[原创] 毛二丫返乡

强子

　　毛二丫回来了。

　　从镇上骑着自行车狂奔回来的“高音喇叭”双宝一路上见谁都喊这句话，等他把车扔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基本上全村的人都知道毛二丫回来了。

　　“回就回来呗，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个毛二丫嘛。”双宝女人见男人贼急慌忙地扔下车子又要出去，嘴里毛二丫毛二丫唠叨个没完，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让双宝去喂猪，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双宝早没人影了。

　　双宝是全村有名的“高音喇叭”，村里大事小事经过他那张嘴一喊叫，男女老少就都知道了，比村委会那大喇叭还有影响力。每次听到新鲜事的人们有时候会说：“双宝灵性着哩！”，双宝就得了极大的满足，洋洋得意起来。

　　今天这事双宝是忍也忍不住，五年前土里土气出去打工的毛二丫回来了，整个换了一个人似的，在镇上闲逛的双宝见到毛二丫的时候，还以为见到华侨了（双宝因为自己能想到这样一个恰当的比喻而沾沾自喜），“你们猜毛二丫现在成啥模样了？”，双宝见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就挪了挪脚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毛二丫发了，成了有钱人，穿着吊带水红色的连衣裙，就像外国人一样的黄头发，还是卷了卷的，脖子上手上都戴着金链子，戴个眼镜子也是红的。哎呀，我根本没认出来。”　

　　乘双宝停顿的间隙，有人喊了：“狗日的双宝尽糊弄人，你肯定是认错了。”

　　“咋？”双宝一下把脖子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编过别话。真的是毛二丫。我本来一直没认出来，试着喊了一声二丫，她竟认出我来了，还叫我双宝叔来着。不信你们就在这里等着，马上她就进村了”。

　　于是，人们匆匆回家去把碗端来，站的站，蹲的蹲，边吃边歪着脑袋瞅着即将出现在路口的毛二丫。

　　果然，当人们端来第二碗饭的时候，毛二丫出现了，顺着大路翩翩走来，在夕阳里像只蝴蝶一样飘过来了。男人们看得忘记了往嘴里把拉饭，眼睛都望直了，直到揉了揉眼，才发现还不止一个人，毛二丫身边还有个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穿件白色短袖衬衫，淡蓝色休闲裤，戴着黑色墨镜，和毛二丫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了。村里的男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黝黑邋遢，忙忙从路中间挪到路边去了。有几个年轻的害羞的男子还背过了身子。

　　出乎大家意料，毛二丫没有因为成了有钱人就趾高气扬，她热情地走过来和乡亲们打了招呼，还大大方方地邀请大家去她家坐坐。看着她进了自家的门，几个人才啧啧称赞起来，说毛二丫不但模样儿长得好看，脾性也好。两个年轻媳妇偷偷瞪了一眼，喃喃地说：“谁知道在外面干啥事着哩，现在外面当小姐的回来不也人模人样的”，说完硬拉着自家男人回家去了。

　　有几个人想去毛二丫家坐坐，但又见不得毛二丫她妈。毛二丫的妈刘兰花是村里有名的“死难缠”、“母老虎”，平常有理没理都嚷嚷，谁也惹不起，前年因为淹了大生家的地被大生妈说了两句，就寻死寻活地要去跳河，结果跟了十几个看笑话的人没一个拦着，刘兰花坐在河边嗥叫了一后晌也没人管，直到人都散尽了才没趣地溜回家。因为女人的缘故，害得毛二丫的爹毛生旺在全村人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说去也没有去，人们只能在路边大柳树下猜测毛二丫发迹的种种可能，直到天彻底黑了才提着饭碗各自回家去。

　　夏收时节，毛二丫没下地，不是和他对象出去，就是东家转转，西家瞧瞧，嘘寒问暖拉家常，讲外面如何如何认能挣钱，外面的世界如何认如何认精彩，把村里的年轻人的心都说得晃晃荡荡的。

　　人们不知道，毛二丫这次回来有重要的事情。五年前毛二丫因为受不住她妈的那种跋扈和刁泼，远走新疆去打工，结果找了个好对象，小两口把婆家的那几百亩农场搞大发了，她这次回来是想等夏收完了带一批摘棉工出去，一来是让村里人出去挣点钱，消除她妈这些年来在村里造成的不良影响，二来她也是留了条私心，这山村的人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干活又肯吃苦，可以说是绝好的廉价劳动力。

　　夏收刚刚收尾，毛二丫就跑了趟乡政府，去找她的同学陶丽，还给陶丽带了条粉色纱巾。说起陶丽可是毛二丫他们班的尖子生，被老师定位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那时候的陶丽占着自己是班长还傲气的很，根本不把毛二丫放在眼里。毛二丫学习不好，又加上村里人都见不得她妈，同学们都不喜欢毛二丫。毛二丫为了讨好同学，经常给陶丽背书包，背着陶丽玩骑马打仗。毕业后陶丽考上了中专，现在是乡政府的妇联主席。毛二丫来找她，着实让陶丽吃了一惊。看着时髦洋气、彻底改头换面的毛二丫，陶丽局促不安，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为当初瞧不起毛二丫而今毛二丫不计前嫌来看她羞愧，又为自己今日穿一套土气的衬衣长裤而自惭形秽，结果倒茶时不小心烫了手碰翻了杯子，越发满面通红了。

　　“你们国家干部的办公条件真不错啊！”，毛二丫笑着说，陶丽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者是嘲弄。其实这里的办公条件非常一般，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既是办公室又是休息室，办公桌旁边就是床，桌椅都是半旧的，从房间的配置就可以看出她的主人在单位的待遇和处境了。听到毛二丫这样说，陶丽心里愤愤的，但又不好流露出来。面对比以前更加遥远而陌生的毛二丫，陶丽根本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她还不知道毛二丫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她不能像对待一般的老同学那样，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乡镇妇联工作不好搞，简直就是个打杂的，又跑村又跑社，那些村干部还牛气的很不把你当干部，平常还要给领导端茶倒水，看领导眼色行事。最近又因为一件小事总被领导批评，时时处处夹着尾巴做人。这么多的心酸事从陶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只有“还行”两个字。

　　毛二丫倒从容，谈笑风生，聊上学时的老师、同学，丝毫没有流露出因为当初受到歧视而愤愤不平的意思。直到毛二丫走了陶丽也还是没有搞清楚她为什么要来看她。

　　又过了五天，毛二丫又来了。这次进门刚坐定，毛二丫就一本正经地对陶丽说：“我们合作干件大事，你想不想干？”陶丽疑惑了，她无法想像她和毛二丫会有什么可以合作的事情。

　　毛二丫说：“今年县上、乡里不都在喊劳务输出吗，你负责宣传找人，我负责输出去。这样你的工作业绩马上就能体现出来，日后县里乡里领导还不表扬你，提拔你。我呢也可以增加收入。”毛二丫重点突出了这件事情对陶丽的好处，对自己却只轻描淡写为“增加收入”。其实，她心里的算盘打得清清楚楚，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发动到更多的人，要凭借政府的力量就会事半功倍。人越多越好，她现在垫付车费，到新疆后她可以从工人们的工钱里扣回来，一部分人她留着自己的农场用，一部分她还可以介绍到其他的农场去，并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费。

　　陶丽沉默了十几秒钟，大脑迅速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喜色。于是，这两个老同学终于首次实现了披此之间的默契，很快有了说不完的话和计划、打算等等，足足谈了一整个下午，并到街上的饭馆里愉快地吃了晚饭。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当陶丽向领导汇报完自己的想法，正为劳务输出工作挨了县领导批评的书记乡长顿时眉开眼笑了。当晚就和毛二丫进行了面谈，并立即成立了由陶丽任组长的十人工作小组，奔赴各村进行宣传发动，十天内，迅速组成了五百人的庞大劳务输出队伍。

　　县里决定专门为此举行盛大的欢送仪式。欢送当日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毛二丫作为特邀嘉宾和主管劳务工作的副县长站在一起，陶丽作为劳务输出先进工作者做了大会发言，县电视台全程播放了欢送仪式，并在欢送仪式后专题采访了毛二丫。毛二丫神采飞扬，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感谢家乡父老乡亲对我的信任，感谢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
　　
　　当时，村里的男人（女人大多跟毛二丫出去了）正集中在双宝家的院子里，双宝把自己家的电视机搬到院子里，人人都能看到。双宝还搬了把椅子让毛二丫的爹毛生旺坐在最前面。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二丫真给咱村争光了！”，“快看，二丫还和县长站在一起哩！”，你一句他一句把毛生旺说得心花怒放。只是记者采访毛二丫的时候，大家觉得有点别扭，一是毛二丫说的是他们陌生的普通话，二是电视上毛二丫不叫毛二丫了，叫什么毛淑珍。大家就觉得毛二丫不太像毛二丫了。

　　双宝嘴急，不等别人开口，问毛生旺：“叔，二丫啥时候叫个毛淑（富）珍了？”。因为村里人不会说普通话，都把淑念成富，双宝说出来的毛淑珍就成毛富珍了。毛生旺听着也觉得别扭，刘兰花急忙站起来宣布：“大家以后就不要叫二丫了，叫她的大名毛淑珍吧。”刘兰花倒学着普通话念毛淑珍，结果念淑的时候嘴巴撅得太高音又太重，比土话还难听二十倍。

　　第二年毛二丫又回来了一次，陶丽已经成了副乡长，从一般干部住的平房搬到了领导住的楼上，和毛二丫赛姐妹地亲。合作计划照样进行，陶丽坐着乡政府的车到各村发动，跑了一个月组织了二百人。前一年去过的人很多不去了，说是工钱太低，干活比牲口还苦。

　　村里人再没有聚集在一起讨论毛二丫，路上碰见了也不叫名字，只是谦恭地说：“来了”，毛二丫说来了，还想说什么，人家已经忙着干活去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田瞳

强子这篇小说不如上一篇，太平，没形成小说情节，只是写了一个事件。这篇不行。

寂寞沙洲

问好强子，最近好勤奋啊，祝你假期愉快！

刘虎

故事讲得还是挺好．

脂砚

反映了一些现实的东西，只是标题和正文，未能完全对上。而且从结构上讲，也不够完整，主题突出不够。问好朋友，继续努力！

一了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反映了一些现实的东西，只是标题和正文，未能完全对上。而且从结构上讲，也不够完整，主题突出不够。问好朋友，继续努力！

讲了一种现实吧．这样也是好的．没有粉饰与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