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戏说可也

玉德

　　　　友推荐《狼毒花》值得一观，从书店借了本，又断续电视看几集，总算有个印象。
　　　　文艺作品要求真实，它通过细节的其实、情节的真实、人物性格的真实、逻辑和常识的真实，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以此而论，《狼毒花》不算一部成功作品。
　　　　本文评论版本是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的电视剧本，张晓亚编剧，张璐整理编著，从错别字情况看，可能为盗版。

　　　　不真实的情节。
　　　　故事开始，绰号“狼毒花”的主人公常发匹马双枪闯鬼子据点。“层层铁丝网和一道道壕沟环围着一个悬挂着膏药旗的鬼子据点。一个持枪站立的日本哨兵死气沉沉地站在据点的外面。”这是抗日战争最常见的场面。常发出现了，马蹄声响起，裹着沉沉的歌声，他一枪打死哨兵，纵马驰骋,左右开弓。根本不介意身边穿来飞去的流光，从容斜弯下身，把鬼子尸体上的钢盔和身边的枪捡起来，挂在马上，然后，又向稠密的枪声和流光中冲去。
　　　　读到这里，疑窦顿生。莫非常发和战马全披避弹衣、抑或鬼子听从谁安排集体朝天放枪？还是常发非血肉之躯子弹打不死？一两颗子弹或可躲避过去，但这是“向稠密的枪声和流光中冲去”啊。
　　　　还有更荒诞的。这边“鬼子的据点像是炸了窝”，那边“据点的院子里几个禽兽般的鬼子正围成圈推搡着一个在绝望中呼喊挣扎的中国姑娘，像几只残暴的鹰在戏弄一只毫无任何反抗能力的懦弱的小鸡”。
　　　　我倒钦佩这几个鬼子，他们可以无视军令置激烈战斗于不顾，一边可以从容调戏姑娘等常发取其生命。
　　　　文学作品中的夸张需以真实为基础。鲁迅先生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是夸张，但燕山究竟有雪花，就含有一点诚实在里面。狼毒花枪林弹雨闯据点，给人“广州雪花大如席”的感觉。
这种不真实全书中比比皆是，如梅子牺牲那章。“日本人已经渐渐地从四面围拢上来，包围圈越来越小，几十把亮闪闪的刺刀对着两个已经无路可走的中国人。”
　　　　两个中国人一个是柔弱梅子一个是常发。而常发刚经过了一场战斗和奔跑(已经受了伤的常发夹着同样受了伤的梅子在蹒跚奔走，在他们的身后是鬼子在追赶，而且人越来越多)。常发杀死梅子冲向日本人，“在鬼子的人群中疯狂地东杀西刺。一双杀的血红的眼睛，一副完全是拼命的样子。一把刺刀刺进了常发的身体，紧接着又是一把刺刀刺进……常发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依然顽强地做最后的搏杀”。
　　　　常发没有死。虽然作者借院长之口说“这实在是个奇迹”，我们却还不如相信陆佳萍的话“日本人根本杀不了他！”。
文学可以描写偶然、奇迹，但不能违反逻辑真实。几十个全副武装日本兵奈何不了带伤的常发，艺术在这里颠覆了常识。

　　　　分裂的人格。
　　　　狼毒花，是一种草，也是一种药，有毒，能治病，在鬼子眼里是毒，在八路军那里是救命的药。这是剧本对狼毒花的解释，也依此来塑造常发这个人物性格。用演员于荣光话说，他是一个“宁折不弯、敢爱敢恨的汉子”。
应当说，这是一个鲜明的个性，如果塑造得好是很生动的，可惜编剧不是从生活出发而是图解“狼毒花”植物概念，因此塑造出来的是一个不可亲不可信分裂的人物个性。  
　　　　从“宁折不弯”说起吧。
　　　　作为草莽英雄，有这种个性是很自然的，因为性格是环境的产物。表面看，常发酒、女人、粗话不离口，很有一股野气，其实他骨子里全是奴气。这种奴气在甄一然枪毙常发时孟司令给了一种很有意思的解释：“你要让他死，出去以后别吱声。你要他活，出去就吆喝一嗓子，以后，他准是跟定你上刀山，下火海的铁杆战士！”。
　　　　当时看这段文字有一个很荒唐联想，它不是讲人而是讲动物，比如藏獒。虽然凶猛，一旦被主人收伏，便忠心耿耿，从此不二。
　　　　还未来及为自己不恭感到惭愧，接下来情节发展令人目瞪口呆。在延安常发为救夏雨老师被关一夜禁闭，一大早他要夜壶，从小马那得知禁闭解除急匆匆去厕所时碰上甄一然。甄一然喝住了他，告诉他虽然上级不准备追究他的责任但还要认识错误性质。常发再三哀告：甄书记，我憋不住了！你先让我上茅厕吧！甄一然回答“憋不住就尿到裤子里！”
　　　　这时候，“常发突然不再蹦跳，也不在着急，他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红着脸站着，一动不动。甄一然突然嗅嗅，感觉有什么味道，定睛一看，‘水’顺着常发的裤腿流下。”
　　　　且不说那家财主抢人在前，曾深更半夜把夏雨装在布口袋劫走被常发拦下，这次又是光天化日下延安城中硬抢，也不说孙大宝们捏造的“强霸人妻持枪恐吓”罪名有几分根据，还不说“夏雨老师的家里很穷，从小就被父母卖给了孙家做童养媳，长大以后，她坚决反对这种包办的婚姻，逃婚出来到了延安，参加了革命”，搞清了这种情况后的延安政府会不会因所谓“负面影响”缩手缩脚严办常发，甚至甄一然不通人性的做法也不论；只说常发被逼尿裤，符合“宁折不弯”的性格吗？
　　　　士可杀不可辱，多数的中国人都懂这个，偏偏堂堂的草莽英雄常发身上无半点血性。虽然事后甄一然说“你这次尿一次裤子，会比在战场上流二十次血长记性”，并表扬常发你完全可以不听我说话跑出去上茅厕可你没有、这说明你没把我的话当屁放全听完了一句也没拉！但这种长记性和听话却把人最宝贵的尊严完全丧失了。
　　　　常发笑了，低低地骂：“妈妈的，秀才就是秀才，尿裤子也能尿出学问来！”常发心里，很佩服甄一然。一夜，他都在甄一然的话里徘徊。
　　　　我赞叹常发，他真有修养，阿Q疗心里伤还需精神胜利法，他连这点都不需要，真心真意当奴才，怪不得孟长胜叫他名字时，他“回眸一笑：‘司令员，你还是叫我狗日的吧，听惯了，叫别的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仅对有“救命之恩”孟司令甄一然这样，即使和孩子们一块上课，学生们齐声朗诵“常发的常，常发的发，傻瓜的傻，傻瓜的瓜”……常发生一阵子气后也心安理作了他们队长。这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描写大概是为“狼毒花对八路军是药”作注解吧。而对敌人，他的狠毒、他的野性、他的智慧则都全部无遗表现了出来，只是在自己人面前才如此懦弱，甚至愚昧。
　　　　炮火连天的战场，常发为救惠文和陆佳萍飞身扑上，他负责保护的机要员中弹牺牲，常发因之误以为自己是汉奸准备自杀，这时候的常发是一个弱智儿，而当他教育泥鳅“当汉奸是死不当汉奸也是死”糊涂想法时，“死和死不一样”的过人智慧又在大义凛然时磅礴而出。
　　　　骑枪挎枪闯天下，马背上有酒有女人，这是常发作为狼毒花的自豪。虽然剧本最后常发交待说这是吹牛，奇怪的是人们都相信了，其间虽有慧眼怀疑，一遇到事又拿此定型常发，而常发也受之如饴，借以掩饰他对女人的真正态度。
　　　　“敢爱敢恨”，这是对常发的又一个评价。其实在女人问题上常发是从不敢爱的。女人是他离不开的话题，常发一生中与三个女人有纠葛。一是梅子，她生前常发百般躲她；二是陆佳萍，是个常发想睡不敢睡的女人，先前因为战友义气而让位，后又因梅子的死愧疚而避开；三是夏雨，梅子的妹妹，因长得像极梅子他对她产生说不清的情愫，后也因说不清原因离开了。三个女人都爱他，三个女人他也曾先后动心，可三个女人他都不敢爱！其间虽有作为上级的甄一然在梅子死后其中的不同程度默许，但常发没有胆量拥抱爱情。“马背上有酒有女人”是骗局，常发是几可媲美烈女传的烈男情圣。
　　　　一个不敢爱女人的人，他又敢爱什么？

　　　　一根筋的群体。
　　　　一根筋是指性格不会转弯的人，书中说常发是这样的性格，其实书中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性格，包括敌人。梅子因她娘一句话刚刚离开鬼子魔掌就缠着常发交出女儿之身。惠文因甄一然的不信任赌气在鬼子飞机轰炸中寻找自己清白的证明(陆佳萍说她是“拼命”，其实是送死)。草蛇为了能像泥鳅一样落个好声混个干净的土堆而失去理智不顾一切送命。陆佳萍在常发受伤后因为“只要我在身边，他就会醒来的快一些”预感当救护人员抬她走时拔出精致小手枪欲自杀，还嫌常发冷了她，故意拉陈发海斗性子似的结婚。夏雨为了常发莫须有罪名和意气拿一生幸福作赌注，逃婚延安又甘愿回去作少奶奶。还有吴达子，  他可以容忍部下枪杀结义大哥而因敬重常发英雄一再忍让，甚至常发被捕后被囚在木笼里还一天天敬酒敬肉磕头。
　　　　一个常发已属极品，这么多常发同时出现在一块抗日小天地，我们不知该赞叹造物主神奇还是惊诧作者小说人物脸谱化的能力。
   
　　　　写一个有缺陷英雄，展现问题人物的独特魅力，《狠毒花》创作者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但创作并不是天马行空，它要解决好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的关系。一个让人惦记、喜欢、欣赏的英雄，首先是一个可信的人。本剧策划李洋先生希望《狼毒花》成为“精神钙片”，怕要失望了。它不是钙片，而像人们消闲无聊时口中的泡泡糖。
　　　　狼毒花戏说可也。

　　　　　　　　　　　2007.10.20---------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武俊岭

评说得文理自然,不错.战争题材的影视,公式化十分厉害,艺术的合理性也差.克隆,可以称之为克隆.因为作者没有生活,又不肯对战争年代的历史多加研究.

lqm407

　　过去的“英雄人物”是“高大全”，现在的人物形象大都不符合内在的性格，胡编乱造者居多。
　　这个电视剧没有看过，但看了此文后就知道了大概情况。

武俊岭

提

赵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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