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之梦

兰玲

                                                                              二月之梦
　　                                                                          ——读柔石的《二月》有感
　　人为什么会做梦？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千百年来，许多的梦学专家对此做出了种种不同的解说和理论研究，而我以为最科学的解释就是，做梦是人体一种正常的、必不可少的生理和心理现象，梦和人的生活、心理、精神世界等都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叫“昼有所思夜有所想”，也体现了这个意思。
　　最近读柔石的《二月》，里面多次写到梦，让我深有感触。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梦到一种像是大气层的东西向自己压过来，压过来，以致于不能呼吸而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还经常梦到有狼或是像狼似的野兽在追赶我，而且每次似乎就要追上了。而此时我的意识却很清醒，对于那种即将产生的可怕的结果，我总是极力抵抗，不让自己睡着了，但瞌睡虫总不放过和我做意志上的较量，抵不过它们的顽固，绷紧的神经稍一松懈，噩梦又袭来，我拼命再把自己从噩梦中拽回来。如此反复，直至把噩梦赶走，才能安然入睡。这些梦带给我的不是快感，而是一种无助、害怕和恐怖。听老人们讲，解放前，我们那一带野狼经常出没，它们总是在傍晚时分到村子里来，村子里就常常会发生小孩被狼吃掉的事，所以在我的潜意识中，狼是最可怕的东西，以致于在梦中总是出现这种意象。
　　柔石的《二月》中第十一部分到第十七部分多次出现“狼”这个意象，文嫂发热时萧涧秋、陶岚、采莲三人同时听见她说萧被老虎追赶的呓语。当天晚上在给陶岚的回信中萧写道：“我是勇敢的，我也斗争的，我当预备好手枪，待真的虎来时，我就照准它底额一枪!打狼不能用打狗的方法的……”在第十四节，作者着重写了彩莲的梦，“于是女孩接着诉说，似乎故事一般。她说她曾经梦到他：他在山里，不知怎样，后面来了一只狼，狼立刻衔着他去了。她于是在后面追，在后面叫，在后面哭。”读到这里，我忽然对柔石笔下这个二十年代的小女孩有了一种亲近感和似曾相识的怜悯。我把她糅合成幼时的我：漆黑的夜，家人都睡着了，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空此起彼伏，我——这样一个小女孩，却毫无睡意地睁大着眼睛左顾右盼，黑夜让我害怕，我感到了孤独无助，期待黎明的到来。在这样的期待中我也渐渐入睡，却不料梦到了一只狼，看不清它的样子，只觉得它的追赶是那么凶猛……不同的是，彩莲的梦中狼追赶的是萧剑秋，而我的梦中狼追赶的是自己。梦中的狼其实是我自己内心的渴求、孤独和敏感。
　　那么狼这个反复出现的意象究竟在彩莲梦中代表什么？其实，六七岁的小孩子亦能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彩莲虽小，但极其聪慧，生活的困顿，母亲的愁容，众人的流言蜚语，都使她小小的年纪就品尝了残酷社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文中叙述可以看到，小彩莲从懂事以来很少得到父爱。父亲是个革命者，抛妻别子，常年在外奔波，无暇顾及家小。萧剑秋是除父母以外对她最关爱和照顾的人了，所以在她眼里，萧剑秋有着像父亲一样的情怀和亲近感，她对他的依赖已成为习惯，但人们的流言蜚语，也使小小年纪的她觉得，萧伯伯是因为和他们亲近才遭来非议的，所以她担心萧伯伯受到伤害，离开他们。于是在梦中，狼这个意象就出现了。这个意象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如果把和白天里在镇上发生的事情，孩子们对彩莲施骂，说她“有一个野伯”（第十节），母亲文嫂的梦呓（第十一节），等等情节联系起来，不难发现，彩莲在家庭遭受巨大变故（父亲阵亡、家道破败、弟弟生病，母亲一天比一天严重的愁容和淌泪，街头巷尾的非议和指指点点），过多让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和压力。白天她无暇顾及这些压力的沉重，她要去上学，要忍受顽劣孩童的施骂，面对母亲生病梦呓和弟弟越来越重的病情，小小的彩莲无可奈何，只得找值得她信赖的萧伯伯和陶姊姊来帮忙。这一白天的时间都不是她自己的，只有夜晚，入睡以后，所有的思想以外的活动都停止了，白天的情景一幕幕映入脑海，思想里的压力，困惑，恐惧，被具体化为一匹可怕的狼，释放到梦中。于是在梦中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狼衔着萧剑秋跑了，彩莲的依赖和希望轰然倒塌。而这正照应了残酷的现实：保守、冷漠、暮气沉沉的芙蓉镇——当时中国现实的缩影。可怕的舆论、世俗的观念，这一切都让在孤独中“极想有为，怀着热爱”（鲁迅语）的萧剑秋摸索，挣扎，奋进，最后不得不退却。彩莲的梦预示了萧剑秋的结局：最终被迫离开了芙蓉镇。
　　萧剑秋是在一个贫困的环境中长大的，对弱者自有一份天生的同情心。在那个特定时代，爱情对于他很遥远，他是个有思想的青年，很想有为一番，但现实的残酷使他压抑，他苦于找不到一条出路，所以一直漂泊不定的生活，不敢对爱情有所奢望。“萧涧秋在这六年之中，风萍浪迹，跑道中国底大部分的疆土。他到过汉口，又到过广州；近三年来都住在北京，因他喜欢看骆驼底昂然顾盼的姿势。听冬天底尖厉的北方底怒号的风声，所以在北京算住的最久。”从中可以看出萧剑秋对于对前途理想的迷茫和艰难寻求。对于文嫂和她的孩子们，他始终是抱着同情和怜悯之心去帮助他们。起先，他是在船上听到这个悲惨的故事，那个时候，这类故事一定很多，总让他心底泛起难以遏制的悲痛。当他得知这位可怜的妇人是曾经同过学的一位仁人志士的遗孀，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管了，“似乎精神有些不安定，失落了物件在船上一样”。一方面他钦佩这位革命志士，同情文嫂的不幸遭遇；另一方面和他本人生活经历、社会体验有关。他“是一位无父母，无家庭的人……从小就死了父母，只孑然一身，跟着一位堂姊生活”，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一种与俱生来的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促使他毫不犹豫地对文嫂及其子女伸出了援助之手，预想用个人的努力来救助文嫂一家，以改变其孤苦善良者的不幸处境。他最终做出了娶文嫂为妻的决定，这是一种自我牺牲精神，并无爱情的存在。然而他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他的牺牲抵抗不了舆论的压力，流言蜚语让文嫂退却，儿子的死和传统的封建礼教让文嫂对活着无望，最后只能以死的形式来结束一切。
　　出于对小彩莲的爱怜和不幸遭遇的同情，萧剑秋某种成分上把来不及对有恩于他的堂姐的报答转移到她身上。想当年这位善良的堂姐抚养他成人，“后来堂姊又供给他读书的费用，由小学而考入师范，不料在他师范学校临毕业的一年，堂姊也死去了。他满想对他底堂姊投一点恩，而他堂姊却没有看见他底毕业证书就瞑目长睡了。”这使他终生遗憾，“他在人间更形孤独，他底思想，态度，也更倾向于悲哀，凄凉了”。因此，彩莲的出现，让他心底重新燃起对生活，对前景的希望的火花，“他只愿一切都随着自然做去，他对她们也没有预定的计划，一任时光老人来指挥他，摸摸他底头，微笑的叫他一声小娃娃，而且说，‘你这样玩罢，很好的呢！’但无可讳免，他已爱着那个少女，同情于那位妇人底不幸的运命了”。他因她的天真纯洁而快乐，因她的聪慧早熟而不再觉得孤独和悲哀，“内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的愉悦”，因而一再执着的要彩莲上学，读书，成为他情感和希望的寄托之所在。他愿意看着这女孩儿有着一个美好的前程，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要再像她的母亲一样在困顿和贫穷，愚昧和无奈中度过一生。

何宝平

看题目就知道应该是不错的文章但天籁之声是属于音乐版块，应该发在其他对应版块吧

杨志广

兰玲好评，但发错版块了，这个应发到评论版，我帮你转过去吧。

兰玲

何宝平 发表于 2016-8-25 07:49
看题目就知道应该是不错的文章但天籁之声是属于音乐版块，应该发在其他对应版块吧

问好朋友，谢谢提醒。

兰玲

杨志广 发表于 2016-8-25 08:18
兰玲好评，但发错版块了，这个应发到评论版，我帮你转过去吧。

谢谢志广，晚上好。

何足道哉

另辟蹊径，读出了原著的精髓。
问好兰玲。

兰玲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6-8-27 05:33
另辟蹊径，读出了原著的精髓。
问好兰玲。

谢谢，问好版主

欧阳梦儿

从梦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入手，角度选择很聪明。

兰玲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6-8-27 10:37
从梦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入手，角度选择很聪明。

谢谢梦儿美评，问好

炬焰炯炯

由问引起下文，引人，学习，问好，握手。

兰玲

炬焰炯炯 发表于 2016-9-1 08:24
由问引起下文，引人，学习，问好，握手。

谢谢蒲园，问好

何足道哉

这个之前在别处发过了。

兰玲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6-9-7 13:39
这个之前在别处发过了。

问好版主，这篇是旧作，写好久了，不记得之前在哪发过，应该是没有发过的。是前几年老师讲座做为范例分解析，自己课下写的，因为当时觉得不够完善，搁置很久，这次拿出来做了点修改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