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山谷幽溟

　　阳光褪去，楼群阴暗的影子在狭长的街道蔓延，路灯次第亮了。明天就要去儿子那边带孙子的坤，顺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地往前摇着。　　
　　他的工作是在车站帮搭车人搬行李到车上。算算整整16个年头了。天不亮赶第一班去，这时候回家。从不迟到，也不早退。而今天走在这条路上，有种怪怪的感觉。自己总觉着新鲜，什么时候街道新铺过了？这边又多了一个超市，仿佛很热闹的样子。那边新开了个发廊，透过透明的窗帘隐隐看到，那个理发的小师傅头顶一撮红发。　　
　　不知不觉，便到了红绿灯，过去左拐，五楼，他的家。他站在路边，看着红灯变绿，绿灯变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他忽然有些失落起来，明天车站里没有了我，会不会有人在意？或许，不久，又将有个人来顶替了我——自己不是就已换过很多搭档吗——16年啊，仿佛除了搬粗重的物品和箱包和从匆匆的赶车人手中接过零钞外，没有人多看过自己一眼。更多的是躲闪，自己这身因为搬运而弄得灰扑扑的衣服，看上去乱蓬蓬的头发，跟个要钱的差不多。　　
　　想到这里，坤苦笑了一下。随着人群走过红绿灯，回头，恍惚感觉自己无声地挥挥手，告别过去，转身隐入楼道口。　　
　　打开门的瞬间，坤以为走错了人家！饭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菜，最出人意外的是端端正正地摆着两个斟满酒的酒杯。　　
　　三月前女人回去带孙子了，自己和她的组合，渐渐又回到当初的单身。即使她在，也不会让我喝酒的呀，她最讨厌的是酒，她的前夫就是因为喝酒出的事。坤楞在门口的瞬间，厨房里走出女人，端着菜，满脸笑容。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来和你吃最后一顿饭....”女人转身进厨房，端最后一道菜。坤忙不迭地洗手后尾随女人进出。　　
　　女人走到桌旁的沙发上，把坤胡乱放着的被子仔细地叠好。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坤恍惚回到了从前，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小脑袋，一个九岁，一个十一。一个我的，一个她带的。他们总是很调皮地跳闹。女人总为他们盖被，叠被。那时侯，我带出去打工的妻子遭遇车祸，躺床上三年还是去了。带着儿子进城，无意间站在车站门口正碰上有人出钱请人搬货上车。灵机一动，我就干上了。有时一天挣得少，有时却能挣好几十块。现在看来太少了，可在那时就算很不错的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死了男人在饭馆里干活的女人。那时侯她虽然瘦点，年轻，漂亮，能干！  
　　 “坐下吃呀，别干楞着...”女人转过身来看着发呆的坤。　　
　　坤看到满桌子的菜，全是他最爱吃的。他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熟悉而合口的味道。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以遮掩自己，故作出无所谓的姿态。女人看着他吃菜，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便升腾一片红晕来。女人便开始喋喋不休了：“你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清楚，不要老和他较劲。儿子可以说，打骂，可媳妇是人家养的，千万要顺着点。你那话多的毛病，该改了.....”　　
　　坤下意识地吃着菜，喝着酒。从什么时候起，儿子分了你的，我的了呢？坤努力地透过酒杯里无色的液体，搜寻。　　
　　“来，我们碰一下....”女人微醉的举起酒杯。随着“叮”的一声响，坤看见一滴泪滚过女人那有些苍老的脸庞。十五年哪，中年走向衰老，就象泪水滚落消失般只在一瞬间，完成了从结婚到分居，明天之后，便又是分别——她跟着她的儿子，带她的孙子。而我，将跟着我的儿子，带我的孙女，在不同的城市。　　
　　女人仰脖喝掉杯里的酒，醉眼朦胧中，看见曾经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围着自己转。小的太瘦弱了，三岁便被丢在家里跟爷爷奶奶过，偏偏疼他的奶奶又早死了。后来亲眼目睹了遭遇车祸的娘受尽折磨死去。别看他小小年纪，娘瘫痪在床，放学回来他会将米在石磨上磨碎熬米浆喂娘，会背着背篓满山遍野地打猪草回家养猪。只要爹不在家的日子，他俨然就是家里的小大人。每次她想到这里，总是格外疼这个可怜的孩子。送他去学校读书，想办法在馆子里为他偷偷地弄点吃得回来。看他从拘谨敌视到后来的依恋。再后来，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起，一家人开始了“你们，我们”？　　
　　对，泪水，坤记起来了，第一次女人流泪的那个夏天，大的高中毕业放弃读大学当兵去，说把机会留给读高中的小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儿子爱上了游戏。女人陪着自己一晚又一晚地找。终于忍无可忍，女人协助我将第N次找回的儿子，狠狠地连骂带揍地修理一顿。虽然以后他再也没去网吧，但也从此以后再也不喊”妈“！不得已说话时必”嗨，嗨“，和别人提起时”她，她“。其实儿子不知道，打了他的女人哭了，硕大的泪珠划过，颗颗落在心上。可我没办法让儿子明白，大人的爱。因他同样恨我。一直没舍得骂过他，让他已很难体会做父母的心情。　　
　　女人觉得很委屈。这么些年，自己将整个心都放在家上。希望一家人和睦团结，过得幸福，让所有人都羡慕。可是，在部队的儿子要两万块，参加学习，考核后便可提干。你却说没钱给我儿子！可怜的儿子只好退伍，带着可怜的退伍费回来。在不久后，你父亲去世，却听到曾给你妻子赔偿了30多万，30多万哪...我不想占她用生命换来的钱。就算你借给儿子，他以后出息了，不会还你吗？啊？　　
　　看着女人的眼神，坤其实很想说，对不起！小儿子正读大学，学费生活费和生活用品还有那该死的三千元买的手提电脑，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你是知道的呀！都是你，说不能亏着孩子...后来的赔偿费？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瘫痪成植物人，每天靠注流食维持，我哪里顾得上赔偿？让弟弟全权负责。谁又知道做房地产的他，拿去投资了呢！到现在我也只能住他的房子而没钱呀！　　
　　只有老天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防着我们母子呢？女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幸好儿子还算有出息，按揭了房子，耍了朋友接了婚，养了孩子。喊我这个妈，去带孩子，不为过吧？你倒好，想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怎么也不愿跟我去。我只有一个儿子，我得对得起他死去的老爸.....　　
　　坤喝了一口酒，缓缓地咽下去。儿子，谁不疼儿子？可他们一个在东山，一个在西山，让我咋办？你我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大，两个人的养保买不起，还得依靠儿子来养老。如果我们不带孙子，老了，去靠谁？！想到这里，坤控制不住自己，泪无声地落在酒杯里，又被喝在口里，咸咸涩涩的。
　　女人见状，夺过他的酒杯“醉了，你喝醉了。到儿子那里享福呢，有什么伤心的？”扶起他，慢慢移到沙发上坐下。“等着，我给你倒杯水。”　　
　　坤猛然觉得好轻松，好轻松，身子腾空飞在半空中。渐渐地，又看见女人，拥着两个儿子，在车站不远处的报刊亭，伸长脖子张望着等待——
　　自己！
　

戏笑九宫

耍了朋友接了婚——结了婚

非常震撼的一篇小说，架构层次比较合理，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引人有一口气读下去的欲望，半路夫妻的艰辛与爱描绘的淋漓尽致很是感人，继母后儿的难与爱刻画的细致入微。语言平铺直叙虽稍显琐碎但表达清晰，结尾留白很有韵味。尤其值得提出来的是小说的主旨立意，意在揭示人的本性和内在灵魂深处的善良，寓意很深刻，非常值得肯定。一篇不错的佳作。

提示：排版依旧不行，段与段之间应添加空行。上次与你谈到了与大家交流互动的提示，很清楚一个农民工的时间之宝贵。可来这里发帖的会员，好多都是农民工，有些甚至是残疾人朋友，打字是跪着甚至爬着打字，但依旧能够与大家积极交流互动。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再次想提醒您，不要只盯着自己的文章，有时间写作发文，没时间关注他人的文章，哪怕是一两篇作品，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清楚了你的情况，版主们一定会关照你，但你自己也须努力，不然定会影响加精计酬！之所以啰嗦了这么多，是因为非常看好你！恕我直言。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辛苦！

半两金

学习美文。感觉有的地方不是很清楚，如果再展开一点，多交代一点，可能会更好。
愚见勿怪

碣石清风

别宴回眸，半路组合的新家，曾经的恩爱曾经的辛酸，尽显人性善良关爱。人的情感变化也彰显了人性中的私欲，很生活的小说，写得自然流畅。那种无奈写得淋漓，让人感伤。
总体来看，略显单薄。尚应展开写，激化矛盾冲突，体现别的坚决，别得感伤。仅供参考。

山谷幽溟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9-1 06:19
耍了朋友接了婚——结了婚

非常震撼的一篇小说，架构层次比较合理，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引人有一口气读 ...

回乡打谷子才回来。前辈教训的是。谢谢前辈

山谷幽溟

半两金 发表于 2016-9-1 09:30
学习美文。感觉有的地方不是很清楚，如果再展开一点，多交代一点，可能会更好。
愚见勿怪

，谢谢老师指点:handshake

山谷幽溟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9-3 05:42
别宴回眸，半路组合的新家，曾经的恩爱曾经的辛酸，尽显人性善良关爱。人的情感变化也彰显了人性中的私欲， ...

是的，老师慧眼。“单薄”一直是我突不破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