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肉体的存在与精神的高级

闫广慧

       想不起来是中国的那位文学哲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食欲引起低级革命，性欲创造高级生活。这话有一又二分之一老鹤是表示赞成的。胃液的分泌引起肠胃痉挛带来的肉体痛苦，的确可以刺激人们灵感来改善食不裹腹的处境，把自己从饥饿的烂泥潭里解救出来。但性追求引起的结果就未必高级。它有可能让一个生活困顿，精神高远的爬格子的人因为意淫带来的写作激情，使他的作品和他本人千古且永存。而更有可能它令更多的平庸之辈，变得更猥琐，更趣味低级，伴同着生活糜烂和犯罪坠入违背道德的深渊。那才真是被所谓的“高级”害了命。
        有位吃牛排喝牛奶长大的洋汉学家经过潜心研究多年，惊奇的发现，在明清以前封建伦理道德束缚最禁锢的中国，却是色情（或者说是艳情）文学最高产的时期。而这个记录仿佛至今没有那个时代和国家打破。我想那位汉学家的研究成果间接的证明了老鹤提到的“性欲创造高级生活”中的一半观点的正确。同时，我又想说，那汉学家可能是不懂中国国情才会发出那样的惊呼和感叹。在中国，从来没有一种思想和道德会因为压迫和抵制而消亡的。反之它会使那种精神和力量抵触反抗的更强烈。色文学与程朱道学伦理间的冲突抗衡共存就在于此。
        色情（或者说艳情)文学的界定没有标准，定义很模糊。我们可以把《西厢记》、《牡丹亭》归纳到艳情的范畴，也可以把《大乐赋》说成一首很文艺的诗歌。但这样的争论很没必要。我们读一本小说或看一首诗判断它的优劣就如同品尝一道菜。倘若菜的味道好，自己认为好吃就只管喜欢。我们没必要去后厨探究品评那菜的作法和配料。这应当是我们普通人对书籍最朴素的态度。
        话归正题，说到小说中的性爱描写特色，老鹤大体归纳成三种，含蓄型、犹抱琵琶型和直白露骨型。老鹤姑且做个对号入座的尝试，试析比较一下不同名著中声色不同的性爱描写
   《红楼梦》风卷裙摆，春光乍泄：
     《红楼梦》是一部最具有美学欣赏价值的巨著。它的语言和语言创造的意境氛围也是历代读者着迷和推崇的。在《红楼梦》里，有关性爱描写的章节有二十处之多，但如果不是细心地读者，有些地方我们甚至会忽略，没有看出其中的玄机来。例如第七回，周瑞家的给贾府的小姐太太们送宫花，走到王熙凤处，“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房门槛儿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的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忙着蹑手蹑脚儿的往东边屋里来，只见奶子拍着大姐儿睡觉呢。周瑞家的悄悄儿问道：‘二奶奶睡中觉呢吗？也该清醒了。奶子笑着，撇着嘴摇头儿。正问着，只听那边微有笑声儿，却是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贾琏和王熙凤大白天关起门来在干什么？从门口丫鬟的连忙摆手，一旁奶妈的含笑摇头，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到屋里又传来贾琏“笑声”，我们隐约可以看出王熙凤绝不单纯是在睡午觉。曹公整段文字没有一句露骨的话，直到我们回味小说的回目里点到的“送宫花贾琏戏熙凤”，才仿佛明白了这是夫妻鱼水之欢之后，在作善后处理的全部流程。再例如，晴雯撕扇一回后还不解气，故意向读者爆料宝玉的糗事：“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啊，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子，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的。笑了几天”我们看到这一段，会不会会心的一笑。晴雯这丫头这张嘴就是厉害。《红楼梦》里这类不明着写，只是铺垫让读者去猜的性爱描写的例子还很多，而和上边所写的含蓄性爱相比，《红楼梦》里还有更隐秘的性暗示和隐喻描写。比如，宝玉眼里宝钗雪白的胳膊，晴雯临死前赠宝玉贴身的内衣以及宝玉与蒋玉菡之间那个腰间汗巾子。曹公这个“语言大师”绝不掺假。说句题外话，我们评点《红楼梦》人物，公认的几个流氓坏蛋一个是贾琏，一个是贾珍，一个是薛蟠。贾琏性欲强，见一个爱一个，属于眼饱心饱，饥不择食的色狼（饿得狠也有同性恋倾向。）贾珍偏爱乱伦，突破伦理底线，这个人品行最糟，我们不谈他也罢。最奇的是薛蟠。曹公在《红楼梦》除了写他酒宴上即兴创作的那首“哼哼调”语言粗鄙和对柳湘莲表示出超出朋友友情的爱慕之外。被没有写他如何的好色。薛蟠与贾家兄弟是有区别的。那兄弟两个是真好女人的身体。薛蟠则是像歌唱家李某某的公子是娇惯养成的任性胡来。当然我们的宝玉也有不规矩的地方，只是我们喜欢他，所以就包容了他。
《聊斋志异》为了艺术，露点有必要：
         当下，我们闹哄哄的娱乐圈有一句说起来挺理直气壮听起来虚伪透顶的话：为艺术献身。这个献身不是过去我们理解的牺牲生命，而是奉献肉体。露一点儿、两点甚至三点都没什么，她们需要欣赏认可，但这奉献的目的绝不是堂而皇之的艺术，而是黄金白银聚光灯。在中国古典小说中，不乏那些哗众取宠的艳情小说，但也很有一些为了艺术写性爱的“贞女”。《聊斋志异》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部小说。《聊斋志异》写异情、讲奇事、发愤懑之气。所以，它不需要常规之态来束缚。在《聊斋》里狐狸精个个聪明漂亮但不惑主，书生不把读书看成最爱，遇到夜半女郎就想着上床。可这些看似不道德爱情和不可爱的人却都是最懂爱情，最会安排人生的人。《聊斋志异》近五百篇小说中的性爱描写极多。但读着没有污秽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艺术的享受。例如《巧娘》中性无能的傅生吃了壮阳药后，“觉脐下热气一缕，直冲隐处，蠕蠕然似有物垂股际；自探之，身已伟男。心惊喜，如乍膺九锡。”巧娘不知，在和他玩乐时，“女戏掬脐下，曰：‘惜可儿此处阙然。’语未竟，触手盈握。惊曰：‘何前之渺渺，而遽累然！’”“触手盈握”。这段情色描写很生活化，妙趣横生，忍俊不住。再如《人妖》中写男性器的“触腕崩腾”，“擂垂盈掬”，都是精妙传神之笔。这比起我们当下某大作家小说中词穷强辩曰：“此处省略多少字”要好不知道多少倍。《聊斋》中有关性的描写除了语言精练传神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对性道德和伦理更深度的剖析和思考。《韦公子》写了一个有文化、有地位、有家产而无道德廉耻心的一个人。（我们这个社会何尝没有）他有一个癖好“放纵好淫”，因为他有这样一个不良的癖好，家中的所以非直系亲属的女性都被他玩弄了个遍，而且他夸下海口“载金数千，欲尽览天下名妓””。结果呢？他花钱找了一个叫罗惠卿的娈童作他的同性恋伴侣，那个性伴郎看韦公子出手阔绰就毫无廉耻心，把自己的老婆也推荐去“三人同一榻”。这是不是最鲜廉寡耻呢？不，后来那个韦公子和罗惠卿闲聊家世时，居然发现，他是自己和别的女人一夜情生下的私生子。和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发生这样的龌龊，简直就是畜生了。但还有更畜生的事情发生。韦公子在后来的一次猎艳中和一个小歌姬春风一度。结果令人怵目惊心的是那个歌姬也竟是亲生的女儿。他再次钻进了乱伦的衾被。一个儿子做了午夜牛郎，一个女儿成了妓女供人玩弄，而自己又成了“自食便溺”的猪狗。这个故事何其深刻，何其辛辣。除了上述特点之外，《聊斋志异》中的性爱类型丰富也是其他小说所不及的。其中有描写性暴虐（《伏狐》）、有描写性饥渴（《天宫》），有描写性盲（《书痴》）、有描写同性恋（《封三娘》、《黄九郎》）、有描写性心理扭曲（《乐仲》《孙生》）以及人兽交、群交、诱奸、强奸、性压抑等等。蒲公试图通过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的展现证明爱和性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奇妙而多变。

《金瓶梅》中的限制级禁片镜头：
     如果说起，中国小说中最出名的色情小说，恐怕非《金瓶梅》莫属。它的恶名是胎里带的。绝对是家长们烧了都不解恨的坏书。而在近几十年对《金瓶梅》的看法发生走向两个极端的趋势。在港台娱乐电影圈它仍是最津津乐道的主题和最吸金稳赚的产业。而我们中国大陆的学术界却是把“金学”作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门类独立去弘扬发展的。至于出版界，港台地区还是提倡看原汁原味的古本。大陆则比较谨慎，经过艰难的内心痛苦挣扎，终于在八十年代，人民人学出版社出了第一套解放以来通行洁本版的《金瓶梅》，但比较港台的全本来看。我们觉得这个干净的版本形消骨立缺少了原著的风韵。尽管《金瓶梅》里边的性描写实在是粗鄙、露骨，不宜传播。但没有那些文字的衬托，西门庆、潘金莲们似乎又仿佛太正经了。所以，假如说《金瓶梅》中大多数人物的塑造是以言语作骨骼的话，那么性行动就是塑造这些人物的肉。人物要丰满生动，那些限制级的镜头真不能删。至于书中有关性爱描写的文字，有兴趣大胆的读者不妨买套古本的去翻翻，本文不作转录了。

夏冰

这个够味道。有心人做有心事。
标题略有些标题党嫌疑哎。

闫广慧

宇の航 发表于 2016-10-5 21:58
有意思啊

博你一笑，笑笑有益健康。

闫广慧

夏冰 发表于 2016-10-5 22:26
这个够味道。有心人做有心事。
标题略有些标题党嫌疑哎。

夏版帮忙改一下，副标题不要可以吗？

文字闪耀生活

议论的挺好，就是感觉题目的设置，低了些。内容很不错。很有同感。

时光安然

啊，看得我耳热心跳。

水如空

红楼里也有直白的，如毒设相思局一节，但毕竟还少，多数都是点到为止。
聊斋里这样的文字也不多，却很少拐弯写，大抵只是“灭烛登床，于飞甚乐”之类的句子。
至于金瓶梅，就比较详细了，不仅花样繁多，而且加以药物、工具，甚至可视为古代性文化的集大成之描写。

秋实

标题略有些标题党嫌疑哎。--------夏版所言极是
看来楼主乃是通读诗书之人啊，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哪

一孔

这个角度好，既然性文学绕不开的话题，倒不如给他好好梳理梳理。

闫广慧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6-10-6 08:06
议论的挺好，就是感觉题目的设置，低了些。内容很不错。很有同感。

题目始终是我的困惑，避免三俗再次修改过。

闫广慧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10-6 10:03
啊，看得我耳热心跳。

呵呵，跳着看，心情也许会平复。

闫广慧

宇の航 发表于 2016-10-6 13:40
如此入境

闫广慧

水如空 发表于 2016-10-6 14:55
红楼里也有直白的，如毒设相思局一节，但毕竟还少，多数都是点到为止。
聊斋里这样的文字也不多，却很少拐 ...

如果情节需要就无需避讳。当然家长还是要限制未成年人读这些细节。

闫广慧

秋实 发表于 2016-10-6 15:33
标题略有些标题党嫌疑哎。--------夏版所言极是
看来楼主乃是通读诗书之人啊，信手拈来洋洋洒洒哪

标题很困惑，几经修改终不随心，再做尝试。

闫广慧

一孔 发表于 2016-10-6 22:26
这个角度好，既然性文学绕不开的话题，倒不如给他好好梳理梳理。

写这个话题多半会引起争议。我是有心理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