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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一场麻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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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4 11:27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程贤富 于 2016-11-26 07:06 编辑

  

 
  一

  “救命喽!救命喽!”

  秧鸡子站在自家大门上,双手卷成话筒,一声赶一声地喊。呼出的白气冲出一尺多远,像川剧里的喷火表演。

  “秧鸡子,清晨八早的,哪个要你的狗命哪?干鸡子不是来了吗?”干鸡子的女人问。

  “没看到,可能在大使(屎)馆哟!”秧鸡子揣测说。

  见何鸡子冒出了墙拐角,秧鸡子以为他救命来了,心里一阵高兴。走近了才看清,他一边肩膀挎着背篓,一边扛着锄头,朝地里走去。

  “何鸡子,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从明天起挨家挨户种洋芋么?这才冬月尾,就算年外下种也不迟嘛!”

  “你们消停,我挖完地便来。”

  何鸡子的老伴儿月前新逝,子女安排他进城养老,他死活不肯,宁愿孤身一人留在老家。村里其他留守老人,也同何鸡子一样,不是遭子女遗弃,而是各有原因。农忙时,他们互帮互助,种些粮食和蔬菜。遇上红白喜事,他们分工又合作,集中火力忙完了,就聚在一起打麻将打嘴仗混日子。

  秧鸡子耳边传来挖地声。他不禁生气地想道,你何鸡子卵子拖灰就开始挖地,未必还没挖够啊?你的钱,未必带得进土里去啊?昨天说得好好的,今天你黄牛黑背脊,格外一股筋!秧鸡子越往下想,心里越不烫热,便对何鸡子说起风凉话来:“何鸡子,你一人吃饱全家饱,急什么啊急?癞哈蟆一走一坐,它没饿死几个。老鼠子惊惊慌慌,它没存上几仓……”

  话说了几箩筐,见还是无人接招,秧鸡子因此有了想法:我又出屋又出麻将又出电费,该吃饭时,你些龟儿子想吃么子煮么子,我又没收你们一分茶钱,未必今天还想冷我的场啊?好样的,今天我秧鸡子下贱一回,从明天起,哪怕你们害麻将痨,哪怕你们想麻将打汤喝,我也不凑你们的趣了。想到这里,秧鸡子更加生气,声音由喊变吼:“救命喽——救命喽——”

  “三缺一啊?哪三个?”干鸡子站在自家茅厕门上扣裤子,明知喊救命就是三缺一的暗号,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史鸡子、赵鸡子和我。要来就快点噻!懒牛懒马屎尿多!”

  “秧鸡子,你不打牌要死人哪?"干鸡子平素走路时也双脚打绞,风都吹得倒的样子,此时的他,更像跳巴蕾舞似的,边回答,边走着秋播时挖去一半的水田坎。他儿子三个,都拖家带口在外打工,连春节也好几年没回了。老大老二像他风都吹得倒,幺儿子却像用秧鸡子当模子,一巴掌拍下来的。

  二

  秧鸡子本姓张,这浑名是公社书记给取的。有一次,公社书记路过村子时,都关门插锁的,只有他在家:“书记,今天中午就在我这儿吃红苕。”

  “我两个肩膀抬张嘴巴,在外边吃惯了的,今天只能多谢你了。你说煮红苕就煮红苕,千万莫又杀鸡又宰羊的。”

  “你们当干部的,又没背起锅儿出门,吃便饭么!”

  老张为人友善。有轮有廓的四方形黑脸膛,粗手大脚,皮肤黝黑,整个儿看上去像一条黑蛮蛮的公牛。可他外粗里细,手脚麻利,只一袋烟的功夫就搞得满盘盛席的。

  “老张,说煮红苕就煮红苕噻,啷个又是猪脚又是鸡子呢?”

  “遇么子吃么子。我昨天抓了一只秧鸡子。”

  秧鸡子在秧苗封田时飞来,谷黄时飞走。传说它是神仙喂的鸡子,神出鬼没的。人们光听它早晚“哥支,哥支”叫,可从来无人捉到吃过。

  书记一尝,那神仙用的东西,味道确实巴适得很。加上酒又是高粱原浆,灌得书记呵呵大笑。后来书记逢人便讲,“秧鸡子”从此便成了老张的浑名。

  秧鸡子成名之后,村里其他人的浑名,一般也少不了“鸡子”二字。如,姓史的叫史(死)鸡子,姓何的叫何(活)鸡子;三根骨头四根柴的,叫干鸡子;老赵开过养鸡场,就叫赵鸡子。

  秧鸡子中年丧妻,既当爹又当妈,把四个儿女拉扯大。儿女们不蒸馒头光蒸(争)气,当官的当到市委副书记去了,做生意的也有上亿的资产了。一家人在村里最先富起来,秧鸡子也是首批进城养老的农民。

  秧鸡子搬进城的那天,刚跨进大儿家的门,大儿媳就在他粗糙肥大的手掌里,塞进一条中华牌香烟,口里心疼地说道:“爸爸,抽完了自己去烟柜拿。再也别抽旱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子儿媳刻薄老人,让人家笑话!”

  秧鸡子缩回空手,摇摇头,顾自拿出筷子长的斑竹烟杆,抽起旱烟来。几十年来,他已经养成一种习惯,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烟杆一离嘴就哇肠哇肚呕吐。抽烟时嘴巴咂得啵啵响,过不了一分钟,嘴唇一歪,鸡子拉稀似的射出一泡口水来。儿女们曾旁敲侧击地劝他戒烟,以改掉这恶习,他说:“我鼻子和嘴里不来风了,自然就戒了。”

  有一天,他站在大儿家的窗边打望,忽然听到马路上有人骂街:“农傻儿,进了城也乱屙痢啊!”

  等秧鸡子醒过神来时,又一泡口水也已射出嘴唇,他赶快缩进了屋。

  那人以为第一泡口水是失错,第二泡是故意吐他。“咚咚咚”跑上楼来,打算以眼还眼,以牙不牙。敲开门一看,开门的是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市委副书记,扭头跑了。

  秧鸡子觉得住在城里,眼观生人,脚踏生地,连吐口水也有人管,实在无趣。再加上子女们说话时,自己插不上嘴了。自己的庄稼话,子女们又不感兴趣了。整天呆在家里跟坐牢一样,出去走走,想找人搭讪,别人却把自己当骗子。更恼火的是,儿女们的卫生间,整得比老家的床铺还干净,即使在里面蹲上老半天,像初次生蛋的新母鸡那样,挣得脸红筋涨的也生不出蛋来,必须到公园的树林里才能解决问题。总之,寄身闹市事事不舒心,他死活要回老家。儿女们只好顺了他,在老家建了二层小洋房,买了机器麻将。此后,秧鸡子的家就成了村里老人的俱乐部。

  三

  一张方桌正对着大门,桌上堆着几只空碗,其中一只碗里还有少许剩饭。桌子后方墙上,钉着一张以习李为首的政治局七常委年画。牌桌安放在堂屋左墙角。打牌时,墙角那个座位是固定给秧鸡子的,戏称书记位置,因墙角有专门供他射口水的灰盆。

  今天,秧鸡子的对家是干鸡子,上首位是赵鸡子,下首位是史鸡子。

  麻将机器轰隆隆转动起来,老人们听着那声音,就像蚂蝗听到水响一样兴奋。为消磨时间,他们带点小电,每场输赢十块八块的,也不伤筋动骨。

  秧鸡子一上桌,手气特好,常常还没摸满三转就和了牌。秧鸡子一高兴,又把老毛病惹发了:“干亲家,你这个闲话婆,今天啷个不说话了呢?嘴巴闭尸臭了,老婆不喜欢哟。”

  秧鸡子的大儿子,小时候拜干鸡子的老婆为干妈,因而称干鸡子为干亲家。他喊干鸡子闲话婆,不是骂他,而是想他提起自己的罗曼史。

  干鸡子便假意问道:“那一次搞运动,开你的斗争会,黄婆娘首先跳上台揭发你,说你强奸她。主持人问你有没有那回事。你说有。你胆子好大哟,敢当众认账!”

  为了让大家集中精力,听自己年轻时干下的晃晃事,秧鸡子故意把出牌老举在空中。牌不落地,大家只有暂停下来,仰望着那块牌,听他讲故事:“狗日的,黄婆娘敢承认,我一个单身汉,凭什么不敢呢?脑壳砍了碗大个疤……”

  老人们佯装听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却像一群饿急了的鸡子,围着主人,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手里高高在上的包谷。

  “你跟黄婆娘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干鸡子想秧鸡子快出牌,又不好直说,便假心假意再问。

  秧鸡子慢腾腾地向墙角射去一泡口水,又继续道:“你饱汉不知饿汉饥。我秧鸡子中年丧妻,正如狼似虎的,哪有猫儿不偷腥的?……”

  “口里摆古,手上要摇橹噻!黄婆娘这个白虎星,啷个没克死你这匹骚骡子呢?”

  干鸡子这句不礼貌的话,使秧鸡子想起牌该落地了。他一面放牌,一面回答:“干亲家,她是白虎星,我是黑虎星,白虎怕黑虎噻……”

  “喂,有人说黄婆娘是化猪油变的,男人一上去她就化了,是真的啵?”赵鸡子将瓜皮帽掀开一道缝,边挠痒边嬉皮笑脸地问,头皮屑如麸皮一样簌簌落下。由于他一年四季都戴着帽子,偶尔掀开一看,与帽沿相接触的脑壳上,像打了一道肉箍。

  “龟孙子,黄婆娘是个烂窑货……像拿只脚在洗脚盆里……哈哈哈……”

  这个话题,每天都要说上几十遍。每次说起,秧鸡子都像初次说起那样,眼睛眯起像豌豆角,笑得又抹鼻涕又擦眼泪。今天,他比哪一天都高兴,不光摆了自己的罗曼史,还提起黄婆娘曾经跟他吹过枕头风,说她跟干鸡子也有一腿。

  “那你不吃醋啊?”当秧鸡子说到黄婆娘时,史鸡子故意问道。

  “露天坝里的饭,一个吃一碗嘛!你又没扯证,未必还想一个人包圆儿哪?”

  这突如其来的旧闻,惹得老人们都停下手中的牌,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干鸡子求证。干鸡子开头把牙巴咬得紧紧的,大伙儿又嚇又诈,硬是把他的嘴巴给撬开了。听完干鸡子的讲述,老人们拍起巴掌大笑,身子笑软了,连板凳也坐不稳了。一个个滚落地上,像一池放干水的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捧着肚子喊疼。

  黄婆娘二十年前寡居而死。她年青时系公社一枝花,可是人强命不强,丈夫文革中死于非命,接着唯一的女儿病死。她与秧鸡子,一个挑柴卖,一个买柴烧,正好作夫妻。然而,黄婆娘长期被大队支书所霸占,她想跟秧鸡子结婚,大队不开介绍信,到公社就拿不了结婚证。秧鸡子也去找过那位公社书记,书记对他的特殊招待记忆犹新,但对此事表示爱莫能助。别无他法,秧鸡子只好趁支书不在时,便偷偷溜到黄婆娘家里打碗碗饭吃。每次运动来了,大队的黑名单中都少不了他。每次开批斗会时,支书还逼迫黄婆娘上台揭发他。

  四

  牌局刚开张,干鸡子的老婆就来到了门外。路过秧鸡子家的洗苕池时,她在池水里照了照,看见自己的脸皱得像个皱皮柑了。她突然想道,黄婆娘是啷个保养的呢,她死时五十几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几的人,难怪男人们的魂都遭她勾了去。

  秧鸡子门前,一条三只脚的板凳靠墙放着,她顺势坐下。地坝边上,一群鸡子在垃圾堆上刨食。门前的石拱桥上,以前人来人往的,现在难觅人影。两条小溪在桥下交汇,淙淙的水声比以前更大了。桥头那棵高大的黄l连树,枝桠上挂满了喜鹊窝,每一个拆下来都能煮好几顿饭吧?一群乌鸦在空中懒洋洋地扇着翅膀,“饿啊,饿啊”地叫。她打了个寒噤,一大早乌鸦叫,兆头不好。

  她想在外面听听壁根,听男人们背地里嚼些什么。黄婆娘的事,早听腻了。上半晚上想别人,下半晚上想各人,秧鸡子的嘴巴没安开关,黄婆娘绝了后,说什么都无所谓了。自己的三个儿子没本事进城,还要在这儿待下去。干鸡子吃不下两碗饭,挑不起一挑担,生的儿子也像那个歪瓜裂果。自己曾是队里的农技员,受优选优育的启发,蒙下的那个野种,壮得像秧鸡子那条公牛,就是脑瓜子猪头木桩的,没秧鸡子灵光,不知是哪根神经没有遗传到位。要是自己走上前了,他也在大伙当中像宣传黄婆娘一样,儿子们怎么立足呢?想到这里,她伸出双手,面对苍天许了个愿:愿菩萨保佑,秧鸡子比自己先喂黄蚂蚁去……

  秧鸡子的大儿子曾拜她为干妈,几个小的也跟着干妈前干妈后的,叫得比亲妈还亲。哪怕秧鸡子的大儿子当了市委副书记,一回老家还是叫得甜甜的,一想起那张甜嘴儿,她心里就像灌了蜜。有人曾当着她和秧鸡子的面,开玩笑说:“亲家亲家,不是铺上就是地下。”她总是一本正经地骂那人嚼舌根子,说她只帮干儿子洗过衣服,没干过见不得人的事。秧鸡子是个人精,他用大儿子打掩护,以便两家大张旗鼓地来往。背后的那些云雨之事,她以为只要他俩一直阴在心里不敞阳风,外人是绝不知道的,其实邻居们的心里,早就是亮堂堂的。

  当她坐在门外第一次听到丈夫与黄婆娘的事时,心里为之一震。以前她只知道黄婆娘老少不误,没想到这婆娘连干鸡子也没放过。要是早知如此,她就横下一条心,跟秧鸡子名正言顺了。

  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坐在屋外,背心凉浸浸的,她有进屋去的打算了。为了显示自己刚到,没听到那些闲言淡语,她把脸上的一绺头发抿向耳根,故意在墙外整出点动静之后,才大大咧咧地跨进门槛。四张吞云吐雾的大嘴巴,像四个冒着黒烟的大烟囱,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她走进屋,像走进了一间正在炒干辣椒的厨房,刺得她眼睛水长流。

  她原想忍一忍,回家后再教训干鸡子的,没想到这不争气的眼睛水越流越汹,越流越变味,越流越伤心,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狗日的,臭鱼也有饿老鸹啄呀!那个狐狸精!我算看到她的下场了。真没想到,黄婆娘欺到老娘头上来了……”

  她由说变骂,不堪入耳的话一绺一串的,把干鸡子的八辈祖宗都掏了个遍。那薄而长的嘴唇不停地翻动着,极像一头护着幼崽的母猪,不停地发出吓唬对方的声音,不停地拍打着嘴筒子,嘴里白沫横飞!

  秧鸡子心想,糟了,不小心说漏嘴的话被这婆娘听到了!这回恐怕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喽!他想替干鸡子解围,说是自己胡编的,又怕惹火烧身,只好闺妹坐上席,抿口抿嘴的,任这婆娘骂脏话。

  平时老婆站在侧边,干鸡子也诚惶诚恐的总是输钱。今天,被骂得心慌意乱的他,更是神不守舍,盘盘开钱。

  “干鸡子,你这个木头桩桩,要摸牌噻!”史鸡子催促道。

  干鸡子昂起耷拉的脑壳,冒穷火道:“上不打下不摸噻。赵鸡子没出,我就摸呀?”

  “我早出了,幺鸡子。”赵鸡子指了指桌上那块牌。

  “哦。”干鸡子伸手摸牌。

  几个男人像一群槽里无食的猪,你咬我,我咬你的一顿争吵,反把干鸡子的老婆给警醒了。她见干鸡子荷包里的钱一分不剩了,不禁停止吵骂,生气地提着他的衣领,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提开他,屁股一歪就坐上了麻将桌:“老子打几盘再说。狗日的日嫖夜赌,滚一边去!换人如换刀,老娘上来了,看你秧鸡子还有先歪火啵!”

  干鸡子起身离开。

  秧鸡子把鼓鼓囊囊的烟帕子从空中抛过去:“奈人不何,拿旱烟出气去!”

  干鸡子把烟帕子摊在地上,裹起一支大喇叭烟,插在烟斗上。点燃,猛咂。努力把烟雾吸进肺里,再由鼻孔喷出来。白白的两条烟雾,犹如倒插在鼻孔里的两根大葱。

  干鸡子的老婆屁股还未坐热,又遭了秧鸡子一个自摸。开钱时,她瞟见干鸡子孤单地蹲在一旁吸烟,也有些可怜,突然意会到刚才骂得太狠,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地难过。她还意会到,秧鸡子可能知道自己在外面,便故意提起黄婆娘的事,有牵牛打架之嫌。你做得出初一,我也做得出十五。于是,她气冲斗牛地挖苦秧鸡子道:“秧鸡子,你们男人都是一窑烧的。挑砂罐断扁担,一坡滚下底,没一个好东西。你,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还挨了批斗的!”

  秧鸡子怔了怔,这婆娘今天反常,口中带刺。他假装咳痰,面对灰盆大声震动喉咙,脑子里却飞快地画着荷花儿。等荷花儿画好了,他用今天才向大家解谜的口气,放低身段随机应变道:“干亲家母戳我的背梁骨啊!我挨了批斗的,都知道,也不用表白了,还是县委书记在大会上掌舵呢!要是现在又兴开斗争会,你总不会上台揭发我吧!”

  干鸡子的老婆听了这番话,环顾四周,见一屋子人都呆望着她,一张老脸不由得绯红起来。

  五

  鸡子们一面在垃圾堆里刨食,又一面向垃圾堆里拉稀屎。干鸡子的老婆骂人时,它们一个个侧耳静听,喉咙里不时发出“哥”“哥”声。吵骂声停止,它们又埋头刨起食来。一会儿,公鸡们一起朝天“喔——喔——喔——”,仅有的一只母鸡也学着公鸡的样子,踮着脚尖,仰头向天“喔喔”着。

  干鸡子脸朝大门,身子靠墙木然而坐,脑壳却在胡思乱想:不打牌守电视机去吧,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姑且不说,最主要的是屏幕上那些字认得我,我鼓起两只牛眼睛却认不得那些字。唯一能看懂的《动物世界》,也不是天天都有。唉!变畜牲多好啊,老了跑不动了,还可以填饱其他牲口的肚子。变人实在无趣,老了,只能自寻乐子慢慢等死。想到这里,干鸡子挤下几颗伤心的泪。

  烟抽多了,嘴巴苦。干鸡子找来一根生红苕,用指甲剥掉肮脏的皮,露出白嫩嫩的心。咬去一截,大嚼,打过霜的生红苕甜丝丝的。腮边鼓起大包。腮边大包消失,喉咙从上到下又鼓起大包。咕噜一声响,嚼烂的红苕落到了胃里。

  一只公鸡努力拍打着翅膀,围着那只母鸡不停地转圈儿。不解风情的母鸡,只顾觅食,毫不理会。看到这里,干鸡子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朝那只母道骂道:“妈的,假正经!”。

  由于缺乏互动,公鸡觉得无趣,它轻轻迈着步子,绕了个大弯,来到秧鸡子家的饭桌边。一拍翅膀,飞身上桌,把装有剩饭的那只碗,啄得叮叮直响。其他鸡子见了,也格格叫着,跑进屋,直朝桌子上飞。

  干鸡子抽出嘴里的烟竿,那涎口水牵着线线从烟嘴滴下。他举起烟竿向鸡子挥去,口里骂道:“这些遭老鹰叼的!”

  鸡子们受了惊,一个个拍打着翅膀只顾逃命,踩得桌上的碗盘稀里哗啦一片响,剩饭四散飞溅。干鸡子乘胜追击,打得屋里鸡毛乱飞。那只带头公鸡情急之下,跳到了麻将桌上。四个人本能地站起来,一顿手忙脚乱地乱抓。秧鸡子一伸手便逮住了它:“讨死的,也不睁眼看看,连秧鸡子也不是老子的对手,何况你龟儿子!干亲家,给我找个背篓,先关它半天禁闭再说。”

  干鸡子接过去,那公鸡拖长声音“哥——哥——”大叫。干鸡子用背篓罩住它,接着打扫满地的羽毛和饭粒。

  人们从惊慌中平静下来,各种声音也都跟着停了下来。接着又开始打起麻将来,机麻肚子里搅牌的劈叭声显得更大了。

  干鸡子的老婆突然“咯咯咯”大笑起来。大家不知她因何而笑,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静候下文。

  干鸡子的老婆缓过气来后,她一面揉心口一面喊:“我的妈呀!秧鸡子,你人一个,卵一条,走一走,摇一摇,又无婆娘管你,你今晚又上山去陪黄婆娘睡噻。假若那个狐狸精再从棺材里爬起来,你还奈得何啵?恐怕也只有闻一下的本事了。”

  秧鸡子弯下腰,在盆沿上叩了叩烟灰。脸上的肌肉收缩一下,继而又水纹似的漾开。他猜想,干鸡子的老婆之所以又挑起话头,是因为自己先前“又兴开斗争会”那句话,伤了她自尊。前些年一家人的脏衣服全靠她,没有功劳有苦劳,不能说垮脸就垮脸。他满脸堆笑地回应道:“干亲家母瓦片装稀饭,二流二流的,也不害臊。我听你的,今晚上山陪黄婆娘去。丑话在先,我顺便把干鸡子也带去,三个人码起睡。你同意不?你同意我俩就立马去。”

  “你们立马去,我同意。口说无凭,签字画押都可以。”

  干鸡子的老婆以退为进,反把秧鸡子逼上了墙。她高兴得又一阵“咯咯咯”大叫,好象刚生蛋的母鸡,生怕主人瞒了它功劳的那种大叫。

  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了,太阳斜射进屋,灰尘在光柱里乱窜。干鸡子十指交叉抱着膝盖,阳光照着他不停抖动的双脚。他有节奏地巴哒着旱烟,烟斗也随之上下颤动。当秧鸡子说要他三人同睡时,他从口里取出烟竿,提起踩平的鞋后跟,抿抿嘴,“嘿嘿”两声。

  谈话间,秧鸡子又和了好几盘。

  赵鸡子直摇头:“手气不顺头,出门遇上马咬牛。”

  “四个衣服荷包一样重了,你们再和牌,我只有伸手板了。”史鸡子也说。

  “怪只怪你们名字取得不好,干鸡子,死鸡子!赵鸡子名字吉利一点,他又照鸡子去了,没心思打牌,不输会法?不怕输得苦,只怕断了赌。手兴手兴,一个一阵……”秧鸡子今天有使不完的劲儿,说不完的话。

  “赢家怕吃饭,输家怕停电。干鸡子,煮中午饭,吃了继续。”干鸡子的老婆,像主人吩咐佣人似的。“如果你秧鸡子下午还有这样好的手气,我就心服口服。”

  “要得,饿得肚皮巴着背梁骨了。干亲家,你把那只讨死的公鸡宰了,和腊猪脚炖一锅儿。今天你们也是蜻蜓吃尾巴,吃的各人的。话说回来,无论输赢,该吃饭时,你们几时饿过肚子?”

  干鸡子没有答话,他猛吸烟屁股,烧得烟锅子“滋滋”作响。三个烟屁股,当个肥鸡母呢。他吸完烟锅子里最后一缕青烟,叩掉烟灰,奋力洒出烟筒里的口水,把烟竿别在裤腰里,然后提着凄厉大叫的公鸡走进厨房。

  六

  “咦——狗日的赵鸡子,你鸡子不照,专偷我的钱来打牌呀?”

  赵鸡子的老婆急蹦蹦地骂着,空旷的堂屋里发出嗡嗡的回响。见赵鸡子不理不睬,她伸手揭掉他的帽子,顺手丢在地上用脚蹓。

  赵鸡子是个癞子脑壳,六月间也戴着帽子。帽子揭掉以后,他头上好象还戴着一顶白生生的皮帽子。他紧闭双唇,把燃着的烟头按在板凳面子上反复转圈。他想,与这样的废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赵鸡子早年开过养鸡场,也挣了不少钱,在城里也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只因妻子患了老年痴呆症,住在城里,一出门就找不到归路,必须长期占一个人看守。一回老家,妻子又跟常人一样,喂猪煮饭干农活,样样行。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呆老婆子不死,他没有进城的打算。

  儿女们逢年过节时给的押岁钱,这呆老婆子就堆在陪嫁箱子里,每天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完觉得少了,就骂赵鸡子偷她的钱来打牌。

  呆老婆子闹够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两擦,预备揩干手纳鞋底的样子。围裙上几颗新鲜饭粒擦在她手上了,她勾下头拈起,丢进嘴里,然后唱着年青时在识字班里学来的歌,”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走出门外。

  赵鸡子捡起帽子,在板凳上扑扑板几下,戴上。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他想,要是老婆不患这病,待在城里多好啊。他越想越想不明白,就是把一只鸡迁到一个生地方,也只须一天熟悉环境,从第二天起,它也知道白天去哪里觅食,晚上回哪里上歇。为何人老了,连鸡牲口也不如呢……

  干鸡子蹲在厨房门上巴旱烟,听赵鸡子的老婆走远了,他才对着麻将桌喊:“饭熟了。”

  秧鸡子说:“老赵,快喊你老婆来吃饭!”

  “她吃了。你没看见哪?她围裙上粘有新鲜饭粒呢。”

  秧鸡子”哦“了一声,走进卧室,提出两瓶茅台酒。

  酒精使他们一个个满面红光,耳朵发烧。

  干鸡子的女人没喝酒,她喉咙里的饭还没下到肚家坝,嘴里还嚼着猪蹄筋,便抢先坐上了麻将桌。又开牌了,天不灭无路之人,她和赵鸡子轮流和牌,秧鸡子和史鸡子盘盘开钱。她异常兴奋地说:“我说的噻,赢家怕吃饭嘛。我以为菩萨瞎了眼睛,只许你秧鸡子和牌,不许我们和呢。”

  秧鸡子手气不顺,没心思说话。沉默了好一阵,才搞一个自摸。一自摸,他又想逗干鸡子说话,口里却说成了史鸡子:“史鸡子,你一天光说闲话,闲话婆。”

  于是,史鸡子学着干鸡子的腔调,又把黄婆娘的事向秧鸡子询问了一遍。

  史鸡子的脑壳秃了顶,看上去圆圆的光光的,腮帮子鼓嘟嘟的。说话时,脑壳两侧的一溜长发,从头顶滑到了脸上,他叉开五指抹回头顶。秧鸡子进城不久,史鸡子也进了城。虽然他出身农民,今天却没有半点农民的痕迹了。只因老婆病危,怕烧灰,两个月前临时返回乡里的。见过的人都说,他的老婆一副死相,隔天远隔地近了,拿魂小鬼已从阴曹地府启程了。

  秧鸡子正把自己的罗曼史讲在兴头上时,只见一小女孩将脑袋伸进屋里张望,他便停了下来。

  “妹妹,有事吗?”巴墙坐着的史鸡子问,小姑娘是他家保姆。

  “史爷爷。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奶奶喉咙里咕隆几声,脚把床板弹得咚咚响。我一个人不敢进卧室去,爷爷,快回去看一下吧!”小女孩说。

  “没事。她十几天没沾米了,今天早晨还吃了一大碗饭!”

  “说不一定哟,既然好久没吃饭了,今天突然吃了一大碗饭,那是人死要返阳的表现。”干鸡子的老婆说。

  “这冬月尾上,正是发鸡瘟的时候,人也容易生病,凡是家里有病人的,要多装个心眼才是。”赵鸡子说。

  秧鸡子也催促道:“人命关天,马上散伙。史鸡子,你先回去看一下,无事再来码砖。”

  “她死了我抵命,关你们屁事。整我的猪啊?赢了就想赶我走,我偏不走!今天桌子板凳不打了,我就不打了。输了不刨,毕竟是个山老苕。”说到激动处,史鸡子头顶上那一溜长发,又滑到了脸上。

  “你火里刨化猪油!”赵鸡子顶了一句。

  “赵鸡子,你莫说废话,我们奉陪到底!”秧鸡子生气地抡起烟杆,在麻将桌上敲了几下。

  争论结束,又准备打牌时,却发现赵鸡子不见了。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未必钻了地宅呀?喂——赵鸡子——还搞不搞?”秧鸡子拖长声音喊。

  “呵——呵——”赵鸡子在屋侧答应。

  听到刷刷的流水声,大家才明白,他在屋外顺着墙根撒尿。为了不耽误打牌时间,男人们抄近处小便,秧鸡子是允许的。

  “莫着急,我帮你把牌码好。”干鸡子坐上桌子说。

  “慌什么?少打一盘没关系。”干鸡子的老婆不愿干鸡子上场。

  “我帮赵鸡子打,关你么子事?说毛了我就是要打,两口子烤粗糠火,各顾各。你开你的钱,我开我的钱,井水不犯河水。”干鸡子也不让步。

  “要得,让干鸡子搞几盘,我帮史鸡子去看一下,看他的老婆咋个搞起的。”赵鸡子在门外提高嗓门说。

  “不行,散场也要得。你赵二送灯台,一去永不来。两口子同桌,自摸遭两份,双背时。”干鸡子的老婆坚持己见。

  “要下,你下!”干鸡子的口气也强硬起来。

  “吔,你猫儿的尾巴越摸越硬唢。原来我还蒙在鼓里,今天说穿了,你有黄婆娘撑腰,胆子越来越大唢!有本事的今晚莫进我的屋,上山陪黄婆娘去!”

  “时间不早了,应该让干鸡子过一把瘾了。”提着裤腰刚走进屋的赵鸡子,也想把火头正旺的干鸡子老婆赶下场子。

  “是应该让干亲家过一把瘾了。打的打看的看,心里就像钻子钻!你也太霸道了,看在他今天当炊事员的份上,也应该犒劳犒劳他!”秧鸡子劝干鸡子的老婆。

  “秧鸡子,你说让干亲家过一把瘾,他是你干亲家,我不是呀?”干鸡子的老婆强词夺理。

  “怪我没说准确!我要干亲家公上,不要干亲家母上。干亲家公一个人坐在那里抽闷烟,把我那点家底子抽完了,害我明天讨米去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转过脑壳,见从前鼓鼓囊囊的烟帕子,如今只剩一支烟的料了,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勾腰驼背的,发出痨病般的干咳,边咳还边朝地上大口吐脓痰。

  干鸡子的老婆原先气鼓鼓的,这一笑把气也笑消了。她起身离开时,瞅了干鸡子一眼,说:“幸得才煮一顿饭的功劳,要是背了一座山回来,不爬上我脑壳屙屎啊!”

  史鸡子伸手摸牌时,发现小女孩盯着麻将不转眼,没打算走的样子,他赶紧劝道:“妹儿,看不得,快回去陪奶奶。这牌害人,看到眼睛里头去了就抠不出来了。以前我看见打牌赌钱的就骂,这两个月被他们拉下了水,不打牌心里就像猫子抓,比染上毒瘾还恼火。”

  “自己好酒贪杯,反来责怪我们!”桌上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七

  太阳落土了,外面还亮光光的,墙旯旮里的黑影却像见风就长的魔鬼,阴悄悄地澎涨开来。鸡子开始上歇了,老人们的眼睛逐渐模糊起来,大家约定最后四盘。

  打到第三盘时,陡然传来“轰嚓”一声响,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秧鸡子将一块麻将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麻将都跟着蹦了个高。紧接着秧鸡子又刷地站起身,一边倒牌,一边大喊:“十年难逢金满斗,大满贯。”

  场上场下的都凑拢脑壳观看,万字一条龙,开头三个一万,末尾三个九万,牌书上叫“见字招”,五番到顶。等三人把牌看懂,掏出钱来时,秧鸡子却从大家眼皮底下消失了。都以为他半天没起身,尿憋急了,也跑到墙根处去了。

  “最后一盘了,就是尿包涨穿了也忍得住嘛。”干鸡子心存疑虑,说完,歪起脑壳一看,秧鸡子瘫软在麻将桌下,头枕着灰盆,嘴里的烟杆还袅袅着青烟。用手挡一挡,连鼻息也没有了。“中的快风!秧鸡子是福人,他高兴死了!”

  “都说我老婆吃不到过年猪脑壳的,没想到秧鸡子赶上前了。”史鸡子走过去看后,也感叹道。

  干鸡子的女人听说秧鸡子死了,站在原地一声惊叫,大家都以为她要哭出声来的,殊不知她忍住了。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劣质羽绒服罩着的背心里,冷汗长流。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该给副市长拨个电话去。秧鸡子的儿女都在本市工作,走高速四小时可到达。

  见惯了生生死死的老人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简单地说了说,然后依旧按照以前的分工,各自忙开了。史鸡子从前没在家,今天他接替了秧鸡子那份笨重活儿,借十五张大桌子,外加六十条高板凳,以备坐夜时调席用。

  何鸡子在坡上挖地,隐隐约约听到秧鸡子走了,他毛手毛脚地摘了一背篓大白菜。村里不管哪家有事,地里的菜蔬均免费提供。他吭哧吭哧背着,由于心急,在过一个田缺时没踩稳,滑到水沟里去了。胶鞋灌满水,走路时“苦嗤苦嗤”响,身后像有人追赶似的。将菜背到秧鸡子家的洗苕池边放下,从厨房对直朝堂屋走去。

  厨房里,干鸡子夫妇系着围腰,正在铲生锈的大铁锅,赵鸡子家的呆老婆子,在一旁机械地刨着洋芋。厨房地上,洒满了水。何鸡子眯着眼,从暗处走进灯光明亮的厨房。他糊满黄泥的胶鞋,踩在水淋淋的地上,像踩在油上一样,一个饿狗抢屎扑下去。他哼哼两声爬起来,伛偻着腰,花着脸走进堂屋,见秧鸡子的尸体摆在竹席上,几位老人正在七手八脚地穿寿衣。一具漆得发亮的寿木,巴墙立着。

  何鸡子返回厨房。干鸡子舀来一瓢水,牵着线淋着。何鸡子搓几下手,抹抹脸上和身上的污泥,又把手冲干净。甩掉手上的水珠,在屁股上擦两擦,淘菜去了。

  史鸡子打算先搬来自家的大桌子,再去搬其他人家的。翻过一个小山包,暮色笼罩下的房子已轮廓难辨。屋侧那一堆小山似的家具,曾是他心爱的全部家当。两个月前他回家时才搬出来的,准备办老婆的丧事时当柴禾烧掉。

  史鸡子这几间土坏房,以前用白石灰刷过,远远看去白华华的,是村里最漂亮的。多年没住人了,白墙变成了黑墙。有几处地方,雨水把墙面冲起了道道斑痕,露出了鲜泥巴。想起小保姆的话,他快步走着。堂屋里未开灯,凭电视机的反光可以看见,大门敞开着,小女孩依然坐在电视机前。

  跨进堂屋门槛,史鸡子打开电灯开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婆床前。棉被蹬在一边,老婆仰肢八叉地躺在床上。连喊几声没有回应,伸手摸摸,连肌肉也像骨头那样硬梆梆的了。





2#
发表于 2016-11-24 12:23 | 只看该作者
沙发
3#
发表于 2016-11-24 13:31 | 只看该作者
地方色彩很浓郁。鸡子在称呼里什么意思?
一篇反映农村孤寡老人晚年生活的小说,凄凉伤感,
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4 15:20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1-24 13:31
地方色彩很浓郁。鸡子在称呼里什么意思?
一篇反映农村孤寡老人晚年生活的小说,凄凉伤感,

诨名,没别的意思。感谢,问好。
5#
发表于 2016-11-25 10: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戏笑九宫 于 2016-11-25 10:56 编辑

小说较长,仔仔细细阅读一遍。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的陈述,情节玩转迂回平铺中现周折,展示了农村几家空巢老人真实的生活。几位麻友刻画入神栩栩如生,足见作者阅历之深乃至文笔功底。小说语言俗语、方言、歇后语运用较多,景物描绘映衬适宜,彰显了整篇文章幽默风趣的艺术效果。主题以一桌麻将展示农村留守老人真实的生存状况,暗合时代老龄化这一社会现实,主旨立意很有社会价值。最后的结尾,分开做了几位麻友老人之行动和结局,韵味无限。这些都非常值得肯定。
稍显不足之处是,情节吸引读者不够,有冗长繁琐的感觉,有待凝练。再就是小说语言不够精炼干净利索。浅见拙见,恕我直言。文章排版自然段之间望加空行。
感谢先生赐稿梦游太虚,欢迎新人加盟常驻,辛苦!
6#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5 12:00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5 10:54
小说较长,仔仔细细阅读一遍。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 ...

版主过奖了,本人才学写小说,还望多加指点才是。对于不足之处,我会虚心改正的,问好,感谢。
7#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6 07:05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5 10:54
小说较长,仔仔细细阅读一遍。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 ...

能听到这样中肯的话,实在难得,喜欢中财论坛,喜欢这样的版主。
8#
发表于 2016-11-26 09:14 | 只看该作者
一字一句拜读了。
一副坦坦荡荡、自自然然的浮世绘。叙述稳稳当当,嬉笑怒骂,幽默风趣——这才是人生常态。
感觉:第一节需要打磨。从第二节开始,感觉越来越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6 09:31 | 只看该作者
半两金 发表于 2016-11-26 09:14
一字一句拜读了。
一副坦坦荡荡、自自然然的浮世绘。叙述稳稳当当,嬉笑怒骂,幽默风趣——这才是人生常态 ...

感谢老师的精彩点评,问好老师,本人才学写作,希望老师多多赐教。
10#
发表于 2016-11-26 19:01 | 只看该作者
散发浓郁乡土气息
11#
发表于 2016-11-29 20:30 | 只看该作者
推精理由: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的陈述,情节玩转迂回平铺中现周折,展示了农村几家空巢老人真实的生活。几位麻友刻画入神栩栩如生,足见作者阅历之深乃至文笔功底。小说语言俗语、方言、歇后语运用较多,景物描绘映衬适宜,彰显了整篇文章幽默风趣的艺术效果。主题以一桌麻将展示农村留守老人真实的生存状况,暗合时代老龄化这一社会现实,主旨立意很有社会价值。最后的结尾,分开做了几位麻友老人之行动和结局,韵味无限。这些都非常值得肯定。稍显不足之处是,情节吸引读者不够,有冗长繁琐的感觉,有待凝练。再就是小说语言不够精炼干净利索。此文作者本周这是第二篇小说,均有亮点,反复比对,此作推精!
12#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1:08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9 20:30
推精理由: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的陈述,情节玩转迂 ...

感谢版主的热情推荐,问候版主,冬安。
13#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1:10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9 20:30
推精理由:
此作构思宏伟,层次条理清楚,文章脉络清晰。开笔入题,以邀请一桌麻将展开的陈述,情节玩转迂 ...

很高兴能听到这样精辟的见解,本人也是初学,为的是提高,感谢版主的真诚帮助。
14#
发表于 2017-1-8 20:20 | 只看该作者
精华小说当之无愧。
不紧不慢的叙述,把生活的原生态展开来写,一个麻将桌,演绎四个老人的晚景与曾经,细节写得扎实、饱满,语言有特色。
15#
 楼主| 发表于 2017-1-9 10:08 | 只看该作者
柯英 发表于 2017-1-8 20:20
精华小说当之无愧。
不紧不慢的叙述,把生活的原生态展开来写,一个麻将桌,演绎四个老人的晚景与曾经,细 ...

过奖了,还望老师多指出缺点,这样才有利于写作。这些老人,都是我们生活中经常看见的,信手拈来,我们当地的人看了,也许并不认为这就是文章。感谢老师,希望老师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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