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腊菜、柿子及其它：

秦皇岛简枫

　　关于腊菜、柿子及其它：

　　初冬的山川安宁静美：

　　越是老了，越是倔强了。痴迷一些无用的事情，反复去做。这样虚度了才舒坦才心安。昨天青禾说做了腊菜，酸脆的口感还没够劲儿。

　　今天去东贺庄找青禾，沿着曲折的山路，爬一会儿飞一会儿停一会儿走一会儿。在梦里的样子，我从海的礁石旁边过来，抱住一块嶙峋的层叠的山。满山的梨树，在冬阳里刷刷地响起来。我又回来了，我没有辜负这个干净的季节。

　　我喜欢所有的松针都指向天空的时候，即使年复一年的山峦落满了松针，它们也极少被践踏被篡改。有光明笼罩的山岗上，大串的萝摩飞的悠荡自在，每一粒种子都红得发亮。我被初冬的暖阳包裹得幸福。我这个小女人，高大丰腴壮硕鲜活，内心的七八只鸟儿翩然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


　　群山沉默，百八十年的梨树栗树也沉默。老屋沉默，住过九十岁高龄的老人，我去的时候只有一把铜锁头看家护院。一指宽的门缝里透出光阴的慈爱和烟火的气味。灶柴依着院墙的农家，对我有致命的蛊惑。让我无端的心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和好。

　　我喜欢这些。挂着脊梁的老屋低矮的瓦松有时开花有时落雪，有时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隔着窗户看左手边的山梁右手边的炊烟，怀抱里尽是鸡毛蒜皮的小日子。

　　水井好，倭瓜好，腊菜好。我离着松鼠的树洞很近很近，我有时也会劳作，也会缝纫拢火，撒一捧玉米粒子咕咕的叫鸡群过来。生活的阴影被剪成诗的模样。一只鸟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朵白云，我们愿意带着它们追逐幻想。

　　在初冬，没有谁知道我携带了什么。我的衣兜里装有一个做腊菜的方子：清水煮新米，留存米汤晾凉备用，落秧的菜蔬随意几样，比如芥菜樱子、豇豆角、鬼子姜或者其他，红天椒野花椒少许，细口泥瓮一只大小随意，置放于灶台之上水缸边上。我听说山西有一种吃食叫酸浆，无端的以为和青禾家的腊菜很像。

　　抚摸一枚光滑的柿子：

　　我最近痴迷关于柿子中的那一点儿光明。窗台上摆放长长的一溜柿子，去山里偶然也能遇见有柿子树的人家，心心念念的要停车看上几眼。桂林的柿子富平的柿子，我也要刨根问底的追问一番。别处的柿子风格各异，我贪婪的心是想着让它们纷至沓来簇拥在我的近旁。会不会是我在黑暗里待得久了，对灯笼样的物件别有一番风味的眷恋呢？挂起来晾晒干的富平柿子，在大雪封门的时候会到我身边来。平摊开通风透光的桂林柿子也快要到了。不不，那是柿饼。是浓缩了的光明，我等它们。

　　远道而来的人啊，有雪落在光上和有光落在雪上是一样的。当我接受你的赞美，我舍不得取下头上的冠冕，闪着光芒的花冠镶着金边的花冠，让我一边学会爱人一边学会自爱。大雪纷扬心花怒放，在刚好的阻隔里做温暖的事情，让自己有资格在某一天不容置疑的深拥一份最美的欢喜。

　　阴历十月冬月腊月算起来得一百天的天寒地冻。我喜欢冬天里干净透亮的清冽之气，那些从别处来的消息有红似白的好看好听好用也好吃。我喜欢听别人讲故事，虽说比我讲得好的很少，千里之外的友人讲了隆冬时节吃柿子的旧事。不由得泛起温情来，眼前的日子要珍惜着过。每一天都是生命里不再回头的过去。稍纵即逝啊稍纵即逝。我心里的美我竟然不能描摹出百分之一，最近也是越发笨拙的了。

　　我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喜欢看天，尤其是小雪过后。在晚秋时节看天，还能透过枝叶看，过了小雪，不管有没有雪，枝上也是很少再见叶子了。天空是一览无余的空旷清寂。偶尔会仰着头走几步，手里托着一块温热的烤白薯。冬天的太阳均匀地铺在赭褐色的北方大地，比赭褐色要浅上两分，也破败一些。而晚秋看天光，总会恍惚间出现错觉，拂着水岸的柳树枝条还是青绿的。我看她们像带发修行的女子，安宁自在宠辱不惊。如此便觉着晚秋颇具禅意。至于是否紧挨了冬的萧瑟倒是不去在意了。初冬有着无边的空旷，像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穿一件阔大的棉布袍子，左右是不服帖，很荡很摇。那些高枝上的鸟巢，成了冬天里最精致的光亮，再配上几个农人遗落的柿子。够味儿。

　　我也想描绘一种生活。那天有人喊我简小单，我一回头笑得花枝乱颤。虽说我这花大了些又掉了几片花瓣，但不影响幸福的感觉。我喜欢黄昏，喜欢给家人做好了一餐饭然后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打开一组诗歌。我有开始于黄昏的幸福，也有弥散于冬阳之中的和暖温煦。

　　乡下的日月稠密，稠密得出不过气来。一呼一吸之间，尽是些瓜果蔬菜粮食劈柴。至于在南墙根儿下晒晒太阳唠唠嗑，往鞋帮子上磕磕烟灰八卦几句家长里短，便是十冬腊月里最难得的安宁时光了。我也是偶尔见着听到一些陈到发霉的旧事，在心里不住的翻腾不让消停。总是要讲述出来，才觉得稳妥。心里堆积如山的故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几乎无从考证了。我只是添枝加叶的还原三五，往事里的原汁原味也就不能苛求了。《田晓鱼》就是这样一个记忆深处的故事，好在我拂拭了几十年的尘埃，使其又有了一些光芒。我还是要继续讲故事的，讲到大雪封门年关临头。

　　至此，手机响起了铃音。有人为我这样描述别处的冬天：“青麦苗上着了霜。农历十一月的乡野，平原上一片青葱。这里空气纯净，生命祥和，不喧不噪。麻雀在娴静的枝上跳着，飞上飞下，飞左飞右。桃源是有的，不在世外，而在一个人的心中。”仰头看天，有雪粒子坚硬而锋利。在天地间呼来喝去，当人生已然过半，安宁自在地活着，已经很难得了。
（２０１６年１２月１日中午。２１５０字。）

淡淡不如风

非宁静无以致远。

时光安然

亲爱的呀，你那个酸菜，我们这里用的淘米水，只倒一点就可以的，我最近做韩式料理，很有成就感呢。

文字闪耀生活

好美的景象，又如诗一般。

糖葫芦

脑袋好多好啊，什么都可以由着思绪一绺绺地捋齐了，任凭那晨曦的花，推月的手就梳得了，不因为念想头不疼，百种的思绪也能陶冶出如上文的好性情来，糖葫芦可真有点后悔从前专门挑方硬的来写了，看人家冬阳里的和煦，真是温暖诱人～
(σ′▽‵)′▽‵)σ一起看夕阳～

水如空

看出来了——知道我回应的是哪句吗？

一介草民

莼菜鲈鱼羹居然引得北齐的大司马东曹掾张季鹰辞官不做，酸菜鲈鱼羹也差不多吧！

江岸晴天

人就应该享受生活的点点滴滴，快乐在于自己感觉这事对了。

夏冰

点滴里都是生活的精致和景致。羡煞。

黑龙江小龙女

你的文字好空灵，读来像被洗净一般。

李立红

喜爱读枫的文字，总是透着诗意和安宁，看标题是写吃的，其实，不是，是写心境的

秦皇岛简枫

李立红 发表于 2016-12-2 21:09
喜爱读枫的文字，总是透着诗意和安宁，看标题是写吃的，其实，不是，是写心境的

嗯，也是恋着几个痴迷文字的同好。得空就过来看看，文字毕竟成了生命中最美的点缀。

秦皇岛简枫

黑龙江小龙女 发表于 2016-12-2 11:09
你的文字好空灵，读来像被洗净一般。

龙女好，是雪花开了，天地有空灵。

秦皇岛简枫

夏冰 发表于 2016-12-1 22:26
点滴里都是生活的精致和景致。羡煞。

夏，什么样的日子都是日子，都得好好过好了。

秦皇岛简枫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6-12-1 12:15
非宁静无以致远。

谢谢你，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