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16 编辑 <br /><br /> 侄媳妇
其实,我与侄媳妇只是一般的邻居,并不是本家。我所说的侄媳妇,也就上人们私下里常叫大洋马的那个女人。
大洋马的年龄比我母亲还大,我们不是一代人,但农村讲究的不是年龄,而是辈份。就这样,我成了她的长辈。在正式场合,她叫我小叔,我则称她为侄媳妇。
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天大洋马正与人说话,我从一旁经过。有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大洋马给她们作了介绍后,又加了一句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叫人。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停下来冲她说,谁说我不爱叫人,我叫你大洋马啊?
大洋马说,熊孩子,你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我忘了当时怎么想的,便人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说的是实话,我这么小还能见面就叫你侄媳妇? 行,你就叫我侄媳妇就行。
大家都觉得很好玩,就这样真的不真不假地叫了起来。时间久了,赶巧有人有什么事让我给大洋马捎个话,也说你给你侄媳妇如何说一下。
后来我开始学骑自行车时,虽然热情很高,但不得要领,动不动就摔在那里,每当这时遇到大洋马,她总是吆喝说看看这小伙家多有本事,把洋车子给撂倒了,大家都欢迎欢迎!
见我红着脸不理她,有时还再加上几句,然后就是爽朗的笑声。
我知道大洋马很年轻时就守寡,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不说,上面还有个婆婆。虽说她长得人高马大,女汉子一个,但毕竟还是女人,里里外外地没少吃了苦,五十刚出头的她,看上去六十多岁似的。直到我快离开老家时,她儿子结了婚,并生了一个女孩,人们都说她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也就是两年多之后,我利用公干的机会回过一次老家,由于时间知短,没能见到大洋马。家里人说,这两年又苦她了。
原来大洋马的儿子家接连生了两个女孩,计划生育抓得紧,儿子和媳妇又都不想做绝育手术,就把两个孩子都扔给她,下东北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家里又成了“抗战”的主力。我们那里的地离家又都远,上有八九十岁的婆婆,下有两个四岁和二岁的孙女,这日子怎么个过法,让人一想就知道。
这样的情况,邻居们除了农忙时伸伸手外,平时谁也帮不了更多的忙。当时我对为什么非得要个男孩十分不解,把女孩培养好,将来一样无后顾之忧。然而,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并不是一般人所能破解的。
在那以后,由于我工作特殊,再加上又在外面安了家,回老家的机会也就少些。在我再次回到故土,在交谈中提起大洋马时,人们告诉我,大洋马已经不在了。
这个消息让我感到愕然。那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刚刚把婆婆送走,儿子从东北回来还不到半年,就突然走了。
其实,她的走也说不上很突然。在她儿子没回来之前,她就对女儿说过肚子经常疼,女儿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没有同意,只是说吃点止痛片就行了。
直到在她儿子回来后,她才第一次去了县医院。大夫告诉她儿子,回去自己调养调养就行了,想吃什么就给她吃点什么,别不舍得花钱,抓紧时间尽尽孝。
大洋马不识字,看不董病历,她也没往坏处想。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在她突然倒下后,她才知道自己得的是要命的病。
在她快要不行时,已经冬天。儿子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说想吃点炝胶瓜。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些温室大棚,一家人着了忙。最后没法,我母亲就在我家里找来了个嫩南瓜。
那天大洋马还提到我,她说好几年没见到小叔了,人一辈子真快,小叔也三十多了吧?
她儿媳妇很快就把南瓜炝了出来,大洋马只吃了几口就咽了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最终提起的竟然是我。从那以后,我怎么也忘不了这个侄媳妇,从我记事起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的风风火火的善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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