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松风竹韵

运涛涛

　　“松”如其名，直爽好侠，是北方粗豪的汉子，称得上风风火火的性格，是论坛的高产写手。

　　“竹”也与网名一样，清雅脱俗，温柔娴静，是论坛最负责任的版主。       

　　“松”的文，没有过多情感纠葛缠绵的情节，人物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一切追求单刀直入式的快捷解决，酣畅淋漓，痛快过瘾。不过，对于那些满怀“小资”情调上网的女人，松的文和他的人都不具有杀伤力。

　　只有“竹”，总是仔细阅读“松”的每一篇文字，然后予以认真的评论，“竹”醉心于“松”的真男人那股豪气，他笔下的人物都是那么勇敢、直爽，从不回避，从不退让，让体质和心灵都比较纤弱的“竹”，真想靠一靠这样的臂膀，在这样的庇护下做一回娇气的女人，享受这样无微不至地大力关照。

　　他们很快就加对方为QQ好友，刚开始也只是礼貌性地谈谈文字的优劣和论坛的发展前景，大部分时间还是没有更多的交流。

　　那些论坛上的是是非非，生气归生气，“竹”也不过想找个心情的“垃圾桶”，把事情找个人说完了就当把垃圾倒掉不再萦怀了，反倒是“松”，不但仔细听了，还认真想了许多办法，告诉“竹”如何避免是非以及如何与每个人相处，并分析每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让“竹”蓦然感到一种被人关怀的幸福和眩晕。逐渐，他们就产生了了解彼此的念头，那是因为，在每天夜晚，“竹”的QQ上好友的头像一个个变得灰暗，却有一个头像始终在亮着，那就是“松”。夜阑人静，“竹”有什么心情想宣泄，有什么激情想点燃，都有一个人随时能听自己的倾诉，并给自己真心的宽慰。

　　“竹”也就一五一十把现实工作中和生活中的事情说给“松”，“松”比自己的事情还上心，为“竹”的欢乐而雀跃，为“竹”的悲伤而忧愁。
　　
　　“竹”的丈夫是个粗心的男人，从不懂得心疼自己的女人，她无论病了累了甚至在妇女每月的那几个特殊日子，也都要伺候他如皇帝一样，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为他象丫鬟一样忙碌。而他，似乎从来不太在乎她的感觉，也没有帮助妻子分担家务的一星半点表示。其实，他在外边也不是什么领导或老板，只是从小在家里就形成这样的观念，习惯享受男尊女卑所维系的家庭秩序。
       
　　“竹”也习惯了忍耐，默默地承受没有波澜没有光亮的平淡生活，在苦闷的日子里，她喜欢上了网络，在网络里寻求感情的寄托。她的工作有时是白班，有时是夜班，所以有足够的上网时间。
       
　　她有过网恋，追求过论坛上最出众的才子帅哥“我不带走一片云彩”，他的文章华丽铺陈，用词象高明的建筑师那样雕琢得美仑美奂，迷倒了“竹”， “竹”沉浸在“我不带走一片云彩”用文字堆砌的华屋里，迷恋在“我不带走一片云彩”在UC里磁性的声音吸引中。很久很久，只要上网，就寻找“我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在，就与他聊天，他不在，就看他的文章，满脑子整天都覆盖着绚丽的“云彩”，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与论坛的很多女子都很亲昵，甚至有的还见过面，她开始失望，逐渐冷淡了“云彩”。
       
　　“松”与“云彩”不同，“松”现实中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很率真，凡事颇喜欢较真，有时到了不通时务的地步，所以人到中年了，既没有过十万的资产，也无让人能仰望的地位，但对人特好，从不说谎，仗义执言，敢作敢当，他的妻子终究耐不了贫困耐不了他的认真，与他分手，去了南方生活。他一个人却也不乱来，下了班就在家里写文章，虽然产量不少，但发表不多，不过他却一直不懈地坚持着写，写人间的真、人间的善、人间的美。
       
　　“竹”知道自己是“松”唯一的网上红颜，“松”又对自己很关切，所以也关心“松”的一切。自己的一切都不隐瞒“松”，包括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几乎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如果Q上见不到，就会彼此发手机短信问候。
       
　　“松”孤寂的单身生活因为有了“竹”的加入，而温馨倍增。尤其夜间，那一闪闪的头像，一声声的跳动，让空旷的屋子里增添了活气。对“竹”的依恋，使“松”不再喜欢去参加朋友的酒席。而在家的电脑前，沉浸于“竹”的柔情。
       
　　“竹”的父亲重病住院，需要用钱，需要有人陪护，丈夫却冷漠异常，不闻不问，她一个人奔波在单位、医院和家庭，感到无助，在QQ上留言给“松”：“松，睡下了么，今天一直想和人说点啥却又不知道和什么人说，说些什么，权当给你问个好，愿大家都好。”
       
　　“松”敏感到意识到“竹”遇到了困难，很快回话，“竹，有什么话，对我说，我能帮的忙一定帮，千万别把话憋在肚子里，那样更严重，把困难多说出来一点，内心的痛苦就会减轻一点，我也许能出个主意，也许能替你分担一些呢。”
       
　　电脑屏幕前的“竹”，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从丈夫那里受到了太多的拒绝，在这危难时候，有人想给予帮助，她心里感激。
       
　　“松，忙么，心里好苦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感觉很孤独很无助，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竹，明确一点，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别硬撑着，好么？”
       
　　从文字中能感受出“松”迫切的关注。
       
　　“松，想睡觉却没得睡的滋味好难受，此刻好想有一个可以陪在身边的人，可这是强求不来的，对吧？难道我的人生注定要受尽心灵孤苦的折磨，我也知道你也没有答案。就是心里疑问太多，憋在心里难受。”她说了自己父亲生病住院的前前后后，一边打字一边流泪。
       
　　“我现在感觉心里好苦啊，眼看着爸爸在死亡线上受折磨，心里承受着要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无人可诉，寂寞的痛苦，现实的残酷，压得我好辛苦，好无助。这样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如同漆黑的长夜，冰冷漫长得让人害怕，我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要承受比同龄人更多的磨难。松，你告诉给我。”
       
　　“松”给连续发了几个拥抱的表情，他也知道这时任何语言都很难宽慰一颗几乎破碎的心，唯一可以帮助的只有行动。
       
　　“松”说：“竹，过几天我出差，可能顺路到你的城市去，我们见面谈好么？”
       
　　“松，你真的要来么？我的希望总被失望击垮，心里很苦，多少次想找人喝酒，喝它个地醉天昏，可却没有合适的人可找，只能自己扛起沉重的一切，扛得我年纪轻轻就快更年期了，脾气越来越差，说话也冲，经常与老妈莫名其妙地吵。我等你，我现在没人可诉说心中的苦闷，等你来。”不过“竹”又推翻了自己的希望，“就算这话只是说说也是暖心的，不说谢了，只是感动，对我好的和对我不好的结果虽一样，可感受不一样啊。”内心她并不相信“松”能看他，“云彩”使他对网络的感情不再奢求。
       
　　当接到“松”的电话要她详细地址说已经下了火车，就要过来时，她还是觉得象梦一样。直到握住“松”温暖的手掌，“松”轻轻地拍她的后背让哭泣的她安静时，她也没从梦中醒来。当她认真注视“松”的时候，看他上身穿着平常的T恤衫，下穿大长短裤，一点也没有绅士般庄重拘谨，倒让她觉得也轻松，而且他的神态就象一位久违的大哥哥，随时能为小妹妹去打架或买瞒着大人零嘴吃，既不是想象中的彬彬文雅之士，也不是他自己笔下写的赳赳武夫，却又混合了两种不同人的性格。在“松”眼里，“竹”的形象也是非常合适的样子，既没有美得让他自卑，又没有俗得让他失落，是很亲切的很实在的，不是能言善辩，也不是家长里短类型。
       
　　他拿出了五千元钱，说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开销，朋友有用，先借给“竹”应急，只管先用，也不用想以后还钱的事，“竹”觉得“松”说这话时有些惶恐，应该是怕她认为太少而惭愧的意思，“竹”知道自己如果不接受，就伤害了“松”的心，她也知道，这一定是“松”所能拿出来的最大数额了，因为他生活的城市很小很贫困，薪水远远低于发达城市，如果能拿出更多，他不会吝啬的。尽管她需要钱帮助父亲治病，但更需要的，是“松”这样的情意。她心里已经感激得一塌糊涂了，但外表却半点也没有流露出来。
       
　　她不能陪他去玩和游览，他早已经想好，不用她陪，而是他与她一起去照顾她爸，拗不过他，她只有同意他去，但以什么身份呢？他说，就说是朋友的朋友吧，说自己属于心理医生，自愿照顾病人。
       
　　“松”很勤快，到了病房什么都干，尤其他与老人有缘，博得老人的信任很迅速，比干活更让老人高兴的是，他与老人能谈到一起去，他能了解老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并与老人的思想合拍。他那很牵强的心理医生身份也被忽略了，“竹”默默地看着“松”与父亲融洽相处的情形，不由想到丈夫从来没有与父亲这样谈过心，眼睛中就有液体要流出来，就装作有事走到病房的外面揩去盈眶了的泪水。也不知为什么，她联想到了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中渡边护理绿子父亲的情景。
       
　　她说今晚夜班，先送“松”去宾馆，然后去上班，但把“松”送到宾馆，说起了父亲的病，“松”说他状态不象她说得那么差，也很健谈和乐观。她笑了，“这才奇怪呢，你没来时，他脸色是多云有雨，有时有雷阵雨，又骂又摔。你来了，他什么毛病也没有了，雨过天晴，不知情的，准以为我说谎呢。你真会照顾老人啊。”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偶而看一下他一团善意的面孔，心里充满感激，并觉得很神奇，父亲怎么就见“松”这么高兴。
       
　　聊着聊着，“竹”的眼睛看“松”的时候多，盯鞋尖的时候少了。夜深了，宾馆的窗外已经没有了汽车开动的声音，“松”问她几点的班时，她忽然扑到他怀里抱住他哭了起来，象要把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倾倒出来似的。
       
　　“松”不停轻抚她的背部，象在抚平汹涌的浪涛，他们拥抱着没有说话，良久，她止住了哭啼，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面纯纯的都是关切和珍爱。她掂起脚尖，开始吻他的眼睛，吻他的脸，他的耳朵，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贪婪地吻着，他们的舌头也相互绞在了一起。
       
　　他们很自然地就把对方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在了沙发上，脱得很彻底，象他们刚出生时一样真诚而无隐藏，除了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她的脑中又闪过《挪威的森林》中直子的话“一见到你就湿来着，一直想让你抱来着，想让你抱，给你脱光，被你抚摸，让你进去。这种欲望我还是第一次出现。”
       
　　双方都有些尴尬，在床上，她红着脸看着他说，“这么‘青松挺且直’，我的小‘竹’子会不会太细了？”他说：“我现在胸有成竹，正好势如破竹。”
       
　　那一夜他们几乎没怎么睡，一夜的行云布雨、品竹弹丝，她满足地说“你真强，我新婚蜜月也没有这么好过。”他一脸坏笑地说：“这就叫，松柏后凋。”她也惬意地说：“我们如果松萝共倚，一生在一起多好。”
       
　　“松”还是走了，但心儿留了下来，他不想走，不想一个人回去面对空寂的四壁，没有女人，没有性爱，象坐禅那样捱日子，这次之行使他感到幸福也很简单，就是有个爱自己的女人，能用心灵听自己说话，能用身体表达对自己的爱意。“竹”是那么想挽留他，告诉他，“我爱你，我们是最相配的，你能体贴我，我也会照顾你，我们每天都可以欢笑地生活。”
       
　　他们都没有说，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知道自己青竹丹枫地深爱对方也被对方玉洁松贞地爱着，如果在一起，也肯定能幸福地生活。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离婚的舆论可以承受，但都有自己的父母必需要照顾却是回避不了的事实，而且他们的收入都不多，如果到了一起，工作、住处都需要考虑，却又难以尽快圆满解决，不过他们已经在心里考虑松茂竹苞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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