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屋后

春笺素心

　　二嫂总说自己是个没大出息的人，这一辈子就惦记着自己房前屋后那点事。

　　可不，一转眼半辈子过去了，二嫂的心里还是老公孩子，孩子老公。

　　小叶可不这么看，有一次喝多了酒，她甚至趴在二嫂怀里哭，凭什么啊，好老公也叫你找去了，好孩子也叫你养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过上安闲自在的好日子……

　　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又哭又喊，弄得二嫂又心疼又无奈。她只好拍着小叶的后背像哄孩子似地哄她。早点要个孩子吧，有个孩子就好了……

　　小叶抬起泪眼，孩子，……我们不在一起睡觉，哪来孩子……

　　小叶哽咽得说不出整句的话来。

　　二嫂瞠看着小叶，瞠目结舌。

　　醉话是不可信的。

　　酒过天晴之后，小叶依然风风光光地去单位上班，穿着她的红色高跟鞋，梳着时髦的发式。和老艾双进双出，下雨的时候老艾还把伞给送到单位去，众目睽睽之下，恩爱的不得了。

　　二哥在外面开车，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孩子在外面上高中，家里基本上就二嫂一个人。她家住的是平房，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在自己的房前屋后干点这个那个的，她是个非常勤快的人，会收拾屋子，屋里给人的感觉总是冬暖夏凉的，小叶没事喜欢来她家呆着。

　　二嫂的小院子永远都是干净利索的，蔬菜瓜果花花草草，错落有致，透着一股温馨劲儿，坐在二嫂家，小叶说，活在这样的小院里，此生足矣！

　　她和二嫂是邻居，她在地税局上班，白天在家的时候少，二嫂经常帮她照看门户，一来二去的，她们就成了好朋友。

　　好朋友是好朋友，从来都是小叶来二嫂家坐着，二嫂从不去小叶家。

　　坐在二嫂在房子后面荫凉处搭的小棚子里，小叶说，坐在你这小院里，适合写诗。

　　二嫂就笑，那你坐着写。我给你烧水煮茶。

　　小叶没笑。

　　此时落日溶金，凉风习习。眼前的豆角茄子辣椒青翠欲滴，小花猫妞妞也蹲在铺着红砖的过道上，歪着头看她们。小叶喜欢猫，包里经常装着它喜欢吃的东西，每次小叶来，妞妞都早早跳到小叶面前的小桌上等着她。小叶伸出手去，妞妞就先抖着胡子闻她的手，然后又歪着头用脸蹭她的手背。小叶伸手把妞妞抱在怀里，妞妞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在小叶的怀里一个劲翻身。忽然，小叶大惊失色，急忙放了猫，完了完了，我的真丝裙子——她用两手拽着衣襟，二嫂也忙走过来，小叶的衣襟底边处，很明显被猫的小爪子给勾起了一条丝，正在风里飘荡着，似乎洋洋得意的样子。二嫂回头在妞妞头上拍了一下，哎呀呀！这个小坏蛋……小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也不怪它，今天我忘了给它带好吃的了。

　　吃过晚饭的时候，小叶又来了，约着二嫂去广场玩。二嫂从来不去广场，她离不开家，即使有事出去，也是快去快回。小叶说，二嫂，一起去广场玩吧，你从来也不出去走走，天天闷在家里，出去透透气吧。

　　二嫂也不吱声，只是笑。

　　小叶就来拽她，碍于情面，她只好抻了下衣衫，穿上件外套就和小叶一起往外走。小叶看看二嫂，你就这么出去啊？

　　二嫂看着小叶，小叶说，你不换换衣服？去换身裙子吧，你看你长得也不老，还有腰身，怎么不穿裙子呢？

　　二嫂说，我天天在家里，又不像你似的天天在外面上班，穿什么裙子啊？

　　小叶瞪了她一眼，怎么说你好啊，在家怎么，在家就不收拾收拾自己了？

　　她返身回了自己的家，把白天被妞妞抓抽了一根丝的那套裙子拿了过来，跟二嫂说，这个裙子我回家拿针挑了挑，也看不出来勾了丝了，你在家穿吧，别嫌弃啊。

　　二嫂用手摸了摸那条裙子，她自己都能听到，手摸在裙子上发出的声响，小叶开玩笑地说，难怪说你不穿裙子，这样的裙子给你穿也确实可惜了，不用穿坏也会被你手刮坏了啊！

　　二嫂的脸红了，自己的手太粗糙了。

　　穿上小叶送的裙子，小叶又帮二嫂弄了弄头发，小叶歪着头看着二嫂，乖乖，她说，这还是二嫂吗？

　　这条裙子二嫂穿起来可比小叶穿着好看多了，二嫂的腰细，穿起来腰部是起空的。小叶的腰虽然也不粗，但是，她的腰型不知为什么，裙子穿在她身上，就不像二嫂穿着有这份空灵感。

　　平日里二嫂天天都围着自己家的房前屋后转，夏日小镇的人们都没见过二嫂穿裙子，今天，看到二嫂打扮得这么漂亮，不禁都纷纷回头看她，啧啧称赞。穿着漂亮的裙子走在街上，二嫂自己也感觉香风习习的。她看了看小叶，小叶顾自朝前走，像没听到大家说什么似的。

　　去广场，二嫂不知道要干什么，她就随着小叶到处走，走到跳舞的人群中，小叶被人请进去跳舞了，二嫂就在边上站着看她们跳，一个人走过来，请二嫂跳舞，二嫂抱歉地笑笑，往后闪了闪。

　　跳了一会舞，小叶可能累了，也可能感觉让二嫂自己在边上站着等自己不太好，她就不跳了，带二嫂去小乐队那里，指挥一看小叶来了，赶紧把麦克拿给小叶，问小叶说，今天唱什么？还是新女人花吗？

　　小叶的歌唱得真好，声情并茂的，二嫂听得都舍不得走开，她心里想，我要能像小叶这样多好！

　　哪个女人不喜欢风风光光地活着，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追捧着呢！是女人心底都会有渴望被欢呼的荣耀。

　　……女人啊都是一朵花，爱是泥土不要轻摘下，露水啊徒然惹牵挂，你可愿化做春泥来护花……

　　二嫂看看小叶，真心羡慕她，到底是在外面上班的人啊，即使在月上柳梢的夜里也闪耀才华的光芒，真是没白活一辈子，再看看自己，二嫂轻轻地叹息一声。

　　从广场回来之后，二嫂的心就有些不平静了。她的眼前，都是小叶在广场上神采飞扬地且歌且舞的情景。

　　二哥再从外地工作回来的时候，二嫂就跟二哥说，我想买裙子穿。二哥看了看二嫂，你天天在家，穿什么还不是穿？

　　二嫂说，不，我就要穿裙子，像小叶那样。

　　听二嫂这样说，二哥就笑了，人家小叶那是在外面上班的人，你一个家庭妇女……不等二哥说完，二嫂的脸色就变了，握方向盘的人岂有不会见风使舵的？二哥见状，赶紧说，买买，钱不是都给你了？

　　二嫂吃地一笑，也就不往下说了。

　　家里家外房前屋后的，事无巨细，二嫂天天在家忙来忙去，她也忘了有多长时间没见到小叶了。等再见到小叶的时候，二嫂吓了一跳，一直风风光光的小叶神色不对了，究竟哪里不对，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小叶看着二嫂，二嫂手里正拿着一把刚掐下来的倭瓜叉子，一件浅紫色的花衬衫袖口高高地卷到手肘之下，脚上的旧胶鞋上沾着泥露水。

　　我要能像你一样过这么安心稳定的日子多好啊！小叶对二嫂说。

　　二嫂笑了，我这叫什么日子？天天房前屋后，家里家外泥一把水一把的，连件好衣裳都穿不出来。

　　早晨的阳光下，二嫂的脸色红润，额头上的汗水亮闪闪地发光。

　　她跟二嫂说，要走了。看着楚楚动人的小叶，二嫂呼啦一下找出了她的变化，小叶今天没化妆！化习惯了妆容的人偶尔不化妆就显得黑瘦黑瘦的。

　　小叶跟二嫂说，离婚了，解脱了……二嫂张口结舌，不……不……不是挺好的吗？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一起来一起走……小叶说，那是在人前……回到家关上门就不是他了……还没等二嫂反应过来，小叶就上前来拥抱了二嫂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二嫂愣在那里，两手怔怔地举着，仿佛刚才微微颤抖着伏在她怀里的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传说……

　　小叶走了之后，夏日小镇也没有什么变化，仁和广场天天晚上还是有很多人去那里，唱歌的，跳舞的，做操的，人们该干啥还干啥，仿佛小叶就不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一样。

　　二嫂还是那样忙着她家里这些房前屋后的小事，只是偶尔歇下来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小叶。

　　柜子里，小叶送她的那条裙子还在那里，每当她开柜子拿衣服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看上一会儿，并用她粗糙的手上去抚摸一下，那裙子就像怕疼似的，发出刺啦啦的轻轻的响声，听上去，就跟小叶在二嫂面前有话要说一样。

枫叶飘飘

我是小叶好吧？妞

春笺素心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4 19:01
我是小叶好吧？妞

是二嫂的一个朋友……

枫叶飘飘

嘿嘿，嗯……妞，我读你

春笺素心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4 19:06
嘿嘿，嗯……妞，我读你

谢谢叶版……哈，我的主人公居然也叫小叶……我刚发现……

徐得荣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4 19:06
嘿嘿，嗯……妞，我读你

小叶。而非红叶也，乃红叶 之妹妹。特此说明。老榆木。

草舍煮字

二嫂的日常生活闭塞但舒适，叶子则开放激越，在外很受人们瞩目。不同学识的两人互相羡慕对方的生活。叶子离婚了，证明了她的婚姻生活不幸福。但是，二嫂的生活方式就是幸福的吗？她只是心灵有所寄托，没有见过世面而容易满足而已。看看广场上的人们……
好小说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给读者一个不唯一的结果，以及对人物无尽的回味。

灯芯草

这家看着那家好，那家的烦恼谁知道。鞋子漂亮又时髦，舒不舒服问问脚。

春笺素心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3-24 20:35
小叶。而非红叶也，乃红叶 之妹妹。特此说明。老榆木。

老榆木老师早上好！说得对，此叶非彼叶……

春笺素心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24 20:55
二嫂的日常生活闭塞但舒适，叶子则开放激越，在外很受人们瞩目。不同学识的两人互相羡慕对方的生活。叶子离 ...

更喜欢煮字先生写的评论，如镜如水，以评为镜，以评为水。铮友！早上好煮字先生！

春笺素心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3-24 21:45
这家看着那家好，那家的烦恼谁知道。鞋子漂亮又时髦，舒不舒服问问脚。

说得太对了！灯芯草妹妹！早上好！

枫叶飘飘

妞写的不错。

枫叶飘飘

你的作家梦快实现了

枫叶飘飘

这才是小说。

枫叶飘飘

读的有味道，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