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无法逃脱的欲望囚笼——看电影《菊豆》

哑猫阿凡

　　张艺谋导演的奥运会开幕式和闭幕式对中国文化进行了最高水平的演绎，也为北京奥运会留下了最为精彩的注脚。这样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奥运会文化盛宴，使得我对张艺谋的人文素养和艺术功底再一次刮目相看。所以，在这个奥运圣火依然燃烧着的九月，我突然有了再次评论张艺谋电影的冲动。

　　事实上，进入21世纪以后的张艺谋更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人，他拍摄电影不再以人文精神和艺术表达的探索为准绳，即使是在评论界和观众此起彼伏地谴责声中，他依然频繁地将电影与商业的联姻与合谋进行得如火如荼。只要看看《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就能发现，这个时期的张艺谋拍摄的主要是古装武侠片，但是这些武侠片更像是“鸡肋”，故事缺乏张力，没有对传统武侠电影进行很好的继承和创新，不能否认的是，这些武侠影片的演员搭配和后期制作的阵容超级豪华，色彩迤逦，可以部分地取悦我们的眼睛。至于《千里走单骑》，因为高仓健的参演，张艺谋似乎再次回到了文艺片的原点，但是不揾不火的情节和父子情感过于隐忍内敛的表达仍旧使得观众无法获得预期的感动。

　　应该说张艺谋是一个非常有天赋和功力的导演，我喜欢的作品是他早期执导的《红高粱》、《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以及《一个都不能少》。在这里，我首先想和朋友们分享是最富有戏剧张力和情绪感染力的《菊豆》。拍摄《菊豆》时的张艺谋，无疑是野心和良苦用心并重的，他讲述的故事单纯而直接，原始却富有激情。每个镜头都美得犹如油画，色彩细腻浓重，可以牢牢地牵引和掌控观众的情绪。

　　在去年《看电影》杂志的情色电影专题中，《菊豆》被纳入其中，而我也认为它是中国情色电影的一座高峰，虽然和《情欲九歌》、《巴黎最后的探戈》、《狗男女的爱》、《天地无伦》、《失乐园》、《感官世界》等经典情色电影相比，更为隐忍内敛，但是从戏剧的张力和矛盾的激越来考察，《菊豆》却毫不逊色。通过这些形式各异的电影，我们可以十分清晰地发现，无论情色电影穿上了怎样的外衣，置身于怎样的时代，妄图通过情欲来改变和拯救命运的尝试多半是徒劳而悲伤的。人类欲望的膨胀泛滥与人类精神世界的迷惘脆弱相生相克，永无止息。

　　《菊豆》的女主角菊豆是一个被金山买来延续香火的女人，她因无法忍受变态丈夫的性虐待与染坊主的侄子发生了奸情，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不伦之恋诞生的孩子，在世俗的眼光和畸形的伦常关系中逐渐长大，最终担起了封建礼教的审判者，愤而弑父，当悲剧的大幕洞开，可悲可怜的菊豆在万念俱灰中焚烧了大染坊，自己也陪葬其中。《菊豆》对中国封建社会的生活感受特别深刻细腻，它和《大红灯笼高高挂》都强烈地流露了环境对人的压迫，这种环境与人关系冲突的核心就是黑暗腐朽的封建伦理。

　　喜欢巩俐饰演的菊豆，她美丽而爽直，像一朵田野里的烂漫天真的野花，热烈而俗气。这个激情，野性，泼辣，不受世俗羁绊的女子，从一开始，就表现了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她的内心从来不曾屈从丈夫金山的淫威，并且始终积极地寻找拯救自己沦陷于痛苦深渊之中的机会，天青就是她找到的出口。菊豆敢于反抗金山，敢于主动挑逗天青，敢于冒着风险生下孩子，敢于下毒毒杀自己的丈夫作为对强权的反抗，等到命运的悲剧完全暴露之后，她又敢于投身烈火，在火焰中毁灭自己。封建体制严酷的时代，显然无法容纳这样一个大胆先锋的女性，所以，菊豆无可避免被毁灭了，但是从“生命主动意识”的角度考察，她虽然无奈地奔赴了死亡，但是却赢得了精神和肉体的解放。也许你会认为菊豆是一个淫荡而狠毒的女子，可是假如菊豆听任命运的摆布，那么她也会向杨金山的前两任妻子一样很快就被折磨至死，她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虽然还是没有避免苍凉的结局，但毕竟，她主动选择并且经历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李保田饰演的天青也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惊喜。毫无疑问，这是满腹经纶的宰相刘罗锅之外李保田最为成功最显实力的一次演出。天青本性软弱，木讷而善良。从小被金山领养长大的他，懦弱胆小，深受传统封建思想的禁锢和毒害。菊豆的出现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心中对年轻美丽的菊豆充满爱慕却不敢面对。在封建礼教禁锢下的天青思想保守陈旧，即使金山瘫痪了他也不敢给菊豆想要的生活。起初的通奸，是由于他无法克制对菊豆肉体的欲望。可是软弱的本性并不能让他从容快乐地享受和菊豆的畸形情爱与幸福，他不敢下毒、不敢出逃、不敢认子，如果说他的出现曾经适菊豆冲破“封建樊笼”的动力，但是后来的他，也不自觉地变成了另一种阻碍菊豆破茧成蝶的的束缚。
　　
　　至于菊豆的儿子天白，他是封建体制下产生的畸形恶果，他每次出现都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天白是不遵从礼教束缚的菊豆和天青欠下的孽债，同时也是封建制度的捍卫者金山的一种传承。天白在怨愤扭曲的家庭关系中长大，缺乏同龄孩子的纯真可爱，他的阴郁乖戾犹如被金山附魂。这样一个阴暗的灵魂，不可思议地代替了世俗，用残忍的杀戮来审判自己的亲生父母。天白的身上没有温情，灵魂没有光明，连最基本的人性也被扭曲了，他同样是封建礼教的祭品。大染坊里的杀父情节，像是冥冥中一种报应，本应至亲至孝的儿子给出了最残忍最意外的惩治。这个人物的设置，影射了中国封建文化的根深蒂固的可怕性，即使到了中国的现代社会，这种封建道德对人性的禁锢依然存在，并且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影片通过远景镜头向观众展示了染房所处的封闭环境，一个四面青砖房围成的院落。而在这个四面封闭的院子中，被高高挂起的彩色布匹暗示了主角菊豆在这个封建牢笼里鲜明别致的角色特点——她是这阴暗环境中一抹靓丽的风景。还有那首贯穿整部影片的儿歌，先是在天青逗天白的时候出现，陪衬了天青对金山的挑衅。后来又从金山的口中说出，是金山洋洋得意地嘲讽。到最后菊豆点燃了染房，那首儿歌又一次响起，仿佛已经成为命运的唏嘘以及对这一场爱恨悲剧的彻底落幕的无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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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猫阿凡

娴情逸致

非常欣赏作者深刻的影评。张艺谋的早期电影，确实用他自己独特的手法，反映了值得观众思考的情感故事。如《红高粱》、《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等。精华支持！

敬一兵

纵横比对，思绪开阔，评析深刻质感，具有客观的色彩，确实到位，支持精华！

黑龙江小龙女

重温张，巩组合的巨大成功。

邓荣河

最初由 黑龙江小龙女 发表
重温张，巩组合的巨大成功。

欣赏阿猫有特色的影评。

微风轻拂

菊豆是张艺谋程式化电影中的一部，我不是太喜欢这样做作的电影，但是你的点评倒是比他的电影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