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花溪镇的蝴蝶

画玄子

１

　　胡蝶在花溪镇下了车。她的丈夫老吴——那个今年五十岁的工程老板叫她来这里找一个叫‘西山老姆’的人要钱。她的老家就在花溪镇过去三十里远的另一个小镇上，老吴不知道她的老家在这里，要不然他不会让她来。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西山老姆’的家。满屋子都是人，那些人的打扮和表情让胡蝶心惊胆颤，有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诡异和杀气。其中一个人坐在一张老板桌的后面，肥硕的头颅横在庞大的身躯上，一条青龙盘绕在他上臂，好在老吴的背上也纹了一条，胡蝶倒吸了冷气，她向‘西山老姆’说明来意。‘西山老姆’沉着脸没言语，那双小眼睛亮利无比的在胡蝶的身上穿梭，胡蝶觉得有把冷气逼人的刀在瞬间割开了自己。“老吴为什么不自己来？”“吴县那边的工程催着交工，他走不开。”“我从不和女人打交道，可能他还不知道，麻烦你白跑一趟！”一圈人很快围拢过去，胡蝶看没自己说话的机会，只好退了出来，不觉间游荡到了一条石板路上，两边的房子建的古香古色，胡蝶看着，思忖该回去探望一下瞎眼的母亲和痴呆的哥哥。

　　有个带眼镜的男人骑自行车经过她的身边，胡蝶看着那人经过她身边很远突然停了下来，立在原地看着她，胡蝶有点近视眼，那个人越走越近，胡蝶看清了，看的越来越清，一股冰水从头淋到脚，舌头也被冻僵，只剩下一双眼睛如木鱼般盯着男人，盯的男人也如木鸡。
                      　　
２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问。“我来要帐”“你怎么会在这里？”胡蝶问。“我调到这里来了。”沉默。“钱要到了吗？”“没有。”“问谁要帐？”“西山老姆！”“为什么不给？”“他说从不和女人打交道。”又是沉默。“很急吗？”“是的。”“我带你去。”“你怎么和他有来往？”胡蝶很诧异。“他的儿子是我的学生，他对我一直很客气。”

　　‘西山老姆’看到男人，果然很客气。男人说：“请孙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把钱给她吧。”“她是你——”“她是我姑妈家女儿，是我妹妹。”“好吧！”‘西山老姆’打了个手语，一个手下把钱递给男人。“你点点，六万。”“不用，谢谢！”胡蝶跟着男人走出来，男人领着她走过了许多条清石小巷。如果被老吴的耳目看到，回去肯定又要被毒打，胡蝶停住了脚步。“每事的，这儿是‘西山老姆’的地盘，没人敢说什么！”男人回头看着她，“我只是想让芊芊看看你，她从来没见过妈妈！”　

　　来到一座木楼前。上了楼，穿过客厅，胡蝶感到芒刺在背，回头看见男人佝偻的老父目光阴冷。男人打开房门，胡蝶走进去，视线立刻被满眼的绿色吸引。房间里养了许多花，每盆都养得生机盎然，错错落落悬置，有一架小巧的木梯，胡蝶攀上去，上面居然有一个小阁楼，一束阳光穿过天窗灿然地落在一张小床上。胡蝶坐下来，目光游离过每一样摆设，心口的疼痛让她要窒息。“芊芊呢？”“她还没放学。”“都上学了吗？”“她虽小，但很聪明，刚上一年级。”男人拿了一本相册过来，“你在这歇一会，我去做饭。”翻动相册的手颤抖的厉害，看着那一张张渐渐长大的粉脸，蝴蝶愈知罪恶深重，她趴倒在床，用力去呼吸孩子散发出来的每一种气味。

　　端着碗，胡蝶难以下咽。男人父亲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芊芊的小脸洋溢着欢乐，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姑姑，你是我们家来的第一位阿姨，而且你好漂亮。”“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把头发变成你这的！”她摸着胡蝶染成栗色的大波浪说。男人父亲灰白的脸气的直抖，他把手中的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芊芊，你快吃，吃完饭爷爷送姑姑走！”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吃完饭，胡蝶陪芊芊又一次爬上阁楼。“你晚上一个人睡在这不害怕吗？”“我不怕，透过天窗，我能看见好多星星，而且，还有妈妈陪着我呀！”“你妈妈？——她在哪儿？”“这不全是吗？”芊芊指着墙四周摆着的布娃娃说：“这全是妈妈买给我的，爸爸说每一个布娃娃上都有妈妈的吻。” 她从来没有给孩子买过布娃娃，谎言是男人的良苦之心，突然自知自己是天下最残忍的母亲。胡蝶把芊芊紧紧搂在怀里。 “我妈妈的怀抱一定也是这么香！”“芊芊，你真可爱！”胡蝶低头狠劲亲她。“爸爸，姑姑亲我了！姑姑亲我了！”芊芊兴奋的叫着。

３

　　男人父亲送芊芊上学去了。男人拉开房间里烟灰色的布帘，一张床显了出来。床上收拾的很整洁，靠墙码的都是书，床沿上居然摆着许多玻璃瓶子。“你在床上放这么多瓶子干嘛？”胡蝶很奇怪。“当我需要女人的时候，我就拿一个瓶子过来。”男人看着她，她的脸红了，男人却很平静。“瓶子很凉，它能让我冷却。”“你干嘛不再找一个？你是国家教师，人又好！”“是吗？”男人的语气冰冷。“任何人她都不再是你，你是我的宿命。”“不要再说了，我是个坏女人。”胡蝶双手捂住脸。“是的，你是个欲望太多的女人。也许，错在我，当初，我不应该把你从桃花坞带出来。”男人的目光温情起来：“那时，你是那样纯——”“不要说了，我走了，”胡蝶拎起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这个给芊芊买点吃的。”“可她需要的不是这个！”胡蝶回过头，泪眼迷离，“我求你了，你再给她找个妈妈，我，我不配！”

　　“你是不配！”一个苍凉的声音飘过来，男人父亲拄着拐棍立在胡蝶的身后：“你家遭难时，我家何辉娶了你，帮你还债，结果呢，芊芊才三个月，你就水性扬花，跟一个能做你父亲的人跑掉了，你玷污了我何家的名声，就是速死也还不清你的罪孽！”“爸爸，何必要这样说！”“你要我怎样说？！因为她，你从县城被调到这里，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到伤心处，老人老泪纵横。

４

　　胡蝶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何辉家的，昏昏沉沉，走过一条长街，低低的山接过来，两山间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离集镇已经很远了，胡蝶终于软软的坐下来，掩面而泣。越哭越悲，撕心扯肺。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的身边，老吴腆着大肚子下了车。“阿蝶，我到处找你，打你手机也不接？怎么回事？”胡蝶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满嘴金牙的男人。“我——，你怎么会来接我？”我不放心嘛？钱要到了吗？”“要到了。”“喔？他今天倒是爽快？看样子，下次要钱还是要美人出马！”老吴坐过来，搂住胡蝶的腰，要亲她。胡蝶突然厌恶无比，急忙转过脸去。老吴用手一把扳过胡蝶的脸，鼓鼓的金鱼眼审视着她，“你为什么要哭？”“我，——被沙迷眼了。”“是吗？该不是遇上那个小白脸了吧？”“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胡蝶紧紧地问。“天下有我老吴不知道的事吗？哈哈，你阿蝶是真傻还是假傻？”突然，她明白了，何辉是他给调走的，到花溪镇来要帐也是他设下的套。
　　　“其实，你是故意让我来的，是吗？”“是也——不是，还真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和那小白脸黏糊上了！”胡蝶呼的站起来，怒火烧红双目：“你，你也太卑鄙了，自从跟了你，你让我朝东，我从来没向过西，芊芊都六岁了，我从没要求看她一眼，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们？还要把他调到这里来？你还是人吗？”
　　　“你他妈少在老子面前放屁！”老吴啪的一掌掴在胡蝶的脸上：“你这个婊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老子的事，我有这个能力，你心疼了？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没想到还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骚货！”
　　　回吴县的路上，胡蝶泪已流尽，眼神呆滞。任凭老吴玩弄，讥讽，始终保持沉默。她的心已如死水。只是，她记下了何辉父亲说的那句话：“就是速死也还不清你的罪孽！”
　　　三个月以后，吴县电视台播放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吴县首富吴长有在家里被杀，尸体被肢解。




５

　　秋天的花溪镇风景如画。胡蝶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来到上次她坐过的地方，远山的红叶被风吹落，在溪水上飘零。她回头向何辉家住的地方看去，“芊芊，妈妈要变成一颗最亮的星星，每晚都陪着你！”一袭白衣飞向溪水。“我来还清我的罪孽！”

６

  　‘有只蝴蝶翩翩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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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玄子

多谢您的认真阅读,鼓励与指正!

叶柄

虽然有些地方衔接有些勉强，但总体感觉不错的。
一个灵魂的回归，结局如此悲怆。

精华鼓励。

邱天

欣赏了精华作品。

石眉

诗一样的标题哦。

画玄子

写的时候自己都有点茫然，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写，只是那些语句那么自然的就从心灵流淌出来，我知道它是生涩的，但自己读了也有震撼，生活是这样吗？也许是个梦吧？感谢您的目光穿梭过它，孤独的灵魂需要倾听，也许喜欢的人都有点孤独吧？我能说的就是感谢，请相信，它是真诚的……

天下为公

最初由 霍名夏 发表
　　落底了，看来大家忽略了新朋友这帖子。提一下。
　　这篇《飞过花溪镇的蝴蝶》小说，故事新奇，文字也好。几个人物间的微妙关系颇明晰，点到为止，但感觉故事间的跨度过大，处理略显简单了些，比如“套”之说，...

赞同霍老师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