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门卫

一了

　


　　作者：一了




    公司门口的门卫名字叫郭魁，独臂，一张胡子拉茬的脸黑着，左脸上亮一块明晃晃的刀疤，天生不笑，对谁都是一副爹死娘嫁人。公司所有的人都似乎知道郭魁的一些粗疏的经历：86年参军，到一个常年不见人的边塞哨所站岗，回来便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郭魁每天机械地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像一架由金属材料组成的机械器人，来人开门，验证，检查，放人，然后与来人握手，啪，双脚一并，唰，一个敬礼。到过北京，见过天安门正门哨的人，也说天安门正门哨值勤的战士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郭魁完成他的这套让人为之神爽的动作，却要来客周密的配合，你比喻他检查你的车内有没有危险品和不适合入厂的人员时，却要你大开车门，有时却要司机与乘客必须从车上走下来。这样的做法就是无论你是多大的一个官员吧，来到公司门口也就到了下车点，必须步行走向那个门前植了一株高大塔松的白色大楼。还有，郭魁失得是右臂，每回与人握手时，只能伸出左手，这样的结果是往往与来人伸出的右手碰个反面。每到这时，郭魁就不客气地用左手背去拔那只不识时务的右手背，直到来人明白过来，将左手伸出来与他不自然地握在一起。这时，往往来人的脸上已经羞红了，就是在这样的让人羞赧的情景中，郭魁却突然双腿嗦地一并，脚后跟嘣将地一跺，左手唰地举到鬓角，向来人一个标准且严谨的军礼。


　　郭魁的钢板式工作作风有时也会引出一两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比喻一次市长到公司视察，前面检查完了的勤务车明明向郭魁介绍说后面挂二号车牌的是市长，但郭魁却还是把市长的车给截住了。他看了司机的证件，又要看市长的证件，市长这才想起自己却从来没有带证件的习惯，原来自己的一张脸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是他的身份证。没有办法，市长只好亲自走下车，热情地与郭魁握手。市长一边走向郭魁，一边向郭魁伸出宽大的手掌：


　　啊，你这个警卫同志，工作蛮认真的嘛。


　　郭魁依旧不说话，只是与众不同地先给市长打个敬礼，然后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当然，市长是在郭魁不厌其烦地演示下，才将左手伸出来，与郭魁完成那个不众不同的握手动作的。


　　市长的秘书觉得公司安排这样一个门卫，会对领导的形象与工作造成不良影响，而市长却高高兴兴地与公司经理黄宗发说：


　　这个门卫蛮称职地，工作人员都像他这样，科学发展观也就落实到基层了，上级领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以前是个军人吧。

　　说得黄宗发连连说是。


　　市长事件还没几天，想不到这个一条强筋的门卫郭魁又着实把黄总的千金黄小苏气了一回。这是将到年末的12月15日，黄小苏同学兼男友小陈要去新疆参军了，新兵们要在上午10时在机场乘飞机飞达乌鲁木齐。然而就在飞机起飞前20分钟，黄小苏心急如焚地开着她那辆红色宝时捷将要冲出大门时，郭魁横在公司门口的斑纹栏杆却迟迟不肯抬起来。这样心急似火的黄小苏就突然有一种小鸟正在飞行一下被人揪住尾巴的感觉。更让人感到可气地是，当桃红李白的黄小苏来到机场时，却正好看到那架载着自己恋人与守疆战士的飞机恰恰升离跑道，慢慢消失在遥远无际的蓝天。这样，黄小苏小姐美丽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委屈与仇恨，眼泪夺目欲出地咬了咬洁白的牙齿。


　　你现在就把那个黑煞门卫给我开了！——回到公司办公室，黄小苏以财务科长兼公司总裁女儿的身份这样对办公室主任吼了起来。


　　办公室主任是一个平时不善言语的中年人，看到黄小苏气极难耐的样子，也不想让黄小苏太难过，只是这样小声地提醒说：


　　这要黄总或者董事会决定的，我们办公室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要么让他滚蛋，要么我向董事会辞职。黄小苏不依不饶。


　　办公室主任只好用电话向出差在外的黄总转达了黄小苏的要求，谁也没有想到，那边的黄总却这样不假思索地下命令道：那么从现在起，就立即撤销黄小苏职员的财务科长职务。


　　黄小苏真的辞职了，她躺在床上，一连几天不吃不渴，这一天，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走进的原来是出差归来的父亲。


　　黄总是留下司机与轿车在门口检查，一个人急急步行回家看望女儿的。


　　你这孩子呀。黄总叹口气，用一双宽大的手掌抚一下黄小苏的额头，看到女儿已经瘦了好多，不由地一阵心疼。


　　郭魁不应当叫郭魁，我也不应当叫黄宗发。黄总说。


　　黄小苏委屈但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我像你这么大时，家在农村。黄总点上一支烟，轻轻地说。


　　但是我却能够如愿以偿地穿上绿军装到部队当兵了。我要当兵的地方是新疆边陲的一个与世隔绝的雪山小兵站，因为一年也不能出山一次，所以这样的名额就幸运地分给了咱们红色老区的乡下泥娃子们。


　　我们一个班只有三个人，守着一个帐蓬，由远在二百里路的连队每月送一次给养。但这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小站，经常有境外的特务潜入不说，还有那时根本没有向社会公开的东突武装势力不断骚扰。一天夜里，一个刚刚入伍的小战士值班站岗，由于天冷和困乏，他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也不知睡了多大一会儿，这时，却听到一陈激烈的喊杀声，但是等他醒来时，却发现手脚已经被人用绳索捆绑了起来。等他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拿着牛耳刀的土著人，土著人锋利的刀锋正指向自己的咽喉。不许动！土著人用生硬的汉语警告他。帐蓬里面传来阵阵嘣嘣的撕打声，这时，他看到班长一下冲到帐蓬之外，紧接着两个手拿牛角刀的人追了出来。班长的右胳膊已经不知那里去了，只有一段被血泡得湿乎乎的袖子在他身体的带动下，甩着零星的血珠。那两个土著人的刀尖上都滴着血。


　　那个小战士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拚杀场面，一声声地带着哭音喊着班长，班长也不知那来勇气，只凭左手握着的冲锋枪与不时刺到胸口的两把尖刀拚杀。两个土著人刚才已经悄悄地溜进帐蓬，刺死了其中的一个战士，他们想不到这个已经被他们在睡梦中砍去一条胳膊的黑脸大汉竟是如此的凶猛，搏斗中，其中一个土著人的右眼也被大汉的枪刺扎瞎了。看守小战士的土著人看到两个同伴明显出于劣势，于是决定杀掉小战士去帮两个同伴，但当他将手中的牛刀刚刚举过头顶时，班长手中的枪却及时地响了，那个土著人身体一下倒在地下，但是班长的脸却再也没时间躲开已经刺过来的尖刀，只见白光一闪，黑色的面颊被一下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是班长的枪刺却乘势一丝不乱地扎进了那个土著人的胸膛。在另一个土著人吓得面如土色，正要逃跑时，班长手中的枪又一下响了。



　　黄宗发讲到这里，脸上已经布满了不尽的悔恨和感慨：我不想讲那个站岗小战士是谁了，在以后的事件调查中，团部干事记述的材料中值班战士竟成了班长，而他所带领的两个战士，一个在睡觉中被杀害，一个被押为人质。这样，那个小战士被团部提干了，那个黑脸的班长却被获罪送上了军事法庭，然后迁送回乡。


　　时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小战士在部队不断升职，后来转业成为了一家机械制造厂的老总，他想起了那个被迁送回家的班长，于是将仍然独身一人的他请到了他的公司，但是班长却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对他来说唾手可得的职位，而是主动要求做了一名门卫。


　　黄小苏听得像在梦里，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爸爸，小陈参军的地方，不正是那个被称作塞外之星的边陲哨所吗？


　　黄宗发笑一下告诉女儿：傻姑娘呀，小陈就是来找你谈朋友时听说郭魁的故事，而主动要参军到那个哨所的呀。他成为了建所以来，第一个军校毕业到哨所守疆的大学生。还有，他故意将飞机起飞的时间多说了10分钟。他告诉我说：小苏如果是个有志向的好女孩儿，就一定会等我回来。


　　他说时间会造就更加纯真的爱情，关山隔不断爱国男儿守卫疆土的决心和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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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了 于 2009-5-21 17:41 编辑 ]

一了

发重了！请版主和管理员先生将另外一个贴子删除，保存此贴。一了谨谢！

一楠

好的，保存此帖！先提再品！问好一了兄！

一了

诚谢！近来可好？

季大相

不错的文笔.问好

蒙正和

先顶，占个沙发。问好作者！

一楠

小说看是简单的一点小事，却挖掘出了内在的感人的东西。一了兄的笔触大多如此，从表面看深层，总有令人感动和难忘的回味。小说的艺术魅力也大多在于此！

天下为公

原帖由 一楠 于 2009-5-22 10:44 发表
小说看是简单的一点小事，却挖掘出了内在的感人的东西。一了兄的笔触大多如此，从表面看深层，总有令人感动和难忘的回味。小说的艺术魅力也大多在于此！

很现实，想像空间大。问好！

杨友泉

描写精细，情节设置合理，意蕴丰富！
精华支持！

陌笛

我刚想表扬来个错别字，我又刚想表扬又来个错别字。小说文笔稳定，感觉作者运笔的成熟过程，感动英勇的战士大无畏的精神。

一楠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5-22 14:57 发表
描写精细，情节设置合理，意蕴丰富！
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

昨夜秋风

故事讲得不错,绝对精华.

昨夜秋风

故事讲得不错,绝对精华.

一了

谢谢各位！错别字记得是改过了的，不好意思又出现了。可能是没有编辑好吧。能够得到几个资深版主与会员的赞扬，真的很感谢。只有写了更好一些的东西报答知音。

程相崧

耐人寻味的好小说，文笔很成熟，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