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赖

沃野云空

       一
       还没进三伏天所以夏天的傍晚常常是很凉爽的。睡了一下午的二赖，穿着一条短裤及了一双拖鞋，到厕所洗了把脸，见到饭桌上有一兜桑葚，便抓了一把放到水舀子里拿到厨房去洗，洗了三四遍之后，就一颗一颗捡来放到嘴里。从局子里出来，他头上的纱布包裹处一阵一阵跳了弦的疼。吃了几颗，这头又疼上来，额角上方整整缝了七针，而他带着这伤口蹲了八天铁笼子，昨天被放出来时还受了穿着警服嘴上毛都没有的小子几声恶狠狠的警告。二赖清楚的记得那小子眉毛一挑一挑的，话从他的嘴里炮仗一样一声一声的钝响出来：“二赖你小子听好了，回去该干点什么干点什么，别他妈的给我生事。”想到这儿，二赖把舀子狠劲地往水槽里一掼，剩下的一点桑葚似乎受到了某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四散开来。

     二赖养了几辆大挂，专门给煤矿跑运输，得了闲时除了哥几个闷上几口，就是好耍个小钱儿。他和三杠不怎么熟，但三杠对于他来说，却是庙上的，年年要上香。两个人同在一个小区住，所以耍钱的时候倒是时而碰到。三杠是个大个儿面貌也算得上英俊，就是在颧腮处有一颗黑痣让人看了有些许的不舒服。

        自从南方闹了雪灾之后，南方天气转冷，所以这两年入冬时煤价明显高出往年许多，每年大概450块一吨，去年和今年每吨涨到了600块到700块一吨，所以较之往年，这钱也有的赚。今年二赖也提前做了铺垫，从南方弄了一些足量的人参，再加上隔三差五的请人去桑拿按摩，所以提煤倒很容易不仅量大，质量也好。三杠本来在经运区做副手，大概因为贪得多了些，今年被挪了位置，到上边做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科长，属于明升实降，里边的细情二赖也懒得去理，俗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今年二赖对三杠打点的就少了很多，不过照了面还是很恭敬的三哥三哥的称呼着。
        
         二
        
       天越发的黑起来，零零落落的几颗星星。二赖吃饱饭照常出来。
        
       这天晚上三杠也在，二赖正好是他上家，三杠今天牌运欠佳，已经输了千八百块，二赖老琢么着帮三杠几把，就故意捡一些5、6、7的小牌打出，但不知怎么的，打单牌时，三杠却满把的顺子，打顺子子时，三杠却是满把的对子还有小单牌。所以几把下来，三杠又输了四五百，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二赖今天倒是赢了不少，他想等散场以后请三杠宵夜，再把他输的钱给他补上。
        
        散场时，大家算账，最后三杠欠二赖四百零五块。二赖说：“三哥咱哥俩谁跟谁啊，算了兄弟请你吃宵夜去。”然后伸出手来揽了三杠的胳膊，没成想三杠一把甩开不阴不阳地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三杠可不占人便宜，如果我赖了帐，今后你还怎么让我跟人玩啊。”然后就掏钱，拿出四百，还差五块，二赖面上有点过不去，就想先依了他吧，出去后再加倍奉还。结果三杠没有零钱，就说：“二赖，你跟我到附近的小卖店去买盒烟把钱换开给你，我欠谁的也不能欠你二赖的。”二赖听这话有点不对头，本来很简单的事，怎么觉得怪怪的。二赖说：“三哥，你这是看不起兄弟了，再这么着，兄弟这脸真的没处放了。这钱改天再说吧。”说完二赖就想往外走。没成想三杠拽住了二赖：“二赖，你这话里有话啊，你怎么个意思给我说清了，说清楚了再走。”二赖没想到三杠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时之间到不知怎么办才好。于是立在那里讪讪的说：“三哥，我没别的意思。就这几个钱，咱哥俩至于么。走我请你喝酒去。”二赖一双小眼睛有点卑怯的看着三杠。三杠不容分说向外推二赖：“你小子别这么猫腻啊，让你去你就去。”弄到这份上，二赖心里腾起一团火直冲天灵盖，随口就说：“三哥你这是没事找事了，我不跟你磨叽了，我回家了，明天还得跑车呢。”三杠一听，一脸冷笑：“你真是大忙人啊。”然后伸出手去，一把搡了二赖一个跟头，二赖这火压不住了，他坐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着三杠，腾地跳起来，上去就给了三杠一个耳光，嘴里恨恨地说：“他妈的你给脸不要脸！”这时劝架的才想到这架是要打起来了，所以三五个就上手来拦着，二赖被两个牌友拽住了，没想到三杠抄起桌子上的一个啤酒瓶子就向二来的头上砸去，就听“嘭”的一声响，二赖的脸上顷刻之间就流满了血，旁边的人慌忙扶了二赖去了医院。
        
        没多长时间天上就落起了雨，急急的倾盆一般。
        
        事发突然，三杠事后也有点后悔，不过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还有松动的两颗大牙，又想起自己被匿名揭发的郁闷。就给派出所的副所长挂了电话，副所长是三杠的舅舅，三杠在电话里说自己挨了欺负，被打掉了两颗槽牙，又说是二赖聚赌闹事伤了人。当天晚上两点多，警车呼啸而至，把刚刚包扎完毕的二赖带走了，三杠对当天晚上在场的人说：“派出所如果来调查，你们如果说实话，那就是聚众赌博，一个个都脱不了干系，轻者罚款，重者也要去住上几天。”于是第二天所里几个毛头小伙子来取证时，没一个敢说实话，就三杠说了二赖想耍大钱，大伙不同意，而且还动手打人。

      
       回头三杠到舅舅家里去了一趟。

        
        二赖的家里着急上火，究竟怎么回事，谁也没透漏，所以二赖的老婆老妈光着急，又没有办法可想，心里只恨二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迷上这赌博。
        
        再说二赖，心里清楚这所里副所长是三杠的舅舅，但自己没犯什么大事，心里想看他们能给我编出什么道道来，如果没什么我花点钱就忍了，出去再说。心里打算着，不过把他抓进来两天，也没人搭理他，到了第三天才有人来简单的进行询问，做了笔录以后，让他签字，他从头一看，心里这火就往上冒，但想想不就是聚众赌博蓄意伤人么，罚款五千。咬咬牙告诉自己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我二赖认栽了，于是他签了字，但签了字之后，没有马上放他出来。而是在八天之后，通知他老婆来交了罚款，才把他放出去。
        
        三
        
        到了家二赖倒头便睡，任谁问怎么都不开口。伤好之后，二赖照样跑车，只是他再也不到赌钱场去耍钱了。二赖话也越来越少，他常常一愣神就是半天，烟抽了一颗又一颗。哥几个一起喝酒的时候也是闷头不语。一次跑货到天津，在一个地摊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刀具，带着西藏风情，刀把刀鞘上绘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二赖不知怎的就停下脚步，拿了其中的一把蝴蝶刀，付了钱揣在兜里就走了。

        
        从此二赖爱上了刀具，家里弄了个橱子专门摆放这些东西。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收集一两把，闲下来时他会半晌半晌的把玩。
        
        一年时间三杠上下疏通，这小子脑袋活络，门儿又鬼精，今年转而就当上了经运区的区长，二赖得知后在家里闷了几天心下里不打算再去碰三杠，打点的事也没有早早铺陈。八九月份到了运煤旺季，二赖却提不出煤来，二赖就干脆停了运输，放了大伙长假。
        
        从此二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在家里把玩他的刀具。每天擦拭，有时还会用头发试试道口的锋利。有时半夜从二赖家的后院里常常传出嚓嚓的磨刀声。
        
        
        转眼到了停运后第二个端午节，晚上朋友拉他出去，走到半路上看到一群人在路灯下下耍钱。二赖不由得就凑了上去，大家一看是二赖，表情都有些异样，二赖一看原来三杠在，于是转头就走，不想身后传来一阵窃笑，还有三杠调高嗓门的话：“嘿嘿，一副糗样，来，我们再来。”二赖听在耳朵里，走出很远就对朋友说突然有点头晕今天不出去了，想回家早点休息。朋友知道他心里郁闷，就自己走了。二赖回到家里，站在各种各样的刀具跟前，拿起一把又放下，再拿起另外一把再放下，如此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看过后又一一放下，最后他拿起那把最喜欢的蝴蝶刀揣在怀里，走了出去。
        
      四

      三杠躺在自家的门口，身下一滩血，是在午夜四点左右由下班的人发现的。
     
     听说二赖在逃中，几年过去也没有抓捕归案。

     又听说三杠的舅舅把家搬到了所里，没事从来不出来闲转，连鸟都不遛了。




[ 本帖最后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5-31 20:20 编辑 ]

霍名夏

　　二赖这个人物写出来了，也写出了一种生存状态及其人物之间复杂变化的社会人际关系，呈现出人际关系或权力的拥有有时候就是直接影响个体收益得失之命脉这一主题。开篇的语言就不错，颇为抓人，不过，看得出来，作者写得还是匆忙了些，个别地方还可以再细致些，比如文中的“二来”等个别地方，比如三杠身份的跳跃性变化——从没有实权的小科长到手握经济命脉的经济区长？正科到副区有可能，也契合分管的惯例，请作者考虑。这一变化处理交代得简单了些，闲暇时可以回来再稍作修改充实，使之更加真实可信。另，小说既分章节，请在前面填加上“一”，使之统一完整。总体看，小说很生活，也颇为生动有趣，不错。
　　精华小说！

[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5-29 12:01 编辑 ]

沃野云空

谢谢霍老师的点评，我这就修改。

沃野云空

期待大家来点评，让我获得进益。

杨友泉

支持精华！个别地方还得在琢磨一下，如：“乌龟样子，哪有钱赚，来，我们再来，我有的是钱给大家输。”还有“二来”还是“二赖”。

焦庆福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5-31 16:16 发表
支持精华！个别地方还得在琢磨一下，如：“乌龟样子，哪有钱赚，来，我们再来，我有的是钱给大家输。”还有“二来”还是“二赖”。

同感！！！！！！！！！！！！！

天下为公

人物个性鲜明，细节描写也生动。学习，问好！

沃野云空

谢谢大家的指正，我已经一一改过。

暖玉

被逼的二赖，之所以走到文尾那一步，写得顺条顺理，不突兀，人物也就丰满，有血有肉。问好！

炬焰炯炯

二赖，一种形象代名词啊，欣赏，问好！

焦庆福

提读！！ :handshake

沃野云空

谢谢朋友的关注，问好朋友。

沃野云空

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