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

娴情逸致

　　今年6岁的冬冬，又在长风小区里街边一个像大四合院的集贸市场里闲逛。他长着可爱的小园脸，脸庞上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从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透着一股聪明劲。1米2多的个子，已有点小男子汉的气息。在夏季上午的微风里，他左看看、右看看，便有点不耐烦了。因为看来看去，除了中间摆成长方形的一个个卖菜的摊点外，便是四周一个个的简易门店，不是卖烧饼的门店，就是做衣服的裁缝店，人群熙熙攘攘地来来往往。

　　卖菜的摊点摆放有各种各样的菜，冬冬以前经常每个摊点的挨着逛过，不知菜名的，冬冬就问摊主。他会一边走，一边用手摸摸表皮发着亮光的紫色茄子，溜圆的西红柿，和头上顶着小黄花、身上有小刺的黄瓜。各个摊主并不嫌冬冬摸他们的菜，有时还递给他一个西红柿、或是黄瓜，让他到东边的公用水笼头上洗洗吃了。他们都知道冬冬的妈妈在菜市场的西边开着一个小裁店，而且是孤儿寡母的，看着非常不易，便都生出些顾怜之情。

　　冬冬白日里经常就是这样闲逛着，有时回头看看西边坐在大门敞开的、只有5平方米的裁缝店里的妈妈，常常看到的情形是：妈妈头上流着汗，一边低头忙活着手中的活，一边招呼着走进店里的人。

　　他感觉妈妈很累。

　　冬冬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一直遵守着妈妈的教悔，不能独自一人离开菜市场到外边去。于是小小的菜市场便成了冬冬白天唯一的去处。晚上，他和妈妈，还有上小学四年级的姐姐，便睡在了那个狭小的裁缝店里。

　　冬冬白天逛腻了，便常常会选择菜市场的某个角落里，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地看着天上游动的白云，一团团的像妈妈曾经铺在家乡土炕上的做被子的柔软的棉花。那很高很蓝的天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的交替？妈妈给他讲过的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吗？冬冬的脑子里有许多的疑问，但妈妈现在顾不上和他说话，姐姐也懒得给他讲，只丢下一句，：你上了学就什么也知道了。

　　奥，对了，妈妈两年前带着他和姐姐就是为了圆牛郎织女相会的梦想，从老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这座城市里找已是包工头的爸爸，但冬冬刚来时只见了爸爸一面后，就很少再见到爸爸。有时，爸爸偶尔会带他到公园里玩玩，去饭店吃一顿很好吃的饭菜，而且爸爸的身边总有一位年龄比妈妈显得年青的漂亮阿姨。有一次爸爸还悄悄塞给冬冬一张百元大钞，钞票上还写着爸爸的手机号。冬冬悄悄地把那张百元大钞票藏在了裁缝店里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冬冬想，总有一天，他要带上那张钞票到外边去逛逛。

　　他看到过妈妈和爸爸的争吵，他不明白为何爸爸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为什么妈妈总是忙忙碌碌地做着裁缝的活，有时打个裤边才收4元钱，晚上很晚，妈妈还在缝纫机前坐着赶活。有时妈妈会一边落泪、一边对他和姐姐说，你们姐弟俩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给妈妈脸上争光。

　　冬冬很想上学，但小区里的学校一般不收没有户口的乡下孩子。听妈妈说，爸爸也在想办法找人，想让冬冬7岁的时候也上姐姐念书的、小区里最好的学校育英小学。听说爸爸并不想让姐姐上学的，是妈妈硬逼着爸爸找了人、又花了比城里人多一倍的钱，姐姐才上了学。

　　“冬冬～～”，冬冬听见妈妈扯着嗓子喊他。

　　“唉～～”，他从菜市场的角落里跑出来，不紧不慢地答应一声，转眼就到了妈妈的跟前。

　　只见妈妈站在裁缝小店前，把一张5元钱递给冬冬，说：“冬冬，快去南边的张伯伯家的烧饼店里买几个饼回来，姐姐一会就下学回来了。”

　　冬冬买饼去了，冬冬的妈妈就会在裁缝店的门口支起的蜂窝煤炉子上，坐上一锅水，做个菠菜、鸡蛋汤。等冬冬的姐姐小梅放学回来后，他们一人端一碗汤，就着大饼，就算吃过了中午饭。

　　冬冬没有地方可以午睡的，因为妈妈随便吃两口饭还要继续做活。在冬冬的眼里，妈妈总是很能干。一次，冬冬看到妈妈在菜市场门口的公话亭里给和爸爸打电话要姐姐的学费，感觉到了妈妈打完电话后的失望神情。

　　冬冬对大人之间的事情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他总盼望着自己能快快长大，跨出这个菜市场的大四合院，看看外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背着一个蓝色漂亮的书包，和他的妈妈一起来菜市场买菜。冬冬跟在这个男孩的后面，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男孩。男孩也注意到了冬冬，本想和冬冬搭腔，但男孩子的妈妈一把拉住男孩，恶狠狠地说：“别理这个脏孩子，说不定是小小偷！”

　　冬冬一楞神，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个男孩被他妈妈拉着走远。冬冬很伤心，他躲在菜市场的角落里很长时间，直到天黑，妈妈喊了好几声，冬冬才慢吞吞地走回到妈妈的小裁缝店。

　　晚上，冬冬躺在白天是裁缝店的工作台，晚上成为他睡觉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在脑子里不停地盘算，明天一定要到姐姐的学校去看看，带上爸爸给的一百元钱，求那里的老师一定收下他，让他上学。因为冬冬听说，城里的孩子现在都是6岁入学。他也要背上漂亮的书包，做个干干净净的上学娃，让那个男孩的妈妈也正眼瞧瞧，冬冬和她的儿子是一样的。

　　冬冬想好后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梦见天上出现了许多的彩虹，他像长了翅膀似的，随意在天上飘浮着。他看见世界很大，有高山，有河流，比他在老家看到的漂亮多了。他看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地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像蚂蚁般地负重地来回走动……

　　冬冬在睡梦中听到了周围有响动，他睁开眼看到姐姐正在起床。他想起姐姐昨晚上告诉妈妈说，今天她值日，要早走。冬冬也赶快起床，妈妈问：“冬冬，你怎么不多睡会？”

　　“妈，我想上厕所。”冬冬说。

　　“那你去吧。”妈妈对冬冬说。

　　冬冬出了裁缝店，便潜伏在菜市场的门口。此时，已是早晨7点半了，菜市场的早市已是有些热闹。

　　不一会，冬冬看到姐姐走到了菜市场的门口，并径直向外边走。冬冬忙跟在姐姐的后边，保持一米左右距离。

　　出了菜市场的门口，便到了长风小区的一条街上，只见上班族车流、人流不断，冬冬有点不适应了。首先是眼睛不够用，除了跟着姐姐，还得忙着看各种各样的车从他面前驶过。

　　走过百米后，他一不留神，便找不到姐姐了。他忙四处张望也看不到姐姐，便有些紧张。眼泪就开始在冬冬的眼眶里打转，但他又不想就此回去，他想看看学校，上了学他就会明白世界上许多的事情。

　　冬冬又向前走了走，希冀能找到姐姐，但他始终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原来，冬冬的姐姐是先拐到了街边一个卖早店的铺子，花二元钱买了两根油条，出来后，朝冬冬相反的方向走了。

　　冬冬没有再碰到姐姐，但冬冬走的朝南的方向正好路过长风小区派出所。派出所的王民警正好此时骑着自行车来上班，而王民警正好是冬冬他们那个菜市场的户籍民警，在菜市场里看到过冬冬。

　　王民警一看冬冬怎么在大街上瞎逛啊，便上前问冬冬：“小家伙，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冬冬一看是王叔叔，便哇的一声哭了。当王民警搞清楚原由后，便带着冬冬回到了菜市场。

　　刚走近裁缝店，就看冬冬的妈妈像疯了似的冲了出来，一把拉过冬冬，质问：“你跑哪去了？上厕所里看你也不在？急得的我马上就要报警了！谁让你乱跑！”说完就要打冬冬。

　　王民警连忙拦住冬冬的妈妈，并说明了冬冬出走的原由，最后说：“大嫂，你别急。不是孩子的过错，他是想上学。回头我也和育英学校的校长说说，看能否让冬冬在秋季上了小学。”

　　冬冬在一旁站着，默默地看着满眼泪流的妈妈和高大、和蔼可亲的民警王叔叔，又抬头看看澄明的天空上刚刚升起的太阳，洒在菜市场头顶上的桔色光芒。说：“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了，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想上学！”

　　说话的时候，冬冬的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他爸爸给他的那一百元钱。

　　
　　（2009年6月24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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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娴情逸致 于 2009-6-25 09:43 编辑 ]

季大相

情节很动人.问好!

霍名夏

　　小小儿郎，被圈在一个差不多与外界封闭的小小菜市场里，童年的百无聊赖且下意识地就这样在那一方小小天地转来转去，转出了童年的朦胧向往和背后纵深的父母故事。作者的这篇小说新作《外面的世界》，正是在这一框架内，运用散文笔法为我们描写刻画了这样一个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儿童现实问题。文笔细腻，故事带着生活的真实苦涩，而整个一个小小的心思里面藏匿着的却不过是那么微小的人生初始之最大最强烈的愿望：上学。看看外面的世界。“世界很大，有高山，有河流，比他在老家看到的漂亮多了。他看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地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像蚂蚁般地负重地来回走动……”梦中看到的一切，成为现实的途径却是一次尿道偷偷冒险溜出母亲的监视目光既兴奋难抑又饱受惊吓之后——人物与故事内涵令人心酸。
　　也许，父亲曾经塞给小小儿郎手中的一百元钱无法促使他达成愿望，却留下又一个人生未懂的残酷现实。它，与外面吸引大人们的更加强烈巨大的诱惑是紧紧牵扯在一起的。也许，这才是这篇散文化小说《外面的世界》的文眼所在。
　　精华小说！

天下为公

带着一种酸楚的心情看完了这一篇作品，感动感人。作者通过冬冬的心，冬冬的眼去感受这一个无情、有情的世界。让人看到一个很精彩也很无奈的人间。
        故事娓娓道来，细节描写生动传神。
        好作品。
        学习问好！

杨友泉

支持精华！问好娴版！

尚庆海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支持！

焦庆福

支持精华！提读！！！！！！！！！！！！！！

炬焰炯炯

认真学习！

娴情逸致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6-25 09:32 发表
情节很动人.问好!

感谢朋友的首阅，握手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6-25 10:13 发表
　　小小儿郎，被圈在一个差不多与外界封闭的小小菜市场里，童年的百无聊赖且下意识地就这样在那一方小小天地转来转去，转出了童年的朦胧向往和背后纵深的父母故事。作者的这篇小说新作《外面的世界》，正是在这一框 ...

感谢霍老师悉心地点评的热情的鼓励！你的鼓励给我了继续写小说的动力！远握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6-25 11:59 发表
带着一种酸楚的心情看完了这一篇作品，感动感人。作者通过冬冬的心，冬冬的眼去感受这一个无情、有情的世界。让人看到一个很精彩也很无奈的人间。
        故事娓娓道来，细节描写生动传神。
        好作品。
   ...

感谢天下为公朋友的悉心点评和热情鼓励！ 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6-25 12:27 发表
支持精华！问好娴版！

非常感谢杨版的热情支持！ 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尚庆海 于 2009-6-25 12:38 发表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支持！

谢谢朋友的支持！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焦庆福 于 2009-6-25 12:41 发表
支持精华！提读！！！！！！！！！！！！！！

谢谢朋友的支持！ 问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炬焰炯炯 于 2009-6-25 17:16 发表
认真学习！

感谢朋友的关注！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