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艳的苹果黄橙橙的梨（小说）

平原之子

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小说）

    噗哧，噗嗤。大膗踩着满地的泥泞，跌跌撞撞地走在一条水沟的边上。


    这时候，天在沉沉的阴着，很黑、很矮，就像是一只大铁锅扣在了头顶上，弄得大膗晕头转向。


    水沟里平静地流淌着多半沟浑浊的水。大雨虽然停了，但不时的还有一些零星的雨点落入水中，便有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宽宽的水面上招呼大膗，大膗痴痴地目光就让那满满的半沟浊水牵了过来，跟着朝东走。走着走着，大膗忽然觉得鼻孔里有点不适，便伸出一只手来，在鼻子上使劲拧了一下，将一把鼻涕拧了出来，然后把手拿在眼前仔细看看，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就使劲一甩，鼻涕轻飘飘地落进沟坡上湿漉漉的草丛里，不见了。大膗这才把手放在屁股后的大裤衩子上，用力地搓了几下，继续沿着水沟朝东走。


    一阵腥凉的雨气吹过来，大膗一激灵，呆呆的目光就随着那风儿刮到了水沟的那一边。


    大膗知道，在水沟的那一边的果园里，浓密茂盛的叶子后面，结满了好多好多挺好吃的果子。大膗就眼巴眼望地隔了水沟寻找起来。


    大膗一会儿摸摸脏兮兮的脸蛋，一会儿又拍拍饱凸凸的前额，终于，就在对岸的那一丛丛绿叶里，看见了一颗又一颗红艳艳黄橙橙的果子。大膗就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兴奋地嗷嗷大叫起来。


    这时候，那种很想吃一口的欲望，又开始十分强烈地折磨起大膗来。大膗知道，树叶子里藏着的那些红艳艳的果子叫苹果，黄橙橙的果子叫梨，都挺好吃！


    隔了水沟，大膗的喉结开始了上上下下地来回滚动！



    那天，太阳很热烈地照着村子和村子以外的那些庄稼。大膗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他觉得脊背上像是有一个一个的小虫在爬来爬去，痒痒的难受。大膗就开始骂起来：


    日娘，恁热！骂着，就有一股一股的嗖气从大膗的嘴里“呼哧呼哧”地喘出来，在他的身边来回飘荡。快要走到家门的时候，大膗忽然看见了爹、娘还有姐跟小二，几个人也是浑身湿漉漉地从另一条路上走进了家门。


    大膗还没走进家门呢，就听见小二朝自己喊：


    大膗，快去压水！


    小二总是这样对大膗说话，大膗有时就觉得挺委屈，自己比小二大好几岁呢，是哥哥，可小二对自己说话时总是连训带吵，就跟爹对自己说话时一样的口气。大膗总也弄不明白，小二为啥这样对自己说话。大膗也对娘说了好几回了，不知是娘没当一回事还是咋的，这小二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改。揍他又不行，一揍他，爹就揍自己，大膗真是恼死了！


    大膗还在想呢，小二又开口了：大膗，你想不想吃苹果呀!


    苹果，吃，嘿嘿，吃呀！大膗一听吃苹果，笑了，笑得满脸花里胡哨的！


    想吃苹果就快去压水！小二有点不耐烦了。


    哎！大膗这才赶忙颠颠地跑到压水井边，吱扭吱扭地压起水来。


    清凉凉的水儿，白花花地朝下流动着，挺好看。不大一会儿，就在大膗一撅屁股一撅屁股的动作中，流满了四大水盆子。大膗就看到姐姐、娘还有爹各人端了一盆水走进各自的屋子里，而小二却脱光了衣服，站到盆子里，把盆里的水儿朝身上撩，挺快活的洗起澡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膗看到姐姐从屋里出来了。这会儿，姐姐跟刚才比，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姐姐穿着一件挺小挺小的花褂衩儿，身上鼓绷绷得，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一条大辫子从身后绕过来，好看极了。大膗目光痴痴地看着姐姐，一下子就觉得浑身涨绷绷起来，好像有一股子力量要朝外爆发。


    大膗，再去压点水！姐姐慢声细语地说到，把苹果洗洗。


    姐姐说话总是比小二好听。大膗就又赶忙撅起屁股，吱扭吱扭地压满了一大盆清凌凌的水儿，看着姐姐把一兜子圆滚滚、红艳艳的果子倒进盆子里。这时候，爹娘也过来了，还有小二，几个人就坐在了井台子上的阴凉里，喀嚓喀嚓地吃起苹果来。好像偏偏就把大膗忘在了炎热的太阳地里似的，没有一个人喊大膗也来吃苹果。大膗只好眼巴眼望地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就很奇怪地想：这些个圆蛋蛋子就能比包子还好吃么？


    几个人吃了一阵子，盆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好像是在等着大膗，大膗就产生了也想吃一口的念头，并且这个念头十分的强烈，就像那次放完鞭炮想吃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饺子一样，口水早已从大膗的嘴角两边流了出来，有点依依不舍地顺着腮帮子要朝下垂。




    大膗就胆怯地用眼角瞅着小二和爹，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井台边悄悄地挪动起来。


    好像爹他们是故意把那只瘪小的果子剩给大膗似的。几个人一块儿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屋里走去。没大一会儿，屋里就想起了蓬蓬喳喳的电视声。


    大膗痴痴地看着盆里剩下的那只沉入水底的果子，想吃一口的欲望就一下子膨胀开来，在他的体内来回乱窜，大膗就好像听到了那只果子在喊自己：大膗，快来呀，快来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大膗就不顾一切的一步窜到水盆跟前，伸出脏兮兮的黑手，一下子抓住了那只红艳艳的果子，学着刚才家人的样子，贪婪地送进嘴里。


    哎呀，真甜呀，真恣！三下五除二，一只果子就进了大膗的肚子里。然后，左右瞅瞅，不满足似的反复地来回摸着肚皮，一脸的迷茫：嗯，果子是比饺子好吃！



    自从尝到了果子的滋味后，一有机会，大膗就在家里翻找，大箱小柜就常常被大膗弄个底朝天，整个屋子里更是一片狼藉。有时找着找着，还没有找到果子呢，爹，或者娘，有时也是姐姐就回来了，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样子，他们就瞪起眼睛骂大膗。娘还好，骂两句就把大膗撵出门去算完，可爹就不行了，爹每每看到大膗把家里弄得底朝天，就会怒不可遏地掂起大膗，噼里啪啦一顿乱揍。爹揍得挺响，挺疼，往往就把大膗的屁股揍得通红通红的，大膗就扯着嗓子大声啕嚎。


    一次，大膗终于在抽屉匣子里找到了一只苹果。可还没吃完呢，爹就回来了，看到满地的乱七八糟，伸手抓过大膗就揍。大膗在爹的拳头下终于吃完了那只苹果，可是屁股也都块要被爹揍成了两瓣。大膗吃完苹果才开始嚎叫，可是爹却仍不肯罢休，直到他自己觉着胳膊累了，才抬起脚来，用力地把大膗一脚踹到了屋门外，把大膗撵到了大街上去，然后，哐当一声把院门关上，并且还恶狠狠的骂道：死憨子，滚出去，永远不许
    再回来了。大膗见院门关的严严的，就啕嚎着喊着娘，朝着村北的大场院跑去。


    大场院上有着好多的麦秸跺，一个一个跟蘑菇似的，大膗就会在麦秸跺里扒出一个窝来，睡一觉。


    在梦里，大膗就吃到了自己很想吃的苹果。吃着苹果，大膗就笑，常常是笑着笑着就把自己笑醒了。睁眼一看，也不知天到了啥时候，看到的却是满眼黄糊糊的麦秸跺，还有一股苦不拉叽的味儿，大膗就骂起来：日娘，臊气！大膗骂着，起身就走。


    走着走着，大膗就走到了一条大沟的跟前。


    沟挺宽，深得看不见底，在沟沿的坡上，长满着蓬蓬的杂草，草丛里还有着一些淡色的小花儿。大膗无心顾及那些蓬蓬郁郁的花草，心里仍在念着爹娘的恶狠，想到他们对待自己跟对姐和小二一点都不一样，有了果子也不叫自己吃……想到这些时，在大膗的眼前就又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红艳艳的果子来，挺诱人，挺好吃。想着想着，口水就顺着大膗的嘴角淌出来，淌出来后又恋恋不舍地顺着腮帮子朝下爬。


    大膗就就觉得心里好委屈，想大声地哭！


    这时候，早已过了吃上午饭的时间，大膗仍在跟着那条又宽又深的大沟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溜达着溜达着，突然，大膗的目光就停在沟那边的一片树林里不动了。


    沟的那边，是一片茂盛的果园。园子里的树上，挂满着红艳艳、黄橙橙的各色果子。太阳光照在果子上面，一晃一晃的，挺扎眼。大膗的目光就呆了！


    大膗对自己的这个发现十分高兴，瞬间就把爹娘的恶狠甩到了九霄云外，他“嗷嗷”地大声叫起来，一蹦老高。


    蹦着蹦着，大膗忽的一下子又停住了，然后，脖子就朝着沟的那边一伸一伸地，让那颗硕大的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起来。


    大膗就一屁股坐在了沟沿上。



    自从发现了那片果园后，大膗就天天来到这里，坐在沟沿上，隔了深沟，幻想着那片很好吃很好吃的果子。他也曾试探着想从沟里爬过去，可是一伸腿，整个人就头重脚轻地歪倒在沟沿上的草丛里，骨骨碌碌地朝下滚。大膗吓得哇哇大叫，比那天爹拿棍子揍他时叫的还响。好在，就在大膗的身子朝下滚了没多大一截儿，就被身边蓬蓬的杂草给拦住了。大膗吓得魂飞魄散，好大一会儿才爬起来，看看脚下的深沟，再也不敢朝前迈步了，只好坐在那里，让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象那些红艳艳、黄橙橙的果子，咂巴两口嘴巴。


    这时，有人骑车从远处过来，看见大膗的神情，不知发生了什么，就下了车子，像是关心，又像是故意调侃地朝大膗问到：


    大膗，在这里干啥呢？


    大膗正在想象着那些好吃的果子呢，无意中听见问话，惊得浑身一哆嗦，急忙转过脸来，看见来人，惊恐的表情才镇定下来，接着就咧嘴“嘿嘿”一笑，黑不溜啾的脸上就露出两排黄黄的板牙来，硕大的喉结上下滚动：


    看鱼呢，水里有鱼！大膗撒了一个谎……


    这天夜里，大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终于爬过了水沟，很随便很自在地在那片果园里吃起来……大膗高兴地叫起来。


    大膗被自己叫醒了。一睁开眼，看到屋子里还有点黑。这时候，那甜滋滋，凉爽爽的果子的味道还在大膗的嘴里回味着，他就一骨碌爬起来，径直走到院子里，看见老天爷又阴沉着脸在哭。大膗就又想起了咋天爹揍在自己身上的疼，“倏”地一下子又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很委屈，也想哭起来！


    不过，大膗没哭，而是转身进了茅房。


    一泡尿撒出来，大膗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的，屋也没回，就急匆匆地朝院门走去。


    平时在家，大膗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吃饭赶上了就吃，赶不上就等到下顿，睡觉也是一样，从没有人管过。并且爹还巴不得大膗没了呢！有好多回，大膗都感觉到了爹的这种心思。只有娘，有时还惦念着大膗。这一点，大膗感觉得到，他常常看见娘望着自己掉眼泪。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大膗听到了娘在屋里喊道：大膗，快回来，你又要去哪儿，不看呀下着雨哩？


    大膗听见娘要阻止自己去看那片红艳艳的苹果黄橙橙的梨，就冲着娘的屋里咿咿呀呀地喊叫起来。大膗这一喊，竟把爹给喊过来了。


    爹穿着一件大裤衩子，从屋里奔过来，一把扯过大膗的胳膊，拉扯的大膗连滚带爬的。大膗在爹的手上就“嘿嘿”地乐起来。


   爹一手扯着大膗，一手推开院门，把大膗一下子推到了院子外面秋雨里！


    大膗要出门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大膗再也不管爹娘在家怎么吵闹了，只管自己“噗哧、噗哧”地踩着满地泥泞，朝着心中那片向往很久的圣地奔去


   淅沥的秋雨不一会儿就把大膗淋得浑身透湿，大膗全然不顾，一个劲的朝前走。


    走着走着，大膗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就抬起手来，在花里胡哨的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再看看脚下泥泞的路，不大一会儿就走出了村街，走到由东向西的大路上，就看见了路北满沟的浑水，也跟在自己的身边，前呼后拥地朝东淌。


    这时候，天还在沉沉的黑着，雨是好像要停，最后几颗雨点落进水沟里，水面上便出来一圈圈的涟漪，招呼大膗。大膗就“嘿嘿”的乐起来。


    当大膗拧一把鼻涕，甩进沟边的草丛里时，就看见了水沟那边那片红艳艳、黄橙橙的果子在对面十分热情地诱惑起自己来。大膗就一屁股蹲在湿漉漉地沟沿上，痴痴的目光望着沟的对面，随了那颗硕大的喉结一起，上下滚动起来。


    起风了。雨后的微风轻抚着被雨水冲洗得十分亮丽的树叶，“哗啦啦，哗啦啦”，把叶子上沁出的雨珠一个个地吹散开来。透过那些绿的好像是一颗水珠般欲滴未滴的叶子，大膗就看见了那些藏在叶子后面，一颗颗红艳艳的苹果和黄橙橙的鸭梨，在时隐时现，眨眼睛似的隔了水沟直呼大膗。此时，脚下沟坡上的杂草的叶尖上，也挂满着透明的雨珠儿，亲热的吻着大膗的脚丫儿。这时候，果园深处，也响起了蛐蛐儿耐不住寂寞的鸣叫。大膗那颗硕大的喉结，早就开始了上上下下的来回滚动。


    整个果园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大膗心中向往的圣地！


    沟那边的情景，在一声声呼唤着大膗。大膗的欲望就一次又一次地强烈起来。随着大膗脖子的一伸一缩，喉结也上下滚动的频繁起来，口水就一口一口的又被咽回到肚子里。


    大膗再也经受不住馋心的欲望的折磨了，又一次站起来，要试探着迈过眼前这条深不可测的大水沟，就抬起了一只脚。


   突然，脚下一滑，大膗就身不由己地趴到了沟坡上湿漉漉地草丛里。绿茵茵的杂草温柔地把大膗接在了怀抱里。可是，大膗却并不领情，也没有害怕，而是随着沟坡的倾斜度，让自己的身体自由自在的朝下滚去……


    骨碌碌下滚的大膗兴奋极了，他心情舒畅的大声叫喊着……




    大膗终于越过了那条深不可测的大水沟，实现了他倾慕已久的愿望！


    风大了！雨后的秋风凉爽宜人。风儿吹动着果园里的树叶“哗啦啦、哗啦啦”地响着，那些时隐时现的红艳艳的苹果，或者黄橙橙的鸭梨儿，也在习习的凉风里，显得更加亮晶晶、光闪闪的馋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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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平原之子 于 2009-8-14 10:57 编辑 ]

程相崧

作者文笔老到，文章虽然没有曲折复杂的情节，但读来却时时抓着人的心，把大膗这个人物写活了。

武俊岭

把字弄大点不好吗?

梁星钧

写得好!细读了一遍,吸引人读,    大膗这个人物写得如在眼前.

季大相

一股诱人的清香,耐读的作品.看了两次,喜欢.

lcn1001

拜读,并问好!

焦庆福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09-8-14 12:52 发表
作者文笔老到，文章虽然没有曲折复杂的情节，但读来却时时抓着人的心，把大膗这个人物写活了。

同意

天下为公

一个小人物为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努力了，也成功了。作品小说味道浓，人物个性鲜明，细节生动传神。问好。
提请精华。

sunfuxin

一幅精美的田园图画，欣赏。

平原之子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09-8-14 12:52 发表
作者文笔老到，文章虽然没有曲折复杂的情节，但读来却时时抓着人的心，把大膗这个人物写活了。

问好相崧老师，多谢关注点评。

平原之子

原帖由 武俊岭 于 2009-8-14 14:43 发表
把字弄大点不好吗?

谢俊岭老师关注，下次吧！

平原之子

原帖由 梁星钧 于 2009-8-14 15:12 发表
写得好!细读了一遍,吸引人读,    大膗这个人物写得如在眼前.

问好梁星鈞老师，多谢关注

平原之子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8-14 15:38 发表
一股诱人的清香,耐读的作品.看了两次,喜欢.

谢谢大相老师如此厚爱，曾棠问好了！

平原之子

原帖由 lcn1001 于 2009-8-14 17:02 发表
拜读,并问好!

谢lcn朋友关注，问好

平原之子

原帖由 焦庆福 于 2009-8-14 17:03 发表
同意

问好庆福老师，多谢关注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