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光之外看时光之内系列》第29、11首发
29
那独有的安寂声音响起
用安寂两个字来形容一段音乐,似乎显得有点粗糙;而用安寂的声音来形容莫扎特的第20号钢琴协奏曲,却是公正与恰当的。第20号钢琴协奏曲,是许多音乐欣赏者的入门必修课,它的平和与安寂,首先会给初入门的听者以亲切的思想抚慰感,与轻柔的心灵诉说感,重要的,还有对乐器的种类判断,简易清晰。但在我印象中,对乐器的判断是后期培养,一颗敏感、纤细的心灵,往往会对音乐带给你的第一感受而加固在记忆中,因为感性的光芒向来是直抵心灵的,几乎没有过程,你无法挥赶它,就仿佛大自然万物的种子,只要有风、有雨、有阳光和空气,就会落地生根一样。柔和的声音更容易快速浸入心性,与思想展开别样的交流。
总之,在第一次聆听这部作品的集体大教室里,也正是与此风格及为接近的午后时分,和暖的阳光铺洒在积雪上。积雪在屋顶,在树梢,它们渐渐地融化,四周一片滴落的水声,与枯树枝被压迫得吱哑、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内心有些许的轻松感,沉厚的雪层一点点塌陷,静静地化解成水,汩汩流淌,向着不可知的方向游走,无论如何,融化这两个字在许多概念中一直是个乐观的词语,而莫扎特的第20号钢琴协奏曲,恰好与这一场景有着美妙的重合。
弦乐若隐若现铺陈在主题后面,主题轻灵的旋律亦仿佛被弦乐的神秘感所吸引,时而低语,时而提问,很巧妙地与弦乐组展开共鸣,似乎这些语言必需依据弦乐微弱的衬托才会尽显完美。钢琴的主题,听起来单纯,清亮,想起诸多的钢琴初级教材中的织体类型,但那触键的力度与情绪,要靠时间的修磨与心灵的体味,才会达到这样隐忍其中的亮度,这样的亮度几乎是不张扬的,半透明、严谨地缠绕在力度之内。我向来喜欢这样触键的乐曲,它比较合适一些含蓄的情感展示,美的内在。在莫扎特不多的小调作品中,也有许多忧伤的气息弥漫思想和精神领地,也就为他某些过于天才和华丽的乐章做出情绪上的适当转换。重要的,是在古典主义音乐时代,有着其时代音乐特点的共同传播精神,比如奏鸣曲与协奏曲曲式上的突破,以及曲式的完善,节奏、配器等环节的丰富,为下一个音乐时代到达起了优秀的引导意义。因为你无论站在时间的哪一端,都会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仅仅是古典主义时期音乐,还是所有时代中最具黄金光芒的音乐;这不仅是散发着黄金光芒的音乐;这更是莫扎特的音乐。
“在整部艺术史上,不仅仅在音乐史上,莫扎特是独一无二的人物。”
是的,这是全世界历代的公认;是许多艺术家遥不可及的梦想;是许多成长之路必备的信仰人物之一;更是众多像我一样平凡的人渴望向艺术靠近的心灵之光。回忆聆听这一乐章,恰在少年的某个初冬,时值第一场大雪刚过,阳光的声音微弱却柔和,你几乎感受不到有太多温暖,但,厚厚的积雪已经在悄悄融化,持续了几天的暴雪终于停止了。罕见的暴雪,为那个初冬增添双重的严寒。幸好午后的阳光终于肯光顾了,哪怕再微弱的光,也一定有它执着的温度,你听,你看,外面厚厚的积雪,一点一滴在融化,瞬间除掉几日里寒冷所致的阴抑。是的,便是世上的阳光都消失了,可我们的心里还有这些安寂的声音,来抚慰一颗质感的心灵,宣告艺术与生命在一起的紧紧追随,以及它们的光芒和恩泽,生动与灿烂,深情与隽永。
备注:莫扎特第20号钢琴协奏曲,在他不多的小调作品中,这一乐章以它独有的安寂、空灵、与温和,不断抚慰更多的心灵,引导更多的心灵奔向艺术,热爱艺术。
完毕。
暖。09年11月12号。面对并记录。
11
我也望着你——蒙特威尔第
喜欢蒙特威尔第,成为我对十七世纪歌剧的唯一偏爱。是他的创作,展开了音乐悲剧美的新概念,虽然我不可以把悲剧完全视为美的依据,可他的歌剧在历史的春天里成为了跨跃时代的重要标志。与兄长一直习惯欣赏器乐曲,这起源于少年对歌剧音乐的懵懂,没有任何生活经历的我们单纯得无法理解歌剧的音乐精神。好在后期及时弥补了弱处。蒙特威尔第认为歌剧的音乐要表达人类深刻情感,并且要与歌词意义相吻合。鉴于他对歌剧这种体裁起的奠基性作用,蒙特威尔第被誉为“近代歌剧之父”。为艺术赋予心灵的情感,这是我最终一直热爱他的理由。许多年前,我曾在每个早上起床时,一边听着他的歌剧,一边洗脸刷牙,然后心满意足地空着肚子去上学。好比兄长左手端饭碗,右手捧《水浒传》,心满意足地佐餐一样。我不习惯吃早餐,大概就是在那个时代养成的。
在艺术创作中,无论是描写人还是事物,或者场景,那表面的内容总是清晰易见的,但却无法靠近表面之内的更深处。蒙特威尔第的创作大胆更新了这一点,在他的创作中,给我们带来了那些心灵活动多变的瞬间,以至于心灵的过去与现在,现在与未来,用音乐巧妙地贯穿起来,在美的旋律中上升一个至高点,即表述音乐本身,表述歌词本身,表述心灵撞触的火花,直到表述:“这一个角色的过去与未来。”所以在大部份作品中,蒙特威尔第使用了旋律性不生硬的朗诵调,尽量接近语言的发音,并与诗歌的流动感紧紧相连。为了伴奏这种调子,他集中使用了大量的和声手法,比如减七度,九度,增五度等等,铺陈了音乐情节的紧张、复杂、错综。在歌剧创作上的发展和创新,使歌剧从简单的叙述形式改变为戏剧性形式,题材也逐渐从以田园生活为故事背景,改变为悲喜剧相间,加入了更多的日常生活情景,推动着歌剧大大向前跨进了一步。
那个少年的春天,与此刻这个午后的黄昏,我同样沉浸在蒙特威尔第的歌剧中,只是少了兄长,我与他分别生活在异乡,他一直没离开过我的故乡半步,而我却已经行走得太远了。女声二重唱《我也望着你》,选自《波佩阿的加冕》,在那起伏婉转的声音里,在那许多年前的记忆里,我可以自由地走来走去,脱离时间的束缚。这令人深感荣幸。我曾经无数次宣告过要离开故乡,如今已经离开了十几年,可我知道自己的心灵没有一天离开过故乡,亲人,与我的兄长。离开的概念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所以心灵就与这错误的概念遥远相望了。
我把视线投向窗外,中元节的雨漫天漫地地洒落,深情与绵长,想来中元夜一定是神秘的,忧伤的,教人落泪的日子。这场无尽的细雨,从夜半落至天明,又从天明落至黄昏,大概还要落到夜半。节气是大自然的经验,早一天、晚一天,展现的姿态不同。偶尔,雨会停下脚步,休息三五分钟,继尔又淋漓而下,仿佛一首弹拨乐,在箱琴的琴体上散发出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再配上蒙特威尔第的歌剧《波佩阿的加冕》中这首《我也望着你》的女声二重唱,时而缓和时而激进的咏叹调,宛如一场展开在雨中的情景剧,原本的内容又被不断赋予了新的内容。《我也望着你》是歌剧的最后一个唱段,国王尼禄与波佩阿向爱的女神称颂爱情的伟大。
我在这个黄昏的雨中,向着最遥远的方向望着,我期待能够望见童年的我,与童年的亲人。我望见了,望见童年的兄长正忙着收集秋天的落叶做标本;我望见了祖母晃着小脚立在街头,她头上的白发如银丝一样飘浮在空气中;我还望见了我们的父母,他们年轻的、富于朝气的喜悦面容。禁不住心灵一阵狂喜,我朝他们大声呼喊:“我望见了你们了!我望见你们了!”可在那些场景之中,我却一直望不见我自己。
备注:蒙特威尔第确立了歌剧创作应着重戏剧张力的方向;采用历史作为题材,改变了歌剧创作时以“诗剧”为主的形式。《波佩阿的加冕》这部歌剧成为当代反道德的歌剧,出于文艺复兴至巴洛克之间的十七世纪,足以让人惊叹。蒙特威尔第女声二重唱《我也望着你》(选自歌剧《波佩阿的加冕》)。
暖 09年9月4日.面对并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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