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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狄大姐(三部分,发完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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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3 07: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荒村记事(之二) 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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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大姐的儿子狄舜,在老家做了多年的村书记。日前到城里办事,顺便来看我和妻子。酒后吐真言,讲出了隐藏于内心三年多的秘密——他的母亲去世后,名义上已经火化,实际却是土葬了。“我妈这一辈子,本来就够窝囊的了。怎么还能忍心地让她怀着巨大的恐惧,去爬炼人炉的大烟囱呢?我也豁出去了,于是,拎着半提包的‘老头票’,发动各路关系,弄出来一系列假证明。然后打发她老人家上路,好歹也算带着个囫囵身子。尽管这不是我的想法,却是我妈的遗愿。老舅你说,我冒着巨大的风险,办了这样的事,值么?”他瞪着红红的眼睛,直视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默默地拿起烟来,又主动地陪他吸了一支。
?? 狄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乡邻。狄舜之所以把我当作舅舅,大胆吐露内心的隐秘,绝非是在自我炫耀,自有多种因素在其中。
?? 地处科尔沁草原东端的半坡村,是一个只能在本旗(县)地图上才可以找到名字的荒僻村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庄的西、南、北三面被浩瀚的水泡子环绕着,东面是由黄沙冲积而成的平原,“半坡村”亦由此得名。村中的百十户人家,蒙汉杂居,大队下辖着两个生产队。因为毗连草原,又处在民族地区,因而以农为主,农牧结合。
?? 小时候,喜欢站在村路上看草原,五色斑斓的牛群、马群,游弋在茵茵碧草间,羊儿好似朵朵盛开的雪莲花,在草浪中蠕动着;从草原上回望远处的村庄,则有如绿色海洋中的水泡簇簇;水边的盐碱滩上,马莲花在袅娜地燃放着。房屋是用土坯垒就的,外面抹上雪白的碱泥,挺拔洁净又耐雨水冲刷。普通民居多是三间,从中间开门的俗称“钱搭子”房,从东间开门的叫做“口袋”房。相比之下,里外两铺火炕通连的“口袋”房,更给人以宽敞豁亮之感。住在前院的姐姐家是这样的,与姐姐共用一座山墙的狄大姐家也是相同的格局。
?? 狄大姐是从铁道东的邻县村子里嫁过来的,与姐姐做邻居时,已是四个女孩的妈妈了。住进新房的第一个年底,她连续多日地忙碌着,蒸出一锅锅的粘豆包,然后整齐地摆放在圆圆的秫秸盖帘儿上,再拿到仓房去冷冻起来。到了新正初二的一早,用小红被包着最小的闺女,她的“罗锅”公爹驱赶着毛驴车,把娘俩儿送到县城车站,然后坐汽车回娘家去了。
?? 半个月后再见面时,姐姐惊讶地发现,狄大姐足足地瘦了一圈儿。个头显得更加瘦小,脸上原本稀疏的雀斑也好似拥挤了许多。大概因为嫌在自家里憋闷,就拿着针线跳墙到姐姐家来了。手不停地忙活着,嘴在喁喁地述说着,泪水弥漫了温婉的脸庞。弄得姐姐也陪着她擦眼泪,唏嘘不已。然后,便是极力动员她把娘家搬来,因为姐夫当时正在当着大队书记,平素也愿意管这一类的“闲事”。
?? 原来,狄大姐这次回娘家,不仅是急着看望哥嫂,更惦记着已经年近三十了的傻弟弟。父母没有了,哥嫂两口子相互恩爱,傻弟弟却始终让她放心不下。
?? 冬春时节的农家,都是追逐着日影,每天吃两顿饭的。正月十七,也就是狄大姐将要返回半坡村的前一天,按照东北的习俗,嫂子煮了一锅面条,全家吃完之后还剩了许多。中午刚过,嫂子又杀了两只大公鸡。于是,晚饭的炕桌上,除了家常的大锅炖酸菜猪肉,还多了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
?? 两个饭桌摆到了南炕,嫂子端着一脸殷勤的笑容和一盆鸡肉进来了。笑吟吟地放在了小姑子面前,转过头去,对全家人高声说道,“傻子最喜欢吃剩面条了”。又向小叔子笑问,“是吧,傻子”?傻子宅心仁厚,仰着木讷的笑脸连连点头。面含丝丝横肉的嫂子,又坐到了几年不见的小姑子身边,不断地给她夹肉,不住声地劝吃。狄大姐哪里还吃得下?只觉得咽下的都是苦痛的泪水。抬眼望去,满头花白的哥哥盘膝端坐在桌前,碗里堆满了鸡爪、鸡翅,鸡脖子。手里捏着酒盅,身边放着葡萄糖酒瓶子,志得意满地自斟自饮。还不时地抬起筷子,要给狄大姐夹菜;几个侄子、侄女,小恶狼一般地围住饭桌,“嘁嘁嚓嚓”地啃着骨头。而令她最惦记的傻弟弟,西里呼隆地吞下了两大碗剩面条。吃完后,又把自己用过的饭碗拿去外屋洗净,然后,抬起油渍麻花的棉袄袖子,胡乱地抹擦着满脸肆意流淌的汗水。独自坐在北炕沿上,抽起了“喇叭筒”旱烟,脸上依旧洋溢着笑意,目光呆滞地望着正在饕餮着的亲人……
?? 当天傍晚,西院又传出“罗锅”的骂声,以及狄大姐丈夫那不间断的咳嗽,想象得到,早就知道傻子处境的公爹,在怒骂儿媳的娘家嫂子“不是人”。而她那做小学教师的丈夫,则是心疼妻子受了委屈,又因自己老爹过分地高声大叫而觉得不雅,便发泄似地连续咳着。
?? 从那一天起,我才知道狄大姐自身姓翟,似乎是应该叫她“翟大姐”的,但终因乡俗作祟,最终也没有更正。当年的年底,翟家老幼十口人就搬迁到半坡村来了。
?? 傻子毕竟是傻子,命中注定是要充当聪明人耍笑或开心的角色的。翟傻子到生产队参加集体劳作不久,就被一些刁钻的家伙盯上了。他们逗弄说,傻子与自己的嫂子“那个”了。傻子当然不明白“那个”的内容高深,但从那似曾相识的一张张满是坏笑的褶皱面皮上,本能地读出了“那个”于自己不利,就连连地摇头否认,目光讷讷的。他们便又使劲地咯吱傻子,直到笑声里有了哭韵才停下来。
?? 冬季农闲时节,社员都聚集在生产队院里干零活儿。又有人逼迫傻子唱“语录歌”,还要面向西北迎着风唱。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来了,依旧不依不饶。狄大姐心疼得又是泪流满面,但也不好抛头露面去找人理论,做小学教师的丈夫也只是陪她叹息。“罗锅”公爹知道后,满面怒容地找到那些人,嗓音洪亮地臭骂了一番。那些家伙当即赔礼,背过身去却又小声嘀咕,“扒灰”的罗锅子,是在给自己的“小舅子”出气来了,就是为了讨好儿媳。有人甚至引用淫书《痴婆子转》中语:“以子所钻之穴,而翁钻之者,假令钻而有孕,子乎?孙乎?”众人随即捧腹大笑。“罗锅”子不明就里,只好愤愤拂袖而去。
?? 消息传回家来,儿子面如猪肝,儿媳却向罗锅公爹投去感激的一瞥,稀疏的雀斑闪闪发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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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3 07:37 | 只看该作者
对不起!请完整发来。是连载的话,请发连载频道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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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3 07:39 | 只看该作者
不必要的说明:本文已在天涯论坛发表,并获得首页推荐。
作为初学写作者,北清子想借贵方宝地,发表自己的习作,目的只有一个——在广交天下文友的同时,想听听内行朋友们的指正,因在我的博客及天涯论坛,所见到的留言都是“好”之类的敷衍。
——北清子,一介脑梗患者,虽在单位挂有“顾问”职衔,但以康复为主:体能、功能、心理的,写作,对我来说既是功能的,又是心理的康复。故而,诚恳希望朋友们给我指出不足,帮我在写作方面提高。
——如果对本论坛有所干扰,敬请版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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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3 07:43 | 只看该作者

狄大姐

狄大姐(之二)

作者:北清子 提交日期:2010-2-5 13:43:00  | 分类: | 访问量: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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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大姐的丈夫狄松平,算得上半坡村六十年代初的真正“文化人”——读过两年中学,还练就一手珠算绝活儿,两副铁梨木架框的算盘子摆在面前,“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之后,不仅两边得数相同,结果也通常毫厘不差,是生产队年终结算不可或缺的人物。因而,患气管疾病退学不久,就当上了大队会计。罗锅老爹虽然几度叹息宝贝儿子没能完成学业,留在县城当上“供应户”,但见儿子那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腰背便也霎时顺溜了许多。
?? 两年后,小学校的刘乃云老师出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大队就动员狄松平去做了代课老师。同时答应他,等到有人可以接替时,仍旧担任原职。
?? 课堂上的狄老师,常常咳嗽不止,两架瘦肩上掮着的米粒状脑壳,一耸一耸地颤动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就索索地从兜里摸出旱烟,卷成指头粗的“大烟炮”,猛猛地狂吸几口,说是“呛”回去。还甭说,这“以毒攻毒”的方式,常常收到奇效。待喘息平定之后,又“齁齁”地继续讲课了。只是那丝丝吼吼的风匣声,让人很不舒服,好似自己的嗓子眼儿也卡入了什么,便不由自主地帮他清理。于是,教室里弥漫着一片“咳咳”声,个个像吃了盐粒的鸡雏儿。大约是我进入三年级的时候,他在课堂上出了毛病,把“倘若”一词误读成了“尚要”,那是出自《老三篇》的一句话,曾多次在高音喇叭中听过,就在齐读时大声地纠正了过来,他愣了一愣,又发泄似地咳了起来,脸颊上的月牙疤痕愈加紫褐,却没有再去摸烟。这让懵懂孩童们很是恐慌,以为闯下了大祸。惴惴地熬过了紧接着的周日,第三天,走进来一位新老师,他回到大队当会计去了。
?? 狄松平是罗锅子的“宝贝疙瘩”,妈妈在他出生时难产死去了。此后,罗锅子是既当爹又作娘,虽未体味到十月怀胎之苦,却也饱尝了哺育喂养之艰。为了不让儿子遭受后娘的欺凌,不满三十岁的狄罗锅,重新过起了光棍儿生活,随即就是一心一意地供儿子读书,盼望能够光宗耀祖。好在儿子深味老父的艰辛,很是孝顺,向来都是低眉顺眼的,讨得的媳妇更是温婉贤淑,令村人“啧”声连连。
?? 那场罕见的大水来临之前,他们是住在水泡子南岸“钱搭子”房里的,父子分居东西两间,各自相安无事。待到水漫金山之后,为图得宽敞明亮,就与始终相善的姐姐家共用一座山墙,住进了“口袋屋”,种种不便与不快也就接踵而来了。里外两间通联的火炕,虽有硕大的木柜躺在中间,阻断了试图觊觎的眸波,但却无法阻挡声波的流淌。
?? 自有巢氏筑屋以来,农家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没有可供散心的好去处,一盏遍体渍腻、“吱吱啦啦”冒黑烟的煤油灯,冬天里点亮枉费钞票,夏秋却又招惹蚊虫。年轻的小两口儿带着四个丫头住在里间,上床之后,难免要过些“组织生活”,用以打发寂聊的长夜,况且,还要偿还生儿子的夙债。夜晚的音响总是被无限放大,他们只能敛声屏息,等待柜子那边鼾声滚滚之后才敢有所动做,却又发现,那鼾声响起得越来越迟,而且,暗黑里,总似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如是地几次三番,男人每逢此刻就有些疲软,女人也难免心生怨尤。爱管闲事的姐夫知道后,就主动把罗锅子安排到牧业队去打更。
?? 距离村庄二里远的牧业队,是相对独立的结算集体。队长由先前的老支书充任,其他人员,包括牛倌羊倌,都是村里有点家族背景的,抑或是大队干部的近亲。他们负责畜群的牧放、配种和日常管理,分配给罗锅子的任务,是在中午、傍晚两次碾水饮牲畜,夜里照看圈里的牛羊,以免被盗。一年有固定的三千个工分,清闲得令普通村民眼红。与罗锅子一道打更的,还有一个绰号“二喷哧”的老鳏夫。“二喷哧”是本村老户,自幼患有鼻炎,年轻时吊儿郎当,抽大烟、扎吗啡样样喜好,推牌九、逛窑子无所不通,很快就把祖辈遗留到他名下的一点田产踢腾光了。因为名声丑恶,只好一辈子充任“王老五”。在那越穷越光荣的畸形年代里,因了家族的庞大,得以终老在那小黑屋子里。
?? 半坡村有自己的节日,草原最美的时节,也是当年出生的小“爬子”(公羊)膘肥体壮之时。于是,每年农历的七月十五,大队都要宰杀一批小羊“爬子”改善生活,按人口给各家称肉。当粉红的羊肉和翠绿的芹菜在铁锅里爆炒之后,村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抽搭鼻子:“真香”。
?? 那一天,也是半大小子们的狂欢节——很久不闻肉味了,那羊腿间嘀哩当啷、赛过鹅蛋的大卵子(睾丸),可是供他们提前解馋的好玩意儿!比起水边的蛤蟆腿、草丛中的鹌鹑蛋,更加鲜美而又实惠。可是,从那一年起,人们惊异地发现,被捆绑在地、等待宰杀的小“爬子”们,每个脏兮兮的卵子上,都系了红色绒线绳。急切等待解馋的淘小子们,也只能望“卵”兴叹了——壮硕的羊卵子足足地装满了柳条筐,然后被“二喷哧”和罗锅子费力地抬回打更房,充当他们的下酒菜了。分得了自家应得的几斤羊肉之后,也就跟随着大人,满眼饥渴、满心怏怏地跑回了家。
?? 那天的晚饭,罗锅子自然没有回家,他听任“二喷哧”的指使,留够了当晚的丰盛酒肴,又把多余的半筐羊卵子剥去阴囊的毛皮,放进饮牲口的深水井里,以便随时取用。罗锅子看到,“二喷哧”做起这些来有条不紊,煮出的羊卵子也风味绝佳,不仅开了眼界,更令他胃口大开。昏暗的马灯下,一瓶子散白干喝光之后,“二喷哧”开始口无遮拦地吹嘘着他的光荣历史,讲述自己当年如何地耍钱弄鬼,又是怎样地找婊子开心,酒糟鼻子不住声地“吭”、“吭”,满嘴喷着酒臭,山羊胡子翘翘着,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一幅幅动态的剪影。罗锅子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当听众,表面上饶有兴味,内心里却满是鄙夷。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混球,自己非但不能得罪,还要努力搞好关系。因为,他从“二喷哧”今天的一系列表现中获得了启示。
?? 在牧业队干得久了,罗锅子发现,夏秋两季,常有小牛犊、马驹被淹死,新生不久的,大队就让牧业队长内部消化,有时他们嫌麻烦就干脆不上报,留作自己家人“打牙祭”,倘有大牲畜死伤,是必须报告领导的,但牛鞭、羊卵子之类,都由“二喷哧”独自扣留了。由此,在那“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特殊时期里,普通村民的饭桌上都寡淡的很,牧业人员及其家人却大多红光满面,“二喷哧”更是常处亢奋之中。有了这个发现,罗锅子就很少再回家吃晚饭,与“二喷哧”厮混在一起,也渐渐地贪起杯中物来,而且,南朝北国、不着边际的话也变得越来越绸。
??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罗锅子常常觉得小肚子发热,心里焦躁不安,并且难以自控地想着女人,几乎每夜都做有关女人的梦。这个刚刚步入六十门槛的老光棍儿,梦境中与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忽是那骚娘们儿“大马车”,更多的却是自己的儿媳,弄得他回家吃饭时都羞赧得不敢抬眼,但又不能不回去。在那烟熏火燎的打更房里,他是既看不起“二喷哧”,又不得不努力去亲近对方,甚至不惜用酒讨好他。尽管那是儿媳用鸡蛋给他换来的,每当给“二喷哧”倒酒时,总是撕心扯肺般地疼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去做,而且面带笑容,言语热络。
?? 仲秋的艳阳晒红了高粱穗子,也直射在匆匆行走的狄大姐身上。臂弯里挽着装有两瓶散白酒的柳条筐,前面跑着还没上学的“四丫儿”,快步走在通往牧业队的土道上——家里的被褥已经拆完,放在洗衣盆里泡上了,她曾几次催促公爹,可是老爷子不但没有把自己的被里被面拆下带回来,还连续两天没回家吃饭了。
?? 村北沙坨子的向阳坡地上,坐落着两个阔大的牛圈,旁边是一溜儿盖着顶棚的羊舍,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热辣辣的腥膻气味。坨子的西面,铺展着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草尖已经泛黄,但草野更加疏朗,空中的流云依旧耀眼的洁白。罗锅公爹正独自斜靠在卷起的铺盖上抽烟,见她母女进来,连忙下地,抱起小孙女亲着。从那忙乱的掩饰里,儿媳读出了他内心的恐慌。然后跳上炕去,扯下了被里和被服面子,已经油腻得黑兮兮的行李卷儿,扑鼻冲出来浓烈的尿骚气,但她依旧从容而缓慢地撕扯着。询问公爹的饮食,告诉他自己又带了酒来,叮嘱明天一定回家吃饭,给他烙最爱吃的糖饼。再把棉絮卷成筒状,折叠好,顺手把铺盖下的那条旧衬裤放进了柳条筐里。
?? 手忙脚乱地离开了公爹,拉着频频回头的女儿,拐过羊栏墙角,却瞥见“大马车”两腮酡红地与“二喷哧”携手走来,身上星星点点地挂着草屑,窘得她夺路而逃,扯着女儿跑回了家中。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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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3 07:45 | 只看该作者
狄大姐(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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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锅子真的病了,不是因为他用谎话欺骗了善良的儿媳,而是源于一股急火攻心,让他处于不敢说,不能说,也无法再说的尴尬境地。
?? “二喷哧”和“大马车”目送狄大姐娘俩儿慌张离去的背影消逝后,双双走回烟熏火燎的打更房,却见罗锅子面色灰黑、目光呆滞的倒在脏兮兮的棉花套子上,与他搭话也不回应。二人相顾,就有些茫然。野牧的畜群归来了,牛欢马叫的,牛倌老扁头在吹着刺耳的哨音,罗锅子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迎候在艳阳刺眼的井边给牲口饮水。又等了片刻,“二喷哧”只好嘟嘟囔囔地自己去了,“大马车”无聊,又不想回家去面对丈夫的阴阳怪气,就嘴角噙着喇叭筒旱烟,皱着一张老长脸,洗手做饭。牛犊子肉炖土豆、高粱米饭做好了,三番五次地喊罗锅子起来,却有气无力地只咽了半碗,又回身倒卧。
?? 夜幕四合,蛙声又起。“二喷哧”起身看了一圈儿牛羊马圈,“吭哧”着鼻子,满心孤寂地走回屋来,想起罗锅子还没吃晚饭,问他饿了没有,依旧没有回音。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点起马灯,满眼是水灵灵的大燎泡,挤挤挨挨地覆盖了嘴唇。一时间乱了手脚,慌慌张张地骑了枣红种马,一溜烟地喊来了狄松平和“赤脚医生”李大有。
?? 两瓶子葡萄糖盐水输了下去,听得罗锅子一声长叹,忽忽悠悠地醒来。众人才松了口气,可是,任凭你百般问询,罗锅子始终闭口不语,略显干瘪了的水泡簇拥在胡子拉碴的嘴边,双眼微合,有如泥塑木雕。儿子心疼得几乎掉泪,要送他去医院,摇头,说是已经好了,伸手去探,高烧真的退了;想接他回家,又摇头,说浑身各个骨头节都疼,只想静静地眯瞪一会儿。儿子深知他的性情,也不敢勉强。送走了李大有,又服侍老爹吃了药,才在“二喷哧”的再三保证下,悬着一颗心地回家了。
?? 罗锅子经这一阵子折腾之后,睡意全无,蛙声潮水般地蔓延而来,白天的景象又映现在眼前——
?? 老支书,也就是现今的牧业队长扭伤了腰,要去县城医院。临走前,一再叮嘱说那匹黄鬃母马已发情几天了,今天是最佳配种日期,万不可耽搁。这样的事情,“二喷哧”平日总是抢到头里去做。可是今天,罗锅子刚把那匹母马安置在配种的栏杆内,“大马车”来了。与“二喷哧”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就一前一后地走开了。罗锅子当然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扔下的事,只好由他自己来做。辅助牲畜配种,虽然看过多次,却是第一次自行操作,有些手生。想到“二喷哧”在老支书面前总是那样地积极,又想到“大马车”故意的冷淡他,就有些憋气。当然,不是嫉恨他们的肆意胡搞,只是觉得不该有意让他知道,而且就在此刻。脑子里想象着躲在某个角落里,正在疯狂发泄着的“二喷哧”和“大马车”,眼前晃动着的是任情交媾的两匹畜生,一时间,打了三十余年光棍儿,吃了许多牛羊睾丸的罗锅子,便难以自控地亢奋了起来,以至于自己的下身也激流奔泄。片刻之后,却又羞臊难耐,习习秋风里,感觉湿漉漉的裤子黏着身子,极不舒服,连声暗骂自己“混蛋”,把马拴好,跑回打更房里,把衬裤换了下来。
?? 正当罗锅子自怨自责之际,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响,随即小孙女“四丫儿”跑了进来。慌得他赶紧把衬裤塞进了褥子下面,为了掩饰极度的窘迫,就下意识地抱起小孙女亲着。却又忙中出错,不提防被儿媳把那条染污了的衬裤带回家。待他猛然想起时,“二喷哧”已经走近打更房了。这连连的错愕,彻底摧毁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无颜活在世上,更无法再面对孝顺的儿媳,心里盘算着如何了结自己。
?? 儿子走后,“二喷哧”立马鼾声如雷。罗锅子忽地坐了起来,摸索着穿好了衣服,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那口饮水深井。可是,他又哆嗦了一下,井壁上悬挂着的一串串羊卵子,那可是他生孙子的盼头。连续多日,为了给儿子补肾壮阳,为能早日抱上孙子,他受了“二喷哧”多少窝囊气呀!如今,孙子还没见到,自己又怎能闭上眼睛呢?于是,又颓然地倒下了。
?? 心如猫爪子挠着一般,“二喷哧”老牛破车似的呼噜更让他烦躁。气得他猛地踹出去一脚,被踹疼了的“二喷哧”,连连“吭”了几下,吧唧着嘴,翻了个身,又死过去了。蛙声却又潮水般地涌了过来,这声声蛙鸣,往日是那样的好听,今晚,却让罗锅子更加闹心。窗外有了光亮,村里的鸡叫声传了过来,罗锅子也慢慢地想开了。他寻思着,待他如亲爹似的贤惠儿媳,不会过分地难为他吧?即便是面子不好过,心里难受,但与未来的孙子相较,终归是次要的。又过了一会儿,伴着杨树梢头的喜鹊鸣叫,罗锅子也滚涌起轰天彻地的鼾声。
?? 且说罗锅子的儿媳狄大姐,带着女儿从牧业队回来,就总觉得公爹实在有些反常。看其神情,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不仅哆哆嗦嗦地慌乱,连眼睛都不敢抬起,弄得她也莫名地慌乱。走出门来,迎面又遇见“二喷哧”和“大马车”,瞥见那两个活宝衣衫不整、浑身草屑的模样,心里好似明白了几分。
?? 庄户人家,习惯于每年一次性地浆洗被褥。秋收农忙季节,为了及早完成,她不得已才自己去拿;为了堵住“二喷哧”的那张臭嘴,还特地带了小闺女。谁知,却又碰见了人尽可夫、最喜搬弄口舌是非的“大马车”。
?? 回到家,先把公爹的被褥塞进洗衣盆中,又从柳条筐里拿出了那条衬裤。嫁过来不久,她就主动承担了公爹所有衣物的洗涮——谁还没有双重父母呢?况且,罗锅公爹又是那样的可怜。
?? 可是,她猛地一颤——身为四个孩子的妈妈,她知道那摊秽物是从哪里来的。禁不住心头火起,羞愧难当,怔怔地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天晌午了,日光直射在院子里,白花花反光刺痛了人的眼睛。孩子叽叽歪歪地喊饿,丈夫也回来了,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做饭。
??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处在情感的煎熬中,一忽痛恨罗锅公爹的“为老不尊”;一忽恼恨年轻时做过婊子的“大马车”带坏了屯风,一忽又深悔自己不该去那间污浊充斥的打更房。可是,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不知道该怎样再去面对自己的公爹。
?? 晚饭后,勉强支撑着喂了猪鸡,就把自己扔在了炕上。谁知,又被“二喷哧”的大嚷大叫给拽了回来,惊吓得浑身水透。当她得知罗锅公爹得了急病时,刺痛中还曾有过一丝隐隐的快意,“这样的德性,是该受到惩罚的”。而这快意刚刚划过脑际,却又后悔了,察觉到内心的罪过与愧疚。
?? 已过半夜了,丈夫才回来。望着那日渐强壮的朦胧身影,听他带着哭音的讲述与疑虑,恍然明白了公爹的处境和心绪……
?? 安顿丈夫上床休息之后,从园子里把那条让她恶心了一整天的衬裤又捡了回来,用力地揉搓着,同时,也在心底给自己加劲——
?? 等到天亮,一定要与丈夫把公爹接回家来。
?? 当然,还要带着孩子。
??
?
6#
 楼主| 发表于 2010-3-13 07:49 | 只看该作者
本想分段发出,目的是便于朋友阅读,现按邱天版主的要求,整体发来了,然诚惶诚恐之中,又忙中出错,第二篇不慎把阅读数字也发出了,再次恳求朋友们见谅。
7#
发表于 2010-3-13 08:14 | 只看该作者

您这篇根本不是首发呀!

http://kaka12345.tianyablog.com/ ... nth=1&year=2010

您可能没有了解中财论坛的相关规定,将非首发发“太虚”了,这样,您这个,还是得发交流区去。

谢谢!先看看发帖须知吧!
8#
发表于 2010-3-15 09:55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9#
发表于 2010-3-24 11:10 | 只看该作者
切入点新,素材独特,景物描写细腻真切,耐读!喜欢这样的文字!
欢迎朋友,但先看看版规,会对你发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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