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日尧月 于 2017-10-5 08:23 编辑
丁酉中秋,清晨半晴半阴。秋岚氤氲,远山朦胧,天地时合时离,不舍与缠绵之意直观顿现。西北陇右小城人车涌流,节日味浓稠粘连。中午,已晴,却总感秋阳心事重重,眸光缺少明丽清远。下午,天色依旧,我陪七旬老母,闲侃,吃晚饭。本想多待会——母子说笑谈天,细瞧岁月痕迹,瞅瞅霜雪本色,悟悟生命禅意。可时间哗啦已至傍晚7点,我意犹未尽,然七旬老母却接连二三地说:“不站了,就连赶去,天黑了!”
我已人至中年,怕的东西不少,还就不怕天黑。我属鼠,喜欢黑夜读点闲书,写点乱弹,一人独处阳台,静观浮云星辰,凝视沉稳南山顶天。母之唠叨,是叮嘱,也是劝说,亦是不舍,更是爱意浸泡。咋办?只得走,归巢,归到贤妻聪儿蜗居处。儿再大,有母在,还是儿呢!人与人相见,尤其亲人中的老人,总感觉,见一回,便少一回。不见,流淌在身体的亲情血液,总会不安焦躁,却心思难平。
回至小城鸟笼,儿时父母八月十五“献月”场景顿浮脑海,萦绕眼前。母尚健在,父已背我十余年了。思父一生,以泥土为生,晨出晚归,勤勤恳恳,省吃俭用,一心为儿。在有限的生命里,做石匠,学医生,务果园,悟易经,可谓农人中的多面手。犹忆儿四岁那年八月十五日早晨,爱妻已去上班,我照看幼儿,忽而一声清脆的门铃响起。开门,只见父亲后背一箱苹果,手提一大包蔬菜,气喘吁吁,汗流满脸,一声未吭,冲门而进。我匆忙帮父取下背上的一箱苹果,还未开口让父坐下休息,父亲却双手抱起孙儿,自个说个不停——“哎,又长了,越来越听话了······”想起父来看我,我已泪水潸潸。我父因病离我姐弟四人,是2003年秋天,那时,我们家境稍好,手头余钱没有,却无外债。本想让父母少务点农田果园,享受点余生的幸福。谁知,父却早早离开,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乡村的八月,很短——秋阳绕着碗沿转。书语:中秋祭月,老家称“八月十五献月”。各自在忙完一天的农活归家后,便吃晚饭。稍休片刻,月将东升。各户大人便心照不宣的溜下土炕,女的擦摸梨木抑或楸木小炕桌,收集自家门前田间摘来树梢的秋果,男的收拾香蜡裱纸,取杯沏茶。之后,将小炕桌端端正正置放于土院中央,随之于其上有序摆放秋果、饼子,之后,男女均面朝月出东方跪在桌前,男点蜡烽香烧裱,女静跪,男献茶后,均虔诚叩首三次,最后,均起立作揖归屋。待一炷香燃尽后,方可出屋,分散“贡品”给猫一样馋的孩儿。
儿时的我们姐弟四人,看到此景,均会在炕上偷窥偷笑父母的举止,还因苦等了一炷香后得到的贡品而流口水,而生闷气。父母却总是很安静,很严肃,很虔诚,很敬畏地历年献月亮。直至中年,我一直认为这种乡村农人敬畏天之心,默默的承接祖先遗留的似乎无文化的举止,其蕴含的深意并非祈祷、献月之单纯意义,而是包容了人对天地的感恩,对天地的敬畏,对天地的握手。它是一种文化,包含着儒家、道家、佛家和合的生存之道。
秋,大地万物生命的新一轮结束期。纵观,时序即时令,唯遵循时令者,方可长矣;生命即演绎,唯顺天应地者,方可立也!
归至小城鸟笼多时了,我就这样胡思乱思,静坐沙发?
于是,净手、洗果、装盘、沏茶。因无庭院,又缺香蜡,只得用水果、月饼茶水,在面朝东方的厨房窗前,献月。以寻觅一滴半点乡村数千年,祖先留下并一直默默承接的“文化”余脉。当时,未曾遇月。片刻后,静坐客厅沙发的我,早就网上得知,丁酉中秋的月圆,不在八月十六,而在八月十七。然总感丁酉中秋之月,不会朦胧抑或隐藏云后。开门,透过楼道橱窗,啊,一轮清澈明月已挂苍穹,清辉四溢,已成圈圈,已成圆圆。张岱在《西湖七月半》中写了五类看月者,我该属哪类呢?!
头顶明月圆皎皎,地上各家团圆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