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画图影里(4) 一 何小曼昏昏沉沉从琴瑟会所出来,经冷风一吹,却并不肯清醒。她去加了玉郎的微信。她不相信他对她所作出的一切都是戏。她想,她在他这里一定是有些不同的。如果他从此肯为自己改变,我是否……何小曼又一次天真地落进自己的意淫中去了。但是,玉郎没有加她的微信。当天晚上没有。第二天没有。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加。何小曼那一晚在琴瑟无耻欢愉带来的好气色消失殆尽。她现在脸黄黄的,眼凹凹的,唇枯枯的,颧骨莫名地高了起来。 涵茵从那回发了玉郎的微信名片给她后,就再没和她联系过。何小曼也没主动和她联系。到底是不好意思的,好像自己和玉郎所做的一切都被涵茵明明白白地看着。又好像心底里存了痴心妄想,是打算挽着从良的玉郎的胳膊一起去同见涵茵的。然而,自那一夜放荡之后,一切又都打回了原型。 何小曼终于耐不住了,她嘴唇上挂着两个燎泡又去找涵茵。她发微信给涵茵说,“涵茵姐,您这一向好吗?”涵茵很快回复说,“挺好的呀!”又过了一会,何小曼才试探地说,“我来看看你?”涵茵又很快回了“好啊!”何小曼嘘了一口气,像是精神上捞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去了。 二 何小曼没想到在涵茵家里给他开门的是玉郎,他还系着涵茵家的围裙。 “哟,是小曼女士啊,快进来吧!”玉郎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尴尬。何小曼沧海桑田地呆立在门口。 “小曼——怎么不进来啊?”涵茵的声音响起来了。然后她吸着烟趿拉着鞋从里面走了出来。就涵茵这样儿,玉郎他……一股隔夜馊饭气息从何小曼的胃里缓步上走,然后一路直升天灵盖!这就是所谓女人之间的友谊,为一个琴瑟会所的玉郎,小曼就如此这般了。 然而涵茵热情地来拉何小曼,一股烟哈气扑面而来。小曼又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感到愧疚和心酸,她一个身不由己,就进了涵茵的家门。 三 面对涵茵的热情和玉郎的浑然不觉,何小曼就做不到如此泰然,她人虽然进来了,脸上却一直变颜变色,阴晴不定。涵茵问,“哎,小曼,你这是怎么了?心里有事儿?”一边给她夹了一筷子水煮鱼肉。何小曼终于忍不住了,筷子头朝玉郎一指着,简直是有些娇嗔地,“你问他!” 涵茵便看着玉郎。玉郎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我怎么了?涵茵姐您上回替她付了钱,我该做的都尽力做到位了呀!”这话答的让何小曼心里巴凉巴凉的,却到底还是摒不住姿态,涕泪肆流简直像是对着涵茵告状似的,“事儿一完,我加他微信,他就翻脸不认的人了……” “我没有呀!每日加我微信的女的多了去了,我哪里看得了记得住那么多,许是就忘了通过你了……”玉郎一边着急慌忙地解释,一边掏出手机,“那要不现在加一个呗,算我不好,疏忽您了,不好意思!”然而,何小曼却忸怩着不肯加了。是啊,自己就是众多女嫖客中的一个,嫖完了还想着下回,主动去加男妓的微信,结果给疏忽了——底子都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趣味儿呢?是啊,除了那烟花四散如假包换美妙无比瞬间至乐的一个性高潮,女人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儿呢? 涵茵又掰了一只蟹钳给何小曼,“小曼哪,看样子你倒是真又入戏了哈,可戏就是戏,现实就是现实,咱们在戏里乐够了,可不就还得抽身出来么……”何小曼看一眼涵茵,又看一眼玉郎,咬着筷子头,轻慢地斜过眼光,“哼!你这叫抽身出来么?把人都招到家里来了,倒给我谈什么戏与现实!”这时,玉郎倒是剥了一壳蟹黄递到涵茵嘴边,话却对着小曼,“其实上回我就看出来了,您心思忒重,既拿不起,也放不下。我说小曼女士,您就别想歪了,没错,涵茵姐来琴瑟会所找我,就是我的上宾大客——谁让她潇洒大方手笔好情调也好呢——但在这里,我们就是朋友,不分身份,连男女也不分,我们就是两个愿意一块吃着喝着的朋友!”涵茵美滋滋地吃着蟹黄,又对小曼说,“其实你也可以这样呀!”小曼愣愣看着他俩。 “她怎么可以呢?她见个男人就要往结第二次婚的方向走,还不时在心里算计人家是否长相配她,身价配她!明明是简单的性欲煎熬,也非要和男人的情感扯上关系……”玉郎一边说,一边嘴里吸溜着粉丝,和那晚在琴瑟会所的善解人意、恩爱温情简直判若两人。看来,那一晚果真是钱买来的戏里欢愉了,眼前才是真实。他有着和所有男人一样的尖锐和狰狞。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何小曼终于恼羞成怒。 “我不以为我是什么呀!我收钱干活,尽责尽力,不惹是非,不惹风波。”玉郎笃定地说。 他俩的微信到底是没加成。他原并不想加她。她也再不想加他。美好,真的就在性高潮那一瞬溜走了,太多不美好,是余生漫漫。 四 何小曼的第二春迟迟没有来。她不再去琴瑟会所,但偶尔还是会去看涵茵。她每次去之前,会先问一句,“我方便过来吗?”涵茵每次都哈哈大笑着说方便啊!后来,涵茵送了何小曼一个礼物,是一个长柱形的圆盒子装着的。何小曼没看,但是红了脸,说,“我就知道你没好东西给我。”却又收下了。至于私底下用没用,也不知。 五 有一天,林子彦打电话来说,“你很久不来看大宝了。”何小曼便抱着小宝去和林子彦会合。看着大宝和小宝在一起开心嬉戏的样子,何小曼觉得人生如梦。林子彦竟然还没有结婚。那天,他们顺理成章地做爱了。但也只是做爱了而已。何小曼从一夜好梦中醒来,又眼睁睁看着林子彦带着大宝匆匆离去。他不想再结婚,包括不想和她复婚。 六 何小曼又去找了涵茵。 她问她:“为什么男人都不想把美好维持得天长地久呢?他们狰狞的性器在女人体内运动时,是多么卖力呀!”她回答她:“因为负责任是痛苦的。男人天生会为负责任感到巨大的痛苦。只是他们不会承认,有的还会表现出很负责任的男子汉假象,就像女人假装性高潮一样。当然啦,如果女人老拿她的身体做掳掠男人的筹码,那她日后就要为此备受性欲煎熬。” 她对她说:“如果女人的春天不再因为男人而盛开,那到底是喜是悲呢?” 她回答说:“你应该把你念念不忘的男人、女人、春天,统统都放下。这人世间本没有男人和女人,甚至没有春夏秋冬。只有在此刻或彼时所感受到的身体的愉悦和内心的安宁是真实的。” 何小曼似懂非懂。这时候,她的继父得重大疾病,折腾了半年就去世了。何小曼以为她妈妈会很伤心。但她觉得她好像并不是很悲伤。何小曼看着妈妈抱着小宝忙上忙下的样子,甚至觉得妈妈有些解脱的喜悦。妈妈真的有过第二春吗? 人生太多真假,不可说,不可说,一说都是错。 2017.10.13
(注:虽然原创,不参与加精与计酬,谢谢;虽然发稿,但没有一一回复的习惯,见谅谢谢;另,不喜者勿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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