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金秋】秋光里的仙人（小说）

槐安.

　　《秋光里的仙人》

——谨以此文，献给李明先生！

　　
　　秋天又到了，那片树林又开始妖娆。黄的叶，漫天的金灿灿，红的花，无数的小妖精。树干隐隐约约地低笑，那笑声也带着几分诡谲，光影绚丽，妖里妖气。
　　
　　小狐狸不知不觉再次凝神呆滞在树林前，毛茸茸的尖耳使劲地竖着，一颤一颤，就是使劲地竖着，圆圆的眼珠子瞪着，不敢眨巴一下。忽然，它的眼被一只温暖的大手遮住了，跟着耳朵就被捏住，有点疼之后，它就被提溜到了大手中。
　　
　　“今天的功课还没做，你就跑来看妖蛾子？”书生装扮，一身正气的家伙，一只手提着小狐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小狐狸晃了晃小脚丫，书生就松开了手。小狐狸轻轻巧巧地落地，斜乜书生：“你真是无趣耶！”
　　
　　书生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那你给我说说，啥叫有趣呢？”
　　
　　小狐狸扭身，继续凝望树林。书生觉着自己的眉梢都要乱了，赶紧拖走小狐狸。但他能拖走小狐狸的小身子，却无法阻止它痴痴的目光。幽幽的一声叹息，自小狐狸心底升腾，徘徊于妖气四溢的树林周边，又仿佛被树林的妖氛加持，还原出另一派光景。
　　
　　那同样是一个秋天，同样是那片妖艳的树林，树林里头却多出了无数仙人。除了一个另类的仙人，仙人们都白衣飘飘，白裙圣洁。他们的面容、身姿出尘脱俗。他们令人自惭形秽，更使树林一洗妖媚。仙气涤荡下的树林，当真成了世间仙境。黄的再不炫目，红的再不冶艳，美到令人屏息。
　　
　　“吾脚下，即圣地。”一个仙人淡淡道。
　　
　　“伏魔降妖而已。”另一个仙人微笑着说。
　　
　　“苍生”、“天下”、“正道沧桑”……一个个仙人施展着叠加各种光环的仙法仙术，一只只小妖精发出凄厉的绝命声。洗去了妖灵之气的小妖精，被打回原型。黄叶就是叶子，红花就是小花。就连躲藏在树林上空的风妖都在仙人的法术下无处遁形，“啊呜”一声，化为清风一缕。
　　
　　那情景太神奇，一只幼小的狐狸，萌头萌脑地躲在树林外的大石头下，看得忘乎所以。
　　
　　“咦！”一位女仙人挥了挥长袖，小狐狸就被她抓到了手中。
　　
　　“唧！”一声尖叫后，小狐狸慌乱地张牙舞爪。好可怕，看个热闹就要倒大霉了！它瞪着女仙人绝美的面容，这么美这么美的女仙人，要死哟，她会要它的小命呀！糟糕，怎么抓也抓不到她的袖子！完了，它怎么都挣脱不了呀！眼瞅着女仙人的明眸更闪亮，眼见着女仙人的身上光华更甚，天呀！谁来救救小狐狸呀？小狐狸闭上了双眼，不敢看了，真的不敢再看了！
　　
　　光华覆盖到身上的感觉是凉凉的，很奇怪，凉却凉出了温暖的感觉。小狐狸微微眯开了眼，眼前情景出乎它的想象，一个男仙人正对它在笑。那个先前它忽略无视的另类仙人，灰不起眼的衣裳，平凡无奇的面容，他正捧着它，与它对视。无法形容色泽的光华笼罩着他，无法言表的心情在它心中兔起鹘落。
　　
　　“李仙师，你这是为何？”女仙人好奇地问。
　　
　　“木仙师，李某只是想摸摸它。”
　　
　　随着他的话语，小狐狸脑袋上的毛就被摸得乱七八糟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这这这仙人……有这样的仙人吗？小狐狸身子僵硬，瞠目结舌状。
　　
　　女仙人莞尔：“原是与李仙师有缘！”
　　
　　李仙师一边摸着小狐狸的脑袋，一边轻轻地咳嗽：“今日光景差不多就好了吧！”
　　
　　众仙人当即应声称是。树林中的光华渐渐敛去。随后，李仙师将小狐狸往空中一抛：“去吧，那里有你等的人。”
　　
　　飞在空中的小狐狸没有叫，只是死死地盯着李仙师。这张脸怎么就那么难记呢？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半空中，它最后见到的光景就是树林很美，仙人很美，那个唯一不够美的仙人，灰衣灰影毫不起眼，却以灰色潋滟了整个天地。原来，灰色也可以很黄，灰色也可以很红，灰色可以悄无声息地焕发出任何光彩。
　　
　　呜呜呜！小狐狸哭了。屁股落地。
　　
　　“咦，怎么天上掉下一只小毛球？”
　　
　　“你才是毛球！你全家都是毛球！”小狐狸继续哭。
　　
　　书生惊落手中书卷：“你……你……你居然会说人话！”
　　
　　“你才不会说人话！”小狐狸擦擦眼泪，回头一看书生和他掉了的书，乐了，“哈哈哈，你看《聊斋》呀！哈哈哈，《聊斋》很好看吧？”
　　
　　书生保持发怵的样子。书里头的狐狸都是狐狸精，都会变成美女。这只小狐狸看上去好像有点小呀？
　　
　　“哈哈哈！”小狐狸笑得眼泪又流出来了。好难过，好窝心！
　　
　　书生有点气恼，三下五除二捡起《聊斋》，盯着那只又小又傻的狐狸左看右看，狠狠心，一把抓起它的耳朵，拖走得了。
　　
　　小狐狸与书生的日常，是没啥好讲的。吃了睡，睡了吃。书生看书，小狐狸也跟着看书。书生做功课，小狐狸跟着学得有模有样。至于有没有真学会，看书生横眉毛，看书生跳眼皮，看书生牙痒痒，就知道了。
　　
　　小狐狸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是用人话是讲不来的。小狐狸的问题，有些它自己搞明白了，比如说李仙师那个动作叫做“摸头杀”。更多不明白的问题，则需要时间来诠释。
　　
　　为什么李仙师扔掉它之前讲，那里有它等的人？那里只有一个呆书生嘛！书生成天价是读读读、写写写和发呆发呆发呆，跟小狐狸好像没半根毛的关系！到底谁才是它等的人？
　　
　　呆书生身边其实还有几个也呆的书生，比如说一个也穿白衣服的，不是仙人却胜仙人的。那人自称为大白先生，大白先生可厉害了，书生读书，他却读心。任何人只要被大白先生看了一眼，他马上就能读懂那是个什么人，那个人是何心态几乎就大白于大白。
　　
　　小狐狸很惧怕大白先生，每次大白先生来找书生的时候，它都卷好尾巴藏成一个团子，掩耳盗铃状：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但越是惧怕，惧怕就越喜欢找上门来。每次大白先生都不放过小狐狸，直接提溜起那团白得那么明显的毛球，拎在手里，东看西看。
　　
　　“呀！还是没长个子！啥时候长大呢？”
　　
　　“小家伙每天都看吃的玩的吧？一脑袋胡思乱想！”
　　
　　“情根深种，会是个悲剧呀！”
　　
　　……
　　
　　有一回小狐狸实在忍不住了，探头冒了句：“你是坏蛋！坏蛋坏蛋！”说完，利索地又缩回脑袋装毛球，却听见大白先生开怀大笑，笑罢他严肃地对书生说：“商量个事，这只狐狸给我好吗？”
　　
　　这可能是书生的考验，呆书生呆性发作，陷入了沉重的思考中。有狐狸和没狐狸的日子，好像没有区别吧？但是没有狐狸，那还叫聊斋吗？
　　
　　这边书生犹在发呆，那边大白先生动作奇快，把小毛球往怀里一塞，扬长而去。
　　
　　“额！啊！我去！把我的小狐狸还给我！”
　　
　　书生追回了大白先生，小狐狸回到了聊斋书屋里。一狐一人对视。
　　
　　“还算你有良心！”
　　
　　“就你没良心！”
　　
　　小狐狸看着气急败坏的书生，眼泪就又淌了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连人都比狐狸牙尖嘴利，谁没良心？没良心早就变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把你人吃了，魂吞了，一点渣子都不剩！
　　
　　赌气的小狐狸，尾巴一甩，屁股对书生，继续望远方的树林。李仙师，小狐狸好想你呀！小狐狸不要跟他们玩了！李仙师，你干嘛要扔掉小狐狸呀？李仙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李仙师，你再摸摸小狐狸的头好不好嘛？
　　
　　书生读他的聊斋去了，小狐狸望着天空从蓝蒙蒙到灰呼呼，又黑漆漆。唉……长长的叹息，也许叹息能飘进树林，也许叹息能传到李仙师耳畔。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变的始终是小狐狸的个头，和每年的秋天，它都要去树林那里，眼巴巴地瞅着。书生早就明白他生命中的狐狸不是手边这团矫情的毛球，但书生依然喜欢小狐狸的陪伴。
　　
　　“什么时候长个子呢？”书生哀叹，多少明白了能读心者大白先生的寂寞。
　　
　　“一脑袋胡思乱想！”书生怒嗔，这只狐狸该有多笨啊！
　　
　　“狐狸跟人就是两个世界的，懂不懂？”书生棒喝。
　　
　　何止两世界？小狐狸默默，李仙师所在，是仙人的世界。
　　
　　又一年秋，垂垂暮老的书生拄着拐杖，带着小狐狸又来到树林前。小狐狸依然个小毛多，看不出年纪。书生说：“去吧，你进去吧！”
　　
　　小狐狸原地跺脚，跺来跺去。
　　
　　“为何不敢去？”书生望着绮丽玄幻的树林，“那里真的很美，应该还有你的同类。”
　　
　　小狐狸低头，在书生脚下打滚。
　　
　　“滚！”
　　
　　小狐狸抬头，噙着泪珠。
　　
　　书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枝繁叶茂的树林，争奇斗艳的树林，无边的秋色中，隐隐约约风中传递一段无声旋律，似仙人低吟浅唱，似仙人起舞。美得不可胜收。小狐狸含泪望着，它一直清楚，它一直就明白，李仙师不会在树林里了，李仙师不会回来了。树林再美，没有了李仙师，它就只能存在于小狐狸的回忆里了。
　　
　　眼前开始恍惚，小狐狸泪流满面。恍惚中，它好像又见到了李仙师，迷糊中，书生也含笑走在树林中，还有大白先生……那些仙人们都回来了，那些仙人好像都没有走过，他们仪态万方，他们仙风道骨，他们笑而不语。
　　
　　小狐狸猛地甩了甩小脑袋，擦干眼泪，定睛仔细瞧。树枝仿佛在招手，树叶仿佛在欢舞，花儿们在唱歌，风儿们在转圈。无边的秋色席卷，进而笼罩包容所有。就连小狐狸所在的树林外的大石头，也婉约轻柔起来，秋色所过之处，所有色彩都灰了灰，然后呈现出奇彩。天光七彩，天光无与伦比的色彩，以催枯拉朽之势改变所有色彩，又以铺天盖地之姿，反哺原本单一光泽的万物。
　　
　　小狐狸呆呆地看了看脚下，再望了望四野，它终于领悟到了什么。
　　
　　李仙师，你从不曾离开，你永远在小狐狸心里，永远就在小狐狸身边。
　　
　　李仙师，你看一看我呀，你看一眼你的小狐狸呀！
　　
　　小狐狸所站之地，就是你所在之地。
　　
　　你要小狐狸等的人，其实就是小狐狸自己。
　　
　　李仙师，请你在天上，看看小狐狸，看看我们大家。
　　
　　这天光下，有你有我，有着我们所有啊！
　　
　　秋光再次灰了灰，狐狸转身掉头，走好！

柯英

以传奇笔法结构小说也是当下小说向传统借力的一种取向，用好了便是创新，用不好会走向反面。作者的创新意识较强，把控语言也不错，但形式上的创新还要与内容的深掘巧妙融合才好。因为主题的唯美化与虚幻化，读过后，我更倾向于当作一篇童话故事看。

逐鹿江南

加分支持参赛小说！问好！

言默然

秋光里的仙人，虚拟童话，精彩传神

拜读学习了，喜欢，点赞

槐安.

柯英 发表于 2017-11-13 17:09
以传奇笔法结构小说也是当下小说向传统借力的一种取向，用好了便是创新，用不好会走向反面。作者的创新意识 ...

多谢柯先生第一个到访，给予精准点评。
很久不写小说了，每逢我遇到无法言语的事，就会用小说来表述。
此时此刻，中财的热闹繁荣，却有些朋友，有些师长，再无法与我们一起。我编织了一个童话样的小说，希望他们不会被遗忘，希望他们在天上继续看着我们。无法再写下去，做不到以我其实擅长的冷静笔调来描述这样的心情。

槐安.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7-11-13 17:11
加分支持参赛小说！问好！

谢谢逐鹿先生的鼓励与支持。也问好先生。

槐安.

言默然 发表于 2017-11-13 17:22
秋光里的仙人，虚拟童话，精彩传神

拜读学习了，喜欢，点赞

谢谢言大哥的支持与鼓励。有些汗颜，不太愿参与近期的太虚交流，请您多担待。

言默然

槐安. 发表于 2017-11-13 17:26
谢谢言大哥的支持与鼓励。有些汗颜，不太愿参与近期的太虚交流，请您多担待。

哈哈，是吧？我也就厌恶龌龊，坦坦荡荡痛斥过也就罢了，我出很少在太虚滞留了

婉婷

被小狐狸吸引，不禁驻足细看，原来是新版的聊斋。蒲松龄，青出于蓝胜于蓝。

槐安.

婉婷 发表于 2017-11-13 19:14
被小狐狸吸引，不禁驻足细看，原来是新版的聊斋。蒲松龄，青出于蓝胜于蓝。

多谢婉婷姐姐捧场。可不敢想聊斋，等下呆书生就会出来看偶的，准被他丢大包的。

戏笑九宫

先按照中财规范为作品重新编辑排版，作品待慢品细读。
辛苦！

幸福小草

不善于用小说的眼光扑捉内容，但大概还是明白你在写中财这里遇到的人事。
小狐狸啊，世事多变，人来人往的生活里，谁的心里都会淤积一些过往里的人与事的故事。纠结是肯定的，可有些缘分总会擦肩而过，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时光里的遇见。怀揣一份感恩，且行且珍惜……
这种写法应该称呼玄幻手法吧，我老了，理解有些跟不上趟。见谅！

槐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11-13 20:37
不善于用小说的眼光扑捉内容，但大概还是明白你在写中财这里遇到的人事。
小狐狸啊，世事多变，人来人往的 ...

我只是写个文，让李仙师与我同在。
现在情绪很伤感，不想说话了，见谅。

剑叩南天

欢迎参赛赐稿，狐仙故事，就迹聊斋，欣赏

云馨

槐安此篇小狐狸的故事写得惟妙惟肖，虚拟童话，别样精彩传神。现实版的聊斋，蕴藏着心中的感恩之情。

拜读欣赏学习了，问候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