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光之外看时光之内系列》第56、57首发

笨小暖

《站在时光之外看时光之内系列》第56、57首发

　　

　　

透过那些绝对温和的声音

上

　
　　某个时候，我几乎也能感受到舒曼情绪的平和之处，透过那些绝对温和的声音，我们会看到一颗陷入至爱情的甜蜜和安详里的心灵，它在低声歌唱的过程中，少了之前的些许不安、困惑，太矛盾的或许总有归属，在舒曼的三首幻想里，他终于得以片刻的安宁。在许多部弦乐独奏或协奏中，我们可能常常听到单指抹弦而奏出的不太快的滑音，很温婉的传神。那个过程在听觉里形成一股独有的温和与亲密感，并且温和得透彻，假使沉浸在那样的气氛中，你会不忍离去，仿佛这微小的一个动作所发出来的美妙之声，与自己内心有某个亲密的约定一样。在最早听舒曼三首著名的浪漫曲时，我格外注意到了因单指抹弦而制造出来的温婉气息，就好象一个人站在暖和的阳光下，闭上眼睛接受阳光的沐浴，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伤感渗透在阳光下，这适中的情绪可任意浮想。偶尔，在乐句平和的铺展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波折感，但很快就平息下来，宛若朝湖水扔过一个小石子，水波荡开又合拢了。

　　舒曼的器乐曲中与语言相关的叙述实在是太多和丰富的，它让人忘记音乐的其它感受，并越过音乐本身的技巧，而直抵一个叙述层出不穷的意境。主题几乎是直接走来的，那是格外温情的一幕，没有引子，只有半小节的钢琴铺垫，大提琴独自在说，说着至亲的话语，给至亲的人听。此刻是安静的，甚至安心的，没有任何纷扰和错综的思考，只有深情的凝视和诉说。渐渐的，叙述本身以及聆听的人已经记不清现实中的困境，也记不清了这温和的力量源起何处。构思缓和，没有起伏，画面中一个身影闭上眼睛，舒展双臂拥抱午后的温暖阳光，痛楚在那一刻就都消失了。或许对这种亲切的叙述展开幻想更是舒曼内心所期待的，能有一个不敏感、不神经质、不焦虑甚至没有不安和难过等侵扰的世界实在是难得的。

　　我不知道一个身陷疾病中的艺术家，除了陷入幻想之外还有没有其它出路，可这个唯一的代价有些太大，或许是在暗夜的渐入睡眠之中，或许在疯狂之后的疲惫中，上天以暗夜的色彩以及月光的清澈眷顾了他，他看到自己身边的爱情，脱离于生活困境而变得再次纯粹了的爱情。而平和的叙述，更能展示灵魂被纯净清洗之后的生动和伟大，因为除了剥掉现实意义的爱情之外，再无其它另外的因素可以重塑灵魂，并使其格外优秀的了。所以才有了舒曼的妻子克拉拉对舒曼说的话：“我会永远追随你，即使死亡。”假使没有勃拉姆斯鬼一样的出现在他们门前，舒曼的疾病不会如此加剧。罗伯特·舒曼，这位德国著名作曲家，音乐评论家，他最终不顾家庭的偏见而放弃法律投身于音乐艺术。从此，在他的艺术创作生涯中淋漓展示了德国浪漫主义的优点和弱点。这样说，并不过分。在1830年，舒曼立志学习钢琴，但由于手指受伤从而终断了成为钢琴演奏家的梦想。如此，他又致力于音乐创作和音乐评论。生活对他唯一的眷顾就是把他生命中的天使克拉拉带到他的生命里，1840年秋，他们冲破一切阻力，通过法院的干预幸福地结合。我们无法知道舒曼在这场爱情面前该有多么巨大的幸福，可却依旧在独领他所有的忧郁情绪。舒曼与克拉拉的结合，一直被人传为美谈佳话，有一点可以肯定，舒曼的创作热情和高产时期就是在于此段经历。结婚的第一年时间共写了138部歌曲，被称为“歌曲文萃”

　　第二首幻想曲，如月光凝聚的水一样轻灵奔涌而至，纯净，安然，舒畅，几乎美好得不敢确定。我相信，那绝对是舒曼的情感天地，没有任何侵入的情感是单纯与完美的，哪怕生存会有些许的困境，但那也没什么。如果说，第一首幻想曲是舒曼深情地叙述，那么第二首一定是舒曼与克拉拉的亲密对话，大提琴的低语之后，钢琴灵动地迎接它的低语，展开热情的拥抱，仿佛在说：“亲爱的我知道，我一样爱你。”接下来是大提琴与钢琴交织的合唱，钢琴的织体风格教人想起舒伯特的艺术歌曲，丰满、流动、一泻千里。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聆听这些声音时，我的感受中没有爱情，也没有苦难，只有直觉中的生动，以及对技巧的好奇和思考；而此刻的我，除了感受到他对爱情的完美观之外，更体味到一股深刻的痛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倘若爱情终究要演变成痛楚的疾病，那么没有爱情或许也无妨。当然这样的想法是要时刻遭遇自否定的，我知道自己更是一个骨子里向往完美主义者，现实的动荡和困境无论亲临过多少次，也无法更改求得完美的决心和信念，我只是把爱情概念中的浓厚渐渐转化为一场彻底的清淡和平凡，倘若不是如此，注定太热烈的爱情会被时间、现实断送生命，所以往往轰轰烈烈的爱情总是不长久的，当你在路上看到一些年迈的夫妇彼此相扶着经过身边时，一定会感叹他们爱情的永恒和持久，但没有人知道那是经历过百年时光的磨盘磨出来的平和与安宁。此刻，听，聆听，透过那些绝对温和的声音之外，清淡与平凡构建了情感的长度，甚至高度。

　　

下

　　第三首幻想曲，印迹了舒曼与克拉拉的共鸣和高潮。可以说，整曲是激扬和热烈的，有思考并与思考共进的强烈意愿。舒曼的妻子克拉拉，是同时代名声显赫的钢琴家，她在家庭极度反对的时刻与舒曼经历了生死与共的爱情，可以感受到克拉拉骨子里的反叛气质，她的才华和个性注定了她的勇敢和强悍，如果说克拉拉是激进的，那么舒曼的敏感和脆弱、无常等个性，在后期导致的封闭精神，与克拉拉的个性有直接的关联。上天就是这样，假使宠爱天才，但也一定要给他们的生命安置一些缺陷，甚至可以令其有多少才华就有多少缺陷。一方面这些缺陷可以更促进艺术的独特构思；一方面苦苦磨砺那颗生就敏感的心灵。我不知道舒曼的未来还要经历与遭遇一些什么，可他终于有一天在生命面前得已解脱。这个世界是矛盾的，在构建幸福和永恒之前，要让人尝遍与前者无法相提并论的痛楚、困苦、疾病、一切。

　　某个时候，我甚至幻想：假使舒曼拒绝走入精神病院，或许身边的许多困境都将不会太复杂的，因为任何事物都有解决的可能，可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我们都无法清楚地知道他在那里会经历什么，可大都会相信要经历比正常环境重倍的苦难，这无疑是对某些健康人构建的场所最无情的宣判。我想起了克拉拉，也只有克拉拉，才可以拯救舒曼的一切，可是舒曼患病期间克拉拉不得不担负起支撑家务、抚养子女的责任。一个人的思想遭遇困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与现实同期受挫，需要兼顾内心之内、之外的抚整。而克拉拉是属于事业的，她在困境面前重新选择了演奏生涯，与现实的压迫分不开。在舒曼创作力旺盛的时期，克拉拉带给他重要的创作激情，以及许多手法的突破，钢琴家皮尔斯·拉里曾说：“克拉拉激发了舒曼创作《C大调幻想曲》，彰显了她对舒曼的重要意义。”

　　1853年9月，年青的勃拉姆斯出现。勃拉姆斯第一次敲开舒曼家大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一生会与这扇门里的女人结下不解之缘。而舒曼的精神刺激也就此拉开频繁的序幕。大概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改变一些原本温和甚至单纯的内容，而结局也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合理成章。事实上，勃拉姆斯没有代替舒曼，克拉拉也没有背叛。只是这场情感的过程太过复杂和弦晕，复杂的是人群，眩晕的是内心。舒曼是极度内向的，他的脆弱、神经质，以及腼腆、拘于礼节的个性，清晰地勾勒出这样一个画面：舒曼走出书房，立在黄昏的光线里，显得文静和忧郁，但他却是热情的，在他热情欢迎勃拉姆斯的时刻，他做梦也想不到勃拉姆斯在自己人生中的意义。当他听完勃拉姆斯的手稿试奏后，抑制住满心的喜悦，抿着嘴角，甚至也是很羞怯地说：“请停一停，我希望我的克拉拉也能听到……”苦难的开端以及结束，在那个时刻悄然而至。

　　舒曼，留着棕红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凝聚着深深的忧郁，看似坚定，却也有无法判断未来的不安神情。因为是画像，我几乎无法看清他真实的一面，但，我看到他嘴角的一丝执着，与许多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一样，他执着他的音乐艺术，执着他的爱情，那所有的脆弱又能算什么呢，又有谁不在自己的爱情面前固守和自私呢，又有谁会心胸宽大到瓜分情感而内心还一样安定如铁？或许只有神才可以。生命以外的境界是高深的，大概天堂里没有爱情。在天堂，他们就都解脱了。舒曼的三首幻想曲，他用音乐叙述了凝聚着全部爱情的深情话语，或许叙述的过程永远也无法让他预知生活和未来，可作品就一直活了下来，与创作的本人一样，带着敏感、脆弱、困惑、矛盾以及不安，更带着他曾经的梦幻和向往，无一不是真实的，无一不是被记住和怀念的。如果说早在舒曼和克拉拉结婚四年后的夏天，舒曼就第一次出现神经虚脱症状等等是因为来自父亲的遗传，而令原本幸福的生活蒙上阴影，那么一年后他在精神的纷扰折磨下，游走在大雨滂沱的街上，最后奋不顾身跃入莱茵河的一幕揭示一颗心灵脆弱得粉碎，无法拼凑起来了，从此没有了幻想和希望，理智和勇气，这一切与情感的纠葛难舍难分。

　　有时，我甚至怀疑舒曼与克拉拉的婚姻是否具备了被时光沉淀、消磨之后的稳固，而舒曼注定是脆弱的，他把自己完整地交给精神病医院，也就把继续生动下去的勇气之门关上了。没有人肯去解读一场错乱的思维，更没有人肯像靠近亲人一样靠近一颗轻易被摧毁的心灵，这个世间是多于封闭的，就像封闭的内心，不肯走出去，哪怕仅是一眼张望，或许，那风景里总会有一丝波痕令你不得不深情，不得不生动，去交流和共鸣，解读除去我之外的另我。

　　备注：勃拉姆斯对克拉拉说：“即使化为尘土 ，CLARA，你死去的最爱，依然填满我们之间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死亡再度降临为止，这样，我怎能拥有你，CLARA 。” CLARA对她的爱人舒曼说：我会永远追随你，即使死亡。

　　完毕。写完我对自己说：“解读除我之外的另我是艰难的，可那一刻，天知道有多么生动！”

　　暖。09年12月17日。面对并记录。


　　

笨小暖

在此问候天赖之声版块的老师、文友辛苦了，周末愉快。

敬一兵

本文与作者前面的系列比较，多了意识活跃的成分，这种求新求变的写作态度，我十分欣赏，同时求新求变本身就是从多角度接近音乐艺术的一种方式，也只有懂得醉心于自己心灵舞蹈的人，才会自觉地拓展自己的视野，使自己贴近艺术并在艺术的感悟与熏陶下让自己的审美能力越发地炉火纯青起来。用舒曼的人生经历为背景，以艺术的全息性特征为基础对其音乐作品进行感性和专业的解构，其着笔力度的强烈和泼墨密度的浓烈也是之前的系列文章所无法企及的，这样的特点，既生动感性地诠释了舒曼以音乐为媒介所驮载的内心世界，同时也强化了感官的延伸性，使之能够深入到音乐作品的核质之中，以散点透视的方式无限接近舒曼音乐作品的幽深与静谧的深处，这种自由蔓延的思想探索非常有力道，音符的历史因素和现实成分都因此而变得更加活色生香了。精神由音符唤醒和激励，便会像风筝那样一再地朝了高处飞翔而去，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一如这篇文章的感受生活的无限之美的痕迹，还有透过那些绝对温和的声音所形成的印象。有鉴于本文多了上诉的变化元素，客观参照的氛围特别浓郁以及感性色彩鲜明的特征，当以精华支持！

炬焰炯炯

非常专业，学习！

笨小暖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0-3-6 09:19 发表
本文与作者前面的系列比较，多了意识活跃的成分，这种求新求变的写作态度，我十分欣赏，同时求新求变本身就是从多角度接近音乐艺术的一种方式，也只有懂得醉心于自己心灵舞蹈的人，才会自觉地拓展自己的视野，使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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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老师，暖刚才外出，回到家打开电脑，看到这一字一句精到、深刻的点评，瞬间外面的寒意全部化解，内心温暖万千。对于这个系列的前半部分，是暖要重点修改的部分，也正是今天还不能交稿的重要原因。我在想，如果在写这个系列的开端就能结识老师就好了，暖的后期章节，全都是在敬老师的引导和指正下完成的，也就是说从第三十八、三十九“飞翔的姿势”（海顿四十四交响曲）的时候才开始领会老师的指正和创作思路的，从此，在这条路线上，暖时刻以敬老师的提醒、教诲树立每一章的构思和思想，今天能有小小的突出，这都是敬老师的心血！暖铭记在心，至永恒！

笨小暖

原帖由 炬焰炯炯 于 2010-3-6 09:58 发表
非常专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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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炯炯，这个名字真生动。虽读了您不多的几篇字，但写作之功底令暖难忘。问好！

万里山水

能够静下心来沉浸在作曲家的幻想曲里，体味和感受作曲家的生平和自己的感触，需要一份特有的安宁和耐心，小暖老师一如既往的笔触和心思，继续牵引阅读进入一个心灵的殿堂。抚摸和评析，感悟和投入。一个美好的爱人，一个心灵相通的恋人，焕发出的灵感和精神力量，同样在杰出的人身上得到验证。看到舒曼和克拉拉的介绍，就想起了电影中舒曼近乎疯狂的举动，一生有一个发自内心深处的恋人，是幸福和幸运的，舒曼在这一点来说，无疑也是这样一个幸运儿。喜欢在小暖老师的文字里徜徉和徘徊，可以接近和沉浸在优秀灵魂的身影和生平，可以听到对于人物和作品的揭示和展现。学习，欣赏，问好：）

笨小暖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0-3-6 13:02 发表
能够静下心来沉浸在作曲家的幻想曲里，体味和感受作曲家的生平和自己的感触，需要一份特有的安宁和耐心，小暖老师一如既往的笔触和心思，继续牵引阅读进入一个心灵的殿堂。抚摸和评析，感悟和投入。一个美好的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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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万里老师的精彩、深度的点评，暖又上了一节生动的课。在中财，总有学不完的知识，每个朋友都有着般般各类的天才，都那样优秀！问好万里老师，周末愉快！

清浅居

暖，清浅来晚了。
对于音乐，特别是高雅音乐的鉴赏，是更随着小暖来一起感受的，文字，音乐，小暖这三者有机的联系在一起，才有了读者的一件幸事，精彩，深刻，翔实，足以让我们这些门外汉略懂一二了。再次感谢小暖的这个系列！

笨小暖

原帖由 清浅居 于 2010-3-6 16:19 发表
暖，清浅来晚了。
对于音乐，特别是高雅音乐的鉴赏，是更随着小暖来一起感受的，文字，音乐，小暖这三者有机的联系在一起，才有了读者的一件幸事，精彩，深刻，翔实，足以让我们这些门外汉略懂一二了。再次感谢小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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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爱的清悉心点评，暖好高兴。看到清回来了，暖心里温暖了更多，因为暖来得晚，在这里，一开始只认识清和几位不多的姐妹们，暖谨记在心。

笨小暖

[quote]原帖由 wensrr 于 2010-3-7 06:08 发表
```xixi`分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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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娴情逸致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0-3-6 09:19 发表
本文与作者前面的系列比较，多了意识活跃的成分，这种求新求变的写作态度，我十分欣赏，同时求新求变本身就是从多角度接近音乐艺术的一种方式，也只有懂得醉心于自己心灵舞蹈的人，才会自觉地拓展自己的视野，使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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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魂

问好暖暖，最近大雪飞扬，网络极不稳定，下载后慢慢品味！ 祝你春安！

季大相

音乐是一个人的心灵,小暖的文字,让人心灵愉悦,收获生命之美.对于音乐,我算是门外汉,但已被小暖朋友的文字深深地吸引,活跃了思维.好文!问好!勤奋写作还要多保重身体.

笨小暖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10-3-8 10:23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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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妮妮版主，想你了三！:hug: :h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