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

王萍萍

　追杀
　　
　　出门时，母亲给他背上背包，嘱咐了许多话，那些话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他一日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也决不会忘记母亲教给他的那些话。他走在村外的机耕路上，别的村子都通了水泥马路，他们村子没钱，还是石头沙子路，村人没有一家是富人。说是给人骗了。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发慌，他走在水路面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骗子------
　　
　　他走到高速公路路口，这是个小站，去这个城市车，有通往新站的，也有通往老站的，他要去老站。他去这个城市，要问村人，他父亲去了什么地方。母亲路他说父亲就是从这个城市走的，也是从这个城市失踪的。他父亲失踪的时候，他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父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从没有叫过一声爸爸，可他清楚的记得父亲的面貌，母亲说父亲像四毛，于是，他就把四毛的像嵌入心里。如果他父亲看着他长大，也许嵌在他心里的影子不会这么深。他从这个城市坐上通往省城的火车。村人告诉他，他父亲是在这个城市被骗的，那个骗子去了新疆。他去过新疆，到过许多城市，也去过他少年时代想像不到的地方，他沿着着山路走进大山，他沿着漠走进边远的县城。他从不问路，也没有必要问路，他心中有条路，有条复仇之路，他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有找到骗子。
　　
　　姑娘的微笑，他忘记不了。他想起母亲，想起了故乡，那条长长的泥巴路，塘边的大樟树，家中的那条小黑狗-----他有时让记忆浓烈起来，在漫漫地长夜里享受回忆的甜蜜。第二天一早，他会把这些甜蜜抛弃得一干二净，他不能有一点乡愁，他的心里只有仇恨。
　　
　　只要有人的地方，他都要去。他对母亲承诺过。他在城里当过搬运工人，几十斤重的包，他背起来就走。他也为过一餐饭帮人打过架，他甚至也学会了骗人，但他一想到他为了追杀骗子，他的良心受到谴责，他把骗来的钱还给了那个姑娘。那姑娘感谢他，把他带到出租屋住了一夜，给他许多吃的，给他许多钱，他没有要，他收下了姑娘给他买的一件衣服。
　　
　　天不亮，他就偷偷地离开了那位好心肠的姑娘，他在心里说了一百次，谢谢您，姑娘。他怎么也睡不着觉。晚上，他看到电视播了这样一条新闻，一个杀人犯逃到深山老林，是他怀念亲人，寄包裹回家，让警察发现了-----他说走就走，他要找的人不会在城市，一定在深山老林。
　　
　　一碗肉，一杯酒，村长盛情。
　　
　　这是他十几年来吃得这最舒服的一顿饭，酒足饭饱不用付钱。村长带他去了一间空屋，说今夜你就睡在这里了，想留下来，这就是你的家。他心想，我睡下来再说，找不倒骗子，我还得赶路呢。
　　
　　他接过村长给他的蜡烛，这是一间很少见的土巴屋，窗户只有一点大，做得又高，屋里采光肯定不好。屋里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床上垫得是稻草，没有被单，一床破棉絮放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搞了一夜，刚要睡着时，又被山炮炸醒了。
　　
　　他想起母亲的话，捉到骗子狠狠地揍一顿，不能打死，然后报警，判他十年八年，给你父亲报仇。不，你要亲手打死他，这样才解我心头之恨。他跟村长说，他来找父亲，父亲进山淘金来了，他走到这里迷了路。
　　
　　村长说，他这就带到进山去找，到这里来，迷路的人可多了，说迷路的他也不是第一个，但也不是最后一个，来这里的人有住得长的，有住得时间短的。-----昨天还抓走了一个，杀人犯。材长把他当成杀人犯了。他说，村长，早晨他听到山炮声，是谁放炮？村长笑了说，一个迷路的，他发誓在走遍全中国，走到这里的时候，他不想走了。他说，树木是神灵，能同它们交谈，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就能获得真理。树木不注意细枝末节，只讲生命的原始法则。一棵树说，在我身上隐藏着一个核心一个火花一个念头，我是来自永恒的生命。他还说，这里什么都好，就差一条路，他要修路。
　　
　　村长接着说，他的力量来自信任，他对他的父亲一无所知-----当他不幸的时候，当他心中充满仇恨的时候，树木会对他说，平静平静，瞧着我，生活不容易---他感到害怕，每一步每一天，他走的路离故乡越来越远，离母亲也越来越远。他说，家乡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家乡在他心中，或者说，无处是他的故乡，他的心中只有走，走，走！
　　
　　年青人他很诚实，说他骗了村长，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追杀诈骗犯的，他是来复仇的。村长朝着山上一指，他也跟你一样，不过他比你更有自信，他也要走遍天下所有的地方。他？他是谁？村长说，你听到了山炮声吧，那是他要修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让山里人在这里长往，让那些逃犯再也不敢往到这里来。他心里浮游在一层无边的惆怅里，竟有这样的苦心。
　　
　　他恨不得马上赶到山里去，去看看那位开山炸石的老者。他和村长走了一天，山浸在碧青的暮霭里，野花与东方为背景，缭乱地开放，散发着清芬。老者的头发很长，盖住了半边脸，只有两只眼睛射出饿狼似的光芒，叫人感到要打个寒噤。他的魁梧的身材面貌和一双复仇敌的眼睛都照入老者的眼里。
　　
　　老者挥动着八磅大锤，长发也随着大锤舞动，他袖衣上的风霜，画出他走过天涯海角。他一眼看出在老者的身上有村上老巴爹的影子，老者高高大大，方肩膀，方下巴，到处方。他一定知道许多事，他一定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他再也不愿离开老者一步。
　　
　　老者的一生话好像都说完了，但一个多星期来的相处，老者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说，老师傅，你认得这个人么？他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很年青是个的他。老者也从心中拿出一张照片，照片很像今天眼前的年青人。
　　
　　山里起风了，从山口刮过来，吹得人心凉。一种异样的冷风袭过他的心，他的眼睛盯在老者的脸上，老者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老者拿起锤子，又舞动着。
　　
　　他的拳头握出了水，我终于找到了仇人。老者放下锤子说话了，孩子你别着急，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我不会让你失望。但是，你来得不是时候，把这座桥修好，等这条山路就通车了再说。老者又舞动着锤，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于是他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是他的父亲骗了全村人的钱，老者也被父亲也骗了，那可是老者父亲的救命钱。老者也是个复仇者。
　　
　　子他听从了老者的话，也跟着开山炸石，他和老者一起工作的日子，就像山花一样灿烂，就像树木一样，把枝叶伸向天空。从此，山炮声声有了回应，整个山谷都市回响着轰——轰——轰——轰——的轰鸣声。
　　
　　桥修通了。人们叫他老少桥，从此这一老一少就住这里。

　　

刘满园

作品构思很新颖，具有传奇色彩，用江湖人物的写法，来写普通人，读来很有滋味。

邱天

http://bbs.hsdcw.com/html/board113/topic15216.htm

邱天

http://lihe.qikan.com/ArticleView.aspx?titleid=dstg20070508059701

希望作者有好作品，先发中财。谢谢！

邱天

在辽河读了，真不错。

王萍萍

不好意思！以后注意了。

邱天

原帖由 王萍萍 于 2010-4-19 19:07 发表
不好意思！以后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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