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8-2-28 19:42 编辑
散文的动与静及其它
生命是有动与静的,散文是生命的表现形态,也是应该有动与静的。伏尔泰的一句格言“生命在于运动”, 但“动以养身,静以养心”,生命中也离不开静。静下来,才方便深思、反省、顿悟。散文里有动与静,从描述对象到个人心态,“动”无时不在,那么“静”呢?静,也是有的。我想动态的散文,也不是全篇都动,也会有静下来的时候;静态的散文,也不是一潭死水。是静中有动。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是安静的,但是安静中隐含着动。
谈到散文的动与静,刘亮程和余秋雨两人有明显区别,刘亮程像一位老僧,坐在一个村庄便可以知道天下事;而余秋雨则需要走遍万水千山,在不同的地域文化碰撞中寻找自己的散文发言权。安静是一种美学,而很多人喜欢动,好像不动,就写不了文字(包括那些文化采风文字)。世界的动是永恒的,我认为动,当然有哲理,但是“静”,也是存在的,正所谓永恒的动和暂时的静相结合。生活里的静态是美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安静了,就会舍得丢下尘世间的权势、奢靡以及繁华,(无意去贬低有人对“动”的选择),真的是自我享受安静,这有点像是禅宗的打坐,入定了,一切都安静了。
现在我们生活的环境是动的(是大动),几乎每天都有你想不到的“新生事物”出现在你的面前,都来不及端详,就跑走了;不仅有知识爆炸、科学爆炸,还有很多东西都在爆炸,人们做到的只是捕捉一些碎片而已。余秋雨先生在“文化苦旅”中行走,看到的也是一些古代文明的碎片……是什么挡住了我们的眼界呢?是动,是无所不在的动。“动”多了,人们对亘古不变的一些东西就怀疑了,对“坚持”和“坚守”就误认为荒谬可笑了。
散文如人,人如散文。散文如何超脱起来?是一个永恒的课题。如今的散文速朽性与写散文的人的心态有关,动,动,动,动,动,把人的心态搞得动乱了,只是抓住了暂时的碎片,谁还下功夫做长远的功夫?“十年磨一剑”,谁肯为了一件艺术作品而费十年工功夫呢?因为我们遇到了浮躁的年代和浮躁的人群,散文的浮躁也就不难理解了。心乱了,一颗躁动的心,即使幽居于深山,也是无法安静下来,“大隐隐于市”变成了天方夜谭。
散文中的动与静,还不同于自然物象的动与静。散文里的动与静,无论动也好,静也好,都是经过审美观照的,会呈现出美的形态。淡淡从容的叙述节奏,不是所有作者喜欢的。有的作者喜欢快,这和作者的性格有关,也和所描写对象状态有关。面对同一写作对象,不同的作者会有不同的快慢节奏变化。一个人如果习惯于安静,即使面对庐山瀑布,也能面动不惊;而一个喜欢恣肆汪洋的作者,即使是写梦境,也会跌宕起伏,如李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有“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可谓是动态十足矣。
散文的动与静,在很多时候是技巧问题,是表现形式问题,和散文的“质”关系不大。对于散文来说,散文的形态无论是动的,还是静的,都会产生美感。动态有动态的美,有比如有飞流之美、有奔腾之美、有阳刚之美等等;静态,也有静态之美,比如又端庄之美、有贤淑之美、有内敛之美等等。凡是能在散文中实现了“美”,至少实现了“一部分成功”,至于散文是动态的还是静态的,就退居其次了。
因为写散文需要对生活进行“升华”,所以写作和生活显得成了两回事。一个人无论在生活中无论如何如鱼得水,也未必可以写出自然流畅的散文(当然和一个人的写作能力有关)。文革中的浩然先生是有才气的,也是生活状态颇好,但是他写西沙的时候,无法超越当时的阶级斗争氛围,“在阶级社会里,文艺从来是一种阶级斗争的工具,不为这个阶级服务,就是为那个阶级服务;不从属于这条政治路线,就是从属于那条政治路线。中间的道路是没有的,要超脱是不可能的。”(当时的政治宣传语),围绕既定的理念去写《西沙儿女》,让作品成为阶级斗争的典型,怎样不败笔呢?
生活有真相,人的灵魂也有真相。生活的真相可以“解密”,一个人灵魂的真相却难于呈现,因为人善于掩饰自己,善于自我欺骗,但是有质量的散文,首先要求一个人正视自己灵魂的真相。这就涉及到散文家的修炼,确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敢于自我解剖的作家是令人尊敬的作家,也是写出不朽作品的前提,卢梭《忏悔录》就具有“惊人的人性的真实”;鲁迅先生就是这样的作家,他在解剖别人的同时,在更多的时间解剖自我,因为才令人信服。卢梭以清洁的人品写了很多有价值的著作《社会契约论》、《爱弥儿》、《新爱洛漪丝》、《植物学通信》等。
由散文的动与静为由头,笔者想到了如何面对写作对象。写散文,是选择动态事物,还是选择静态事物,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作者的胸襟和心量;在散文里表达出动感的美,还是静态的美,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表现出了真正的美。我想,无论如何散文怎么选择写作对象,都是一件冒险的事。聪明的作者会选择具有陌生感的素材,冒风险的作者会选择被前人写了很多遍的素材,比如谈天说地,比如写花草虫鸟,更有写爱情的(很难写,一写就和别人重复),很难写出新意来。如何从老题材中发掘出新意来?关键看写作者的胸襟,胸襟决定散文的气场。一篇散文气场大小往往展示了一个写作者的胸襟和气量。有了心量,无论你选择了怎样的写作对象,也会具有艺术感染力,换句话说,一个战士无论他如何调侃地进入刑场,依然是战士;一个猥琐的人无论怎样站在高处发号施令,也无法掩饰其小丑的本色。
一个有独立精神的写作者,即使面对老素材,也能写出新意。比如写风花雪月,花鸟虫鱼,都能写出生命的尊严。他能够看到鲜花有鲜花的花格,飞禽有自己的鸟格,昆虫有自己的虫格,鱼有自己的鱼格。与花鸟虫鱼相比较,很多人反而缺失了自己的人格,我们不幸遭遇物质主义时代,中国很多人喜欢玩,仿佛一切都可以玩,玩游戏,玩虚构,玩宠物,玩麻将,玩金钱,甚至去玩女人玩感情,在这样的心态去写花鸟虫鱼,即使不去一味把玩,也无法彰显自己的“胸襟”,因为文章尚未出现,人先死了。不由想到清末北京那些纨绔子弟,那些曾经骁勇征战的八旗士兵,当年的马背勇士已经堕落到只会去玩耍,去逗逗蟋蟀,捧一捧舞台上的女演员等,于是这个清王朝不灭亡,就没有道理了。
一个写作人有了胸襟,自然写出的东西有“思想”。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散文的思想性”,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在写作实践中,有些散文作者为显示自己有“思想”,刻意彰显自己的“精神世界”……把宽宏的精神符号堆积在一起,以为自己的散文就有思想了,文本就伟大了。岂不知,伟大的散文不仅仅是往世界的躯体划破一个口子,还要对这样的伤口要进行治疗。仅仅提出问题而不作答案的散文是有缺陷的(当然能提出有价值的问题也属于不易),这样的“思想”不完全是作家自我的,而是凝结了千千万万个生命的遭遇,成为千千万万的人心灵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真正的优秀散文,文本不是个人情感的宣泄书,而是世界明暗的传声筒,可以传达出世界睡着和醒来时的声音。 很多人的作品里的“思想” 是商标贴上去的,并不是灵魂的真实生长。散文界会出现“老江湖”,他们在文本里冷不丁就出现一句名言警句,阅历浅的读者会感到眼前一亮,甚至是被震撼,而阅历深一些的读者就接受不了,因为这些“名言”是编造出来的。一个作者的思想当然和读书数量有关,但也不是读书多了就可以写出优秀散文来。一个人读了再多的书,如果只是甘心当数的应声虫,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以及见解,也不会产生独立思想。散文里的思想不是抽象的哲理,是在特殊语境中表现出来的人生态度和生活智慧。
还有,一个人自己写的文字,毕竟个体性的,其中有着鲜明的个人生活痕迹,作者对于读者不可凌驾于人,作者与读者应该是平等商榷的。当一个人的身边到处都是躺倒的人群,一个人想站起来也难。对脚下不真实的土壤,也无从探析;一个在大染缸中活着的人,要想活出荷花的清新来,也难。游戏主义会往往会消解一个人的心灵,也会消解一个民族的灵魂。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会就像阿Q那样自轻自贱,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别人去尊重自己呢?还有什么沉淀写出自立于世界文坛的文学作品呢?很多人对那个诺贝尔文学奖觉得没有什么,甚至认为瑞典人是有偏见的,可是这个奖项,毕竟发现了一大批世界级的伟大作家和伟大作品啊。不承认,不等于不存在。
生活是文学之母,当然也是散文之母。生活和散文之间是彼此独立的两块木头,你搬走了这块,另一块就来了。对于散文,你可判断它有没有趣味,是否感人等,你不可以判断它有没有生活。人就活在生活中,谁能够离开生活?无非是强调自己所喜欢的生活而已。 同时,笔者就想到散文的趣味性,说起鲁迅先生的文章,当然有《野草》,有《纪念刘和珍君》,有《为了忘却的纪念》严峻的文本。凡是鲁迅先生也写过《好的故事》《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样的有趣味文字。鲁迅先生在一些人眼中是定型化的:是斗士,是战士,是革命家,而鲁迅先生的幽默感就被淡化了。笔者的朋友有幸与鲁迅先生的儿子周海婴先生进行交谈,周海婴说起他的父亲鲁迅,说父亲是很幽默的,不是报纸上宣传的那样。
散文这种文体如果只允许林妹妹写风花雪月,不允许贾府里的焦大讲一些粗糙的话(甚至是昏话),那是不公平的。只谈风花雪月,散文的水倒是清澈了,但会缺少了一些活力。笔者一直认为散文存在有两种,一种是思想者写的,另一种是百姓写的。百姓写的散文表达了一种生活状态以及平常人的喜怒哀乐,是让平民百姓去解读,也应该有其存在的价值,不应该把百姓散文进行扼杀。 人类的生活是有秘密的,什么是秘密?就是暂时不可理解的事物和理念。 一个人也有秘密,这样的秘密藏在每个人心中。散文有没有秘密呢?当然有。“散文确实不可以机灵狗碎,应该深入人的心灵。”(耿立语),每个人的心灵秘密不同,深入心灵的程度也不同,会有人在一种仪式感中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和部分地写出来。现在有不少人把散文“缺少大气”的罪过归结于散文的门槛太低,笔者以为是不公允的。散文的门槛从表面看,确实很低,任何能认三千汉字的人,都可以去写散文——笔者认为这不是一件坏事,正所谓散文有了群众基础。散文出了问题,应该去找精英层,这些“导师”本来应该去引导散文走向,可是一些精英缺乏必要的担当精神。
很多有了名气的人,写散文已经写出一种模式,可谓是写顺手了,就开始开文字工厂,进行批量生产。再就是“空头理论家”还是大量存在,这些人对别人的散文大肆指手划脚,但自己却眼高手低,写不出有引领作用的散文......先谈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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