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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这个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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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0-3-25 12: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这个春日


  仿佛是灰尘积得太厚,一经风吹,这个日子就给飞扬的沙尘所蒙蔽。四散的尘埃,带着土黄的颜色,迷乱人眼,一种窒息的感觉,雾一样笼罩在视力所及和所不及的空间。

  这种天气情形,在近些年来,并不是什么鲜见的。当骤然降温、疾风冷起的时候,总有这么个雾气沉沉的天,叫你随着它感到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风卷着细尘,在柏油路面上奔跑,在黄土路上疾驶,路边儿的树木,房屋,都给这奔驶过来的微尘,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好象树木和房屋染病在身,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恰似病人的眼,倦累,无助,滞重。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河流,都给这黄尘包围着,困守着,包括它们头顶的天,脚下正在萌生的种子和杂草闲花。

  母亲又在唠叨了,“嘿,这天气!多晦气”。

  她一边擦着窗玻璃,一边这样的唠叨。“这玻璃刚擦过没两天,就成这个样儿了。”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得出一种不满,甚至厌恶。是啊,素来喜欢干净的母亲,她能擦去生活中的苦和累,对于肆虐在这初春的沙尘,只好表现出一种无奈,尽管她也在用苦和累,隔三岔五地擦拭,而那玻璃的蓝,让人心境澄明的透亮,倒好象不是玻璃素有的秉性,却成了沙尘好恶无端的主宰。

  屋子里一盆吊金钟打起了花苞,就像美人的痣那么大小,粉红,鲜亮。她枝叶稀疏,瘦瘦的,孤俏,亭亭玉立,仿佛一种期待了一整个冬天的音乐,在静等着丝弦柔曼的颤动似的。
母亲扶弄着她,倏忽间,我看到她眼中一丝光亮,投射在那几枚亮亮的痣上,几枚欣喜的春色在她脸上晃动了几下。当母亲扶弄她嫩黄的叶子时,她些微叹了口气儿,“多柔弱的叶儿,怪可怜见的。”

  此刻,阳光从母亲擦得干净的玻璃窗户投射过来,母亲把滋养着吊金钟的花盆往太阳的光线辐射处挪了挪。“屋子外面气温还冷,又有那么多沙尘,还不能在外面见见天日。”她又念叨着,找来水和抹布,揩拭了一次,又揩拭了一次花盆。几经扶弄,吊金钟在母亲的呵护下,显得纤尘不染,清爽得像个刚刚出浴的美人,俊俏,丰姿绰约。

  “我小时侯还没有见过这么怪的天气,病了似的!”

  母亲的唠叨,让我想起了我的小时侯。那时,这样的沙尘天气我也未曾见过,村子前面一条小河,每当初春,冰雪消融,清粼粼的河水,清洁透亮,一看,就让人嗓子痒痒的,真想喝它一口,清清嗓子,润润肠子,冰凉冰凉一冬有些燥热的五肺六腑。绕着曲曲弯弯的河堤,是白杨树的曲径,杨柳的通衢,草色清丽的舞场,山雀子在噪,喜鹊在张罗。空气是真真的清新,润润的,湿湿的,春风吹拂而来,温软得可人。

  现在的小河,水小了,小得像是谁人挤出的眼泪,凸显在河床上的石头,在那里干瞪着眼,塑料袋给风推搡着,推搡到哪里,就懒懒地停留在哪里;树没了,草色也给沙尘辟为领地,一条长长的曲折岸堤,寂寞而空落,犹如风干的空肠,干燥而了无生机。

  我还记得我家门前的几棵高大的白杨树的,那可能是我爷爷的爷爷栽种下的吧。它们有着粗壮的枝杆,粗得足可合抱,每当我和邻居家的孩子玩乐了的时候,母亲拉我回家,我就抱着大树,调皮地和大树沾到一块儿,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好放弃。等母亲走了,我便又和邻居家伙伴儿翻天翻地的去玩耍了。

  每当过年时候,在大树和大树之间,大人们横拴上一根檩条儿粗的木杠,拴牢两根粗绳,绳的下端系上厚木板,就成了秋千。我们小伙伴儿们把过年的欢乐,就在这秋千上荡来晃去,像快乐的山雀子,喝彩声,嬉笑声,从秋千上长出翅膀,翩然飞起,飞在空中,悠悠如空中吉祥的云彩。

  就在这几棵高大的白杨树的枝杈间,喜鹊营筑了筐子大小的几个巢窠呢。它们的家,原本就是用干树枝营垒起来的,圆圆的造型,高高在上,风刮不落,雨淋不塌,每当清晨和黄昏,都有喜鹊早起和归巢的脆鸣。太阳升起来,喜鹊的叫声也就升起来,母亲听到喜鹊的叫声,就催促我们姊妹赶快起床,说是“还不起来呀,喜鹊叫呢,要来亲戚了,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不怕亲戚笑话”。母亲这么一说,姊妹几个便一屁股拾起身来,但来亲戚的遭数毕竟还是有限的。

  我家门前的那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它们有着光荣的被砍伐。那年,生产队粮仓里没有板仓装队里集体的粮食,一则队里的社员们主意打在了它们身上,二则我父亲当队长的也禁不起集体社员七嘴八舌的哄嚷。在嗡嗡的哄嚷声里,它们就给哄嚷着倒在了地上,然后,被唇利牙锐的锯齿分割成两三米长的截子,而后木板,等水分凉干,血液晒干,在经过斧子,凿子,推刨,锯子们又一次轰轰烈烈的哄嚷之后,就安营扎寨在了对里的仓库里。

  喜鹊走了,因为它的家,没有给风雨所抄,倒是给和它们朝夕相处的社员们所侵覆,侵覆得一塌涂地,安静的天空一旦被侵覆,就没有了安静的魂的栖息;加之日渐在空气中蔓延的氨水味,化肥味,甚至农药味,即使它们有家,也一样有着难归的厄运。

  如果说我家门前的高大白杨树是光荣地被砍伐的,那小河边的白杨树和柳树们,它们的消失,则是在夜间进行的。今夜,几个碗口大的被盗伐的痕,在早晨的熹微中流出清泪;明晚,又有几个壶口大小的被私窃的疤,在朝生的太阳下凉晒着还未流干的透明的白色血液。没过多少年月,河边堤岸上那些春来吐翠,夏来遮荫,秋来金黄烁烁的大树小树们,就给洗刷得风卷残叶似的,它们惨烈的嘶声终究也没有给杀伐者的铁斧铁锯所听见。丧失,源于愚昧的私心和无知的残酷。

  太阳的光线透过母亲刚才擦过的窗玻璃挪移了位置,母亲自言自语地说:“该挪一挪了,太阳照不到了。”说着,母亲把吊金钟的花盆挪了挪,挪在太阳光线照得到的地方。我想,美,需要精心照顾的;自然的美,也需要我们人类精心的照顾和呵护。我们没理由拿自然作为唯利自我的奢侈品,去肆意地施与残酷的戕杀。

  窗外,沙尘天气仍然弥漫着恹恹的土黄色调,有一个声音,跳荡着惨痛的介质,硬硬的,那是沙砾的声音,漫过小河,漫过我们农耕的麦田,漫过我们头顶浩淼的苍穹和足下辽阔无垠的大地。

                             2010-3-21


  

[ 本帖最后由 古月灵秋 于 2010-3-25 12:32 编辑 ]
2#
发表于 2010-3-25 12:41 | 只看该作者
先留个小脚印,稍后细读。
3#
发表于 2010-3-25 12:51 | 只看该作者
春日,飞扬的沙尘,覆盖的空间,以及给人的生活和心情造成的郁闷心情,作者从这种气候的变化,牵引出对另一种美好事物的描写和怀念。通过细节的描摹和呈现,真切地反映出人们内心对美好事物的渴念。文字,淡然、形象,颇赋有表现事物现象的质感。
4#
发表于 2010-3-25 12:53 | 只看该作者
细婉灵透的一章字,透着智慧和丰足的笔韵之光,在一个风沙四起的春日,娓娓铺展一路的叙述,虽然精巧,却不小巧,骨子里大气得很。在画面与画面的相连和思转换中,作者一次一次完善着场景的突破,以及沉郁感的遍布,春天是可喜的,风沙还是可忧的。在漫散的语气中,具象与意象气息相复叠加,你几乎以为在说春天,可瞬间又流淌到了时光另一端的土地,自然,一切景象,无微不至,点点成辉。洋洒十足的散文之神化感与诗意感,而这一幕一幕的转换中,恰还是与主题环环相扣,在人类不注重珍护自然的同时,也必将遭遇自然的报应,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公平的。而人类的自我毁灭精神还没有被深切地关注与自醒,没有树,鸟儿都不会安家,没有水,种子也不会发芽,为了风沙的不再侵害,共同自醒。
5#
发表于 2010-3-25 13:27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不动声色的历史感与深刻的寄托。
6#
发表于 2010-3-25 15:09 | 只看该作者
状态散淡,写得悠如。
7#
发表于 2010-3-25 15:26 | 只看该作者
窗外,沙尘天气仍然弥漫着恹恹的土黄色调,有一个声音,跳荡着惨痛的介质,硬硬的,那是沙砾的声音,漫过小河,漫过我们农耕的麦田,漫过我们头顶浩淼的苍穹和足下辽阔无垠的大地。

在对比中凸现主题,在回望中感怀环境的变化和气候的恶劣,悲悯情愫萦绕文中。衔接自然,描写细致,文笔流畅,匣子学习了,问好。
8#
发表于 2010-3-25 16:52 | 只看该作者
先记号。后欣赏。问好!
9#
发表于 2010-3-26 08:17 | 只看该作者
提读,期待大家多交流,一起共鸣和进步。
10#
发表于 2010-3-26 08:37 | 只看该作者
前几日,我们这里也出现了罕见的沙尘天气。要说在北京的那些年,这样的天气很常见,而在我的老家却很诡异了。文章从沙尘天气说起,缅想着畴昔生活,那些树木,那些快乐的场景,那些还留存在心底的质朴在现实中被分化甚至被浸染上了一曾厚厚的灰尘。这就是现实里的困惑,尽管有着殷忧,可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力所能及。支持精华!
11#
发表于 2010-3-26 08:43 | 只看该作者
诗意婉约的表述,质感、真切而纤细,暗含对生活的颖悟和冥冥之中对深刻审美的期待。
不愧为精华之作!!
12#
发表于 2010-3-26 10:33 | 只看该作者
学习!质感,流畅的叙述与呈现,表露出对大自然和人类关系的深切关注,对人类行为的深刻反思寓于其中!问好灵秋!
13#
发表于 2010-3-26 11:28 | 只看该作者
欣赏美文。行云如流水,缓缓而细腻的笔触,给人以美的享受!
14#
发表于 2010-3-27 08:19 | 只看该作者
提读一下,大家共同欣赏和交流。
15#
 楼主| 发表于 2010-3-27 16:5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3-25 12:41 发表
先留个小脚印,稍后细读。


温暖的脚印!问好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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