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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雨
沈茂昀
又下雨了，很大，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很有阵势。
我知道这是这个旱季的第二场雨，这是这个春季的第一次雷声。
本该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却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小草长不出，禾苗被烤枯，板结干裂的土地无法下种，这是怎样的季节哟！
本该是春雷滚滚的时候，我们却看不见淅淅沥沥的春雨。河流干涸，水库见底，小溪不再歌唱，整个大地被干炽的空气困扰，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点着火，这是怎样的季节哟！
又下雨了，隆隆的雷声中，我想象焦渴的土地，在这雷雨中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那些小草，那些森林，那些田野山坡，肯定会一抖满身的困顿，让这雨洗淋个够。在地底下几乎绝望的芽苗，也会在雨中突突地往上冒，然后嚓嚓拔节，找回属于自己的个性。正在孵化的虫子，也会在这雨的滋润下成活起来，开始它们崭新的生命之旅。
这是场好雨啊，哗哗的雨声，听起来是这样亲切和美丽！就像一串串美妙的音符，飘散在静寂的夜空；就像一篇篇激荡的乐章，冲击着人们久旱的心灵。夜幕编织的雨帘，丝丝如缕，在风声中飘扬。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在路灯的映衬下晶莹透亮，那些滚动的水泡欢呼雀跃，排着队直往前跑。这是多久没有看到的雨景了，让人心情格外激动，浮想联翩。
都说好雨知时节，但今年的雨，却来得迟了，太迟了，以至找水、送水、打井抽水、修渠引水，成了这个春天另一番忙碌的不协调的景致，刺痛着大地的神经。我的脑海里，总是那些送水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那些干渴的村民排着长队等着领水的情景。我知道这些村民是幸运的，至少，那些地方，车还进得去，水还送得到。而我却看到，一些非常敬职的记者，他们不辞辛苦地深入一些边远山区，用责任和良知采写的报道、拍摄的图片，让我深为震撼。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为了一口水，徒步翻山越岭，下峡谷，钻深洞，这些场景，悲壮得让人落泪，让我在沉重的氛围里，去感叹这生命之力的扩张。
这个季节，雨是珍贵的，滴水贵如油显得一点也不夸张。当泉眼不再咕咕涌流，山涧不再叮咚作响，人们才明白这块土地上也有水源枯竭的时候。平常听惯了哗哗自来水响的人们，在突然间拧开水龙头不见水滴的时候，才第一次有了生存的恐惧。当一瓢水从洗脸到洗脚到洗衣到喂养牲畜不断循环的时候，人们才惊叹于缺水的困境和无奈。水，水，水，当这个生命之源再也不像往常那样奢侈流淌的时候，人们才真正感知了人与环境友好相处显得多么重要。于是，这个季节里，我们反思，我们谴责自己平常那些不珍惜水资源的行为，我们盼老天下雨，甚至想用古老的方式搭台祈雨。
那些为抗旱倒下的英雄，一个又一个光辉的名字，是值得永远敬佩和铭记的，在这个大地干得发白的季节，是他们用自己的牺牲，撑住了村民们生存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山洞里的火把，摇晃的是生存下去的希望，是无数双眼睛里，对生命的真切期盼。当洞底清亮的水被引到地面，人们捧着水花欣喜不已的时候，那些英雄的面庞，却总在我的眼前闪现，定格成永恒的印象。我想，人类文明的丰碑，不单是推动人类历史的伟人铸就，没有平凡英雄铺底，它也不会这样高大和伟岸。记住这个季节里为抗旱倒下的平凡英雄，我们在抗击大灾面前，才能找到心底的平静和安宁。
事实上，也只有在绝境面前，生命才表现出它超强的坚韧和永不放弃的尊严。这不单是人，还有其它的生命。我听说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在一个山寨，一群自由放牧的牛，在山野里实在找不到水喝了，它们便开始集体跋涉去寻找水源，走啊走啊，走到很远的地方，才发现一个行将干涸的水凼，它们迫不急待纷纷去喝水。那哪是水啊，也近乎是泥浆了，但这群牛根本顾不上了，只管咕嘟嘟喝下去。等主人找到这群牛时，它们已经为找水筋疲力尽了。在这样的故事面前，我们可以想见，这场旱灾，也给多少生灵带来了生存的威胁。人，可以打井、钻洞找水，那些在自然界的其它生命，却只有等着水源重出，或者等着生命最终消逝在这干透的土地上。这样的无奈，恐怕是人难以体会得到的。
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数着下雨的场次，对雨的到来，有近乎膜拜的虔诚。我欣喜地听着隆隆的雷声，数着嘀哒的雨滴，感受春雨的清凉，这是好久没有的景象了。这风声、雨声、雷声，在四月天里，听起来格外的亲切。我想，这场雷雨，会让多少人激动哟，他们也肯定跟我一样，兴奋得睡不着觉，在喜雨中畅想。等天一亮，农人们就会高兴地扛起犁铧，拿起锄头，去翻土犁地，把一年的丰收种下，把心中的喜悦播撒。城里的人，也会挺胸阔步地走在被雨水洗净的街道上，呼吸清新湿润的空气。
久渴的土地，被水久困的人们，太需要一场透雨了，这个时候，就是面对强悍的暴风雨，人们也不会感到有丝毫的恐惧，而只有发自心底的欣慰。那山，那河，那溪，那塘，那花，那草，那树，那林，都会在雨中纵情歌唱，向老天爷表示感谢。
有一场雨，真好。盼望一场又一场的雨，浇淋这个季节，让一切生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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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0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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