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系列短篇小说《安于命运》之二——无法调和

娴情逸致

　　清晨7点，整个城市都还处在刚刚苏醒中的状态。晚秋的露水，湿润着雾霭中的草木。我在手机闹铃的提醒下，结束了香甜的睡眠，半闭着眼睛，下床来到厨房，给女儿准备早餐。

　　手机突然响了，我心想着，是谁啊？这么早打来电话。一听，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眼睛也全睁开了。原来是单位领导打来的电话，让我早到半个钟头，说有重要事情。

　　我交待了女儿几句，顾不上吃早饭了，急忙穿戴整齐，提上手袋，往单位赶去。

　　转过一个街区，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临街坐西朝东的、乳白色的三层小楼的我们单位。

　　到了办公室，领导手里拿着一张男人的二寸黑白照片走进来对我说：“把这张照片扫描一下，要准备放大用。”

　　我定睛一看，随口就说：“这不是美香的丈夫吗？扫描照片做什么用？”

　　“美香的丈夫春生昨晚上12点死了，在市里三院。照片放大要做遗像。”领导面部表情很严肃地说。

　　我半天没缓过神来，喃喃地说：“她老公才刚到50岁吧，怎么？就死了？”

　　“美香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她丈夫是病情突然恶化，去逝了。你赶紧扫描吧！”领导说完就走了出去。我们单位人员并不多，职工有了红白之事，都是第一时间电话通知我们大领导。

　　“噢！”我答应着，开了电脑，并预热着扫描仪。

　　美香是和我是一个办公室的，今年48岁。虽然老家是近郊农村的，但人生得几分秀气，做事很活泛，一双细长的凤眼总是未开口，先转上几圈，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美香，对于我这样头脑简单、行事正规，不是花瓶的花瓶，总感觉她和我不对路子。不过，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平日里只追求小资情调的生活，所以和她相处的不远不近，也就没什么大的冲突。

　　扫描仪最近不太好用，扫了半天不显示图像，我又折腾地重启了电脑。

　　美香的办公桌就在我的斜对面，玻璃板底下压有她家的全家福。她和丈夫春生是同一个郊县的，后来都到了市里工作，结婚后把家安到了城里。生了儿子后，把婆婆接来照看孩子。但孩子大了，她婆婆也一直没走，因为早年她公公已去逝，又只有春生一个儿子，便和他们一起住。美香处事非常精明，依了几分处世的活套，又十分会说话，所以在单位混得还可以，就是一直和她婆婆处得不好。十年前，我们一起住在单位的平房大院，平房院子是呈L型的，我们俩家在拐弯后的开阔处、隔着两米的通道打对门。

　　她婆婆的身体很健康，面部肤色虽然黑了点，但一年四季不生什么病。每天中午和黄昏的时候，我就能透过家里的玻璃窗看到她婆婆在削土豆皮。

　　我不解地问我老公：“她家怎么总是吃土豆，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土豆。”

　　我老公呵呵一笑：“人家家节检啊，谁像你？买来的罐头，闻着味不对，就顺手仍了。”

　　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样，但当她婆婆去春生的姐姐家住的时候，我便看不到美香削土豆，一家三口每顿饭变的花样吃，不是烧鱼，就是炖肉，传出香香的味道。

　　她婆婆爱抽烟，我心想，她婆婆的黑脸没准是抽烟熏黑的。她婆婆的个性也很强，有时在双休日早早的起来，把院子里的唯一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占得满满的，我洗了衣服只能望绳而叹。

　　“大娘，早，洗了这么多衣服啊。”我打招呼说。

　　“嗯。”她婆婆转头看我一下，并没有谦让的表示。

　　她婆婆洗的衣服看不出鲜亮，可能是为了省水，没有多漂洗的原因吧。我暗自想着，把衣服端回家，临时拉了一根绳子，把衣服搭上去。

　　5年前，我们单位的平房全部被拆掉，通过一年的搬迁过度，又分回到新建的单元楼房里居住，但我家和香草家没分在一个单元里。

　　就在我们入住楼房一个月之后的一个黄昏，我听单位的人说，美香的婆婆自杀了。原因好像是因为美香不想让她婆婆一起跟着住楼房，把她婆婆安排到以前在大院里盖起的、不在拆迁规划里的、还没有拆掉的小厨房里。据说，她婆婆就是在这个小厨房里自杀的。

　　那晚的月亮，升的好高，但整个单位宿舍楼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哀叹。

　　我和美香虽然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但我从来没有问起过她婆婆自杀的真正情况，但我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沮丧。

　　不久后，有一次，我们单位几个办公室的人结伴去看一个去逝了丈夫女同事。在面包车上，我看到美香低着头，神情暗淡，一路上没说一句话。我想，她肯定是想起了自己自杀了的婆婆。她婆婆身体一向很好，没病没灾的，一准能活个大岁数，可是死的时候才刚够60岁。

　　“唉，春生真可怜啊。”我边扫描美香老公春生的照片，不由自主地叹气说。

　　“你叹什么气啊？”旁边办公室的、和我处的关系不错的玲花走了进来。我看看了办公室墙上的表，已经8点多了。

　　“我说美香的老公啊，听说自打他妈自杀后，心情就一直郁闷，你说，这年纪青青的就没了。”我接着说。

　　“你知道吗？香草的老公得的是癌症，你说，能有救吗？”玲花说。

　　我还真不知道春生得的是癌症，美香从没说起过，从这点看，美香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否则怎么能让那么有个性、身体健硕的婆婆愣是寻了短见。

　　“奥，要是癌症是没得救的。我以前听说过，有人得了肝癌从发现到死亡只用了一个星期。”我接着说。

　　“那只是个例哈，一般没那么严重啊。不过生命确实是脆弱，说没了就没了。想想没了的人，你看我们平时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玲花颇有感悟的说。

　　“你这也只是一时的感悟，过后你就全忘不了。我倒是感觉做人应该是有点包容心的。”我好像也似颇有感悟的说。

　　“是啊，一旦事情无法调和，人就容易往死胡同里钻啊。你看美香的婆婆，肯定是感觉住到小平房里面子挂不住，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玲花继续说。

　　“嗯，你说，我们去美香家去看看她吧。”我提仪说。

　　“行，不过得上礼，你说上多少？”玲花和我商量的说。

　　“上一百元表个心意吧。我们下午去吧，上午还有事情做呢。”我接着说。

　　玲花说：“行。”

　　虽然我不喜欢美香，但春生为人还是忠厚老实的，我感觉应该去看看，毕竟和美香是同事，和春生做了好几年的邻居呢。

　　我把扫好的照片，拷了U盘送到了领导办公室。

　　下午，我和玲花先到了单位，又结伴去了美香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的许多从美香、春生老家来的帮忙的人。我上午扫的照片已被放大，被镶在了黑色的框架里，端放在客厅设的灵堂前。

　　我和玲花先上了礼金，然后来到春生的遗像前，点了香火祭拜了三下，插到香炉里。美香的亲戚、一个50多岁的妇人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小红布条。我们退身而下，来到了美香呆的屋里。

　　只见美香一身黑衣，半靠坐在床上，已是哭得眼睛红肿，见到我们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春生最后病情和离世前的情况。

　　我看着美香，已是眼眶里盈动着泪滴，我从来没见到过美香这样的悲痛过。我忙安慰美香说：“你要坚强一点，还有儿子需要你的照顾呢。”

　　玲花也忙安慰说：“就是，你可是不能病倒了，小刚还在上大学，需要你的照顾呢。”

　　我每次临顾这样的场景，都不由得心生悲切，感到心情从没有过的压抑。这样的场合也不能久呆，我和玲花忙又安慰了几句出了美香家，并把红布条拴到了美香家的楼梯栏杆上。

　　在回单位的路上，我和玲花没怎么说话。我心想，要是美香多让点她的婆婆，对她婆婆好点，或许就没有她婆婆的自杀，和今天春生的病故。生活也许就是张开着一张笑脸，拥抱着美香的一家。

　　过了一个月，美香上班了。前几日还能看到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她的面庞，但后来，那股精明气又从她的眼睛里传递、透射出来。

　　我望着窗外晚秋日渐萧瑟的树木和飘零的落叶，知道一个人改变自己很难，也知道自己那一百元兴许是白上了，一点也改变了彼此的关系。但我想，就算是对死者的祭拜吧。


　　（2010年4月20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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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娴情逸致 于 2010-4-23 10:08 编辑 ]

娴情逸致

继续欢迎各位版主和文友提出指导、批评意思。问好大家！

刘满园

帮你编了一下，还没有弄好，你就重编了，这样很好。

娴情逸致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4-22 09:35 发表
帮你编了一下，还没有弄好，你就重编了，这样很好。

还望刘版多提批评、把导意见。

笨小暖

我不喜欢美香，真的！
但妮妮姐的故事还是蛮生动的，一路读来，情景俱现，宛如就在眼前，生活就是这样，充满困惑和困境，需要面对，需要承受。

娴情逸致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4-22 09:59 发表
我不喜欢美香，真的！
但妮妮姐的故事还是蛮生动的，一路读来，情景俱现，宛如就在眼前，生活就是这样，充满困惑和困境，需要面对，需要承受。

十分感谢暖妹妹的关注和鼓励！今年想在小说的写作上有所提高。写得不好，让你见笑了。:hug: :kiss:

鸽子杨军

写得生动。在扫描照片的过程中，缓缓展开与主人公相关的事。不错！

有一个错字““奥！””是“噢”吧？

邱天

写小说总得有些意料之外的情节吧？这篇总觉得平淡，缺少小说需有的、吸引人眼球的情节。个见。请原谅！

刘满园

各人有个人的看法，这篇我读的最早，一遍不行，又读了两遍，我觉得是一篇不错的小说，一是生活味儿很浓，二是语言很劲道，三是平淡中见精神，作品写出了普通人生活的无奈，写出了生活中潜在的矛盾冲突和斗争，很值得咀嚼。大家还可以再读，再体味，再发表意见。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4-22 13:59 编辑 ]

天下为公

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这是文学作品不变的真理。
这一篇，在这方面挖掘得有深度。
不动声色的描写，给人很多关于人生的信息。
精华支持！

邱天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4-22 13:51 发表
各人有个人的看法，这篇我读的最早，一遍不行，又读了两遍，我觉得是一篇不错的小说，一是生活味儿很浓，二是语言很劲道，三是平淡中见精神，作品写出了普通人生活的无奈，写出了生活中潜在的矛盾冲突和斗争，很值得 ...

也许您说得对,邱天没有读出道道来.再读一读吧.

邱天

又认真读一遍了。
支持精华吧！
不过，一些错别字，得更正好啊！如：做事很活泛，一双细长的风眼总是未开口

等等。

芳香碧丝草

不喜欢美香这个女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这个家，就把这个家的一切人都当亲人看，谁有点不周不齐，多包容一点，相信快乐的家庭就会暖意融融。婆媳相处能几年呀？多个婆婆，世上就多份疼，婆婆走了，谁还会疼你呀？傻媳妇！
学习姐姐的新作！支持精华！ :hug: :hug: :hug: :hug:

曾经沧海

很贴近生活的一篇小说，小说没有张扬什么也没有贬斥什么，一口气看完，让读者在平淡中看出不平淡。欣赏。

娴情逸致

原帖由 鸽子杨军 于 2010-4-22 12:59 发表
写得生动。在扫描照片的过程中，缓缓展开与主人公相关的事。不错！

有一个错字““奥！””是“噢”吧？

感谢朋友的关注和鼓励！你说的错字我已改，我的电脑里找不到带口的，只好复制了你的。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