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娇音恰恰啼（2）
一 那是仲秋的晴朗时节。夕阳西下的时候，止语和娇音一人骑一部黑色永久自行车从彩霞南路一路下坡。娇音伸出一只右手去拉止语的左手，他俩各自用一只手把着车龙头，慢慢从下坡路往下溜。过了一会，止语慢慢松开了娇音的右手。娇音愤怒地大喊，“止语！”止语落后一步，绕到娇音的左边，他向她伸出右手。娇音换了左手和止语牵，用右手把着车龙头，稳当了许多。止语看着夕阳给娇音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辉，他笑了。娇音亮开嗓子唱起来，“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止语笑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怕她有闪失。“你也唱啊，止语！”娇音喊道。止语只好也跟着唱起来，“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秋梦中……” 止语像当年十八岁那样咧嘴笑起来。他不知道由于昨晚喝多了酒，他现在这样笑着，唇已经裂得出血了。 二 手机在枕头底下强烈而固执地震动起来，震得止语脑壳疼。他脸上的笑容倏忽而去，他皱着眉在梦里挣扎了一会。他终于睁开了充血的中年男人的眼睛，一挥手擦去了唇上的血珠子，来电显示是“老婆。” “喂——”止语觉得自己简直是怒气冲冲的，但还好小倩不觉得。 “喂，还没起床啊？”小倩很温柔。 “唔……这就起来了。”止语所谓的怒气也许压根就没表现出来，他其实一直都很温和。 “怎么样？你手上的事情办好了吗？上海那边还去吗？”小倩继续温柔地问。 “上海？”止语提高了声调，小倩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去上海见娇音？ “你昨天下午不是电话里说，可能还要绕一趟上海？”小倩依然温柔。 “哦哦哦哦……”止语哦了一串。昨天下午跟小倩扯谎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上海见娇音，因为那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敢不敢约娇音，也不知娇音到底会不会答应和自己见面。现在一切都约好了，但小倩又打电话来了。 “上海那边你今天还去不去呀？”小倩极有耐心地穷追不舍。 “哦，上海啊，上海那边的事情……我昨天下午电话打过去，都处理好了。”止语一边说，一边惆怅。 “那你一会儿就退房开车回初源了喽？”小倩雀跃起来。 “嗯，一会就回吧，还有事儿吗？”止语突然冷淡起来。 “没事，没事，你路上慢点开，慢点开，我去买菜……” 挂了电话以后，止语又在宾馆的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确信少年止语和少女娇音在夕阳西下的回家路上一边牵手一边唱歌的情景是永不再回来的梦境之后，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止语给娇音打电话，他这时候的感受和昨晚酒酣之际给娇音打电话的感受天差地别。娇音的电话没人接。止语看看时间，八点半都过了，难道还在睡觉吗？ 三 娇音的电话回过来时，止语已经准备出发回初源。 他自以为很镇定、语速很快地在电话里告诉娇音，自己有事要赶回初源，不能来上海见她了。娇音很淡定地说没事，然后说了两句以后常联系的场面套话。为什么她不像少年时代那样，愤怒地大喊他的名字娇叱，“止语，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是这样？挂了电话，就要开车回家了，止语心头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失落。明明没有放下，却又怕承受不起。 止语不禁又点了一支烟。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怀着一种奇异的留恋和告别的心情，点开了娇音的朋友圈。止语这时候才看见娇音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消息。链接是酷狗上罗文唱的一首老歌《尘缘》，配的文字有点煽情，“旧梦应须记。珍藏，珍惜，如意，安好。明天见。” 四 止语慌里慌张地对着娇音这条朋友圈点删除。左点右点，纹丝不动。他从来不发朋友圈，所以没有经验——这是娇音的朋友圈，不是他的，他怎么能删除呢？情急之下，止语只好又把娇音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娇音看到又是止语的电话，觉得有点奇怪。她心里想，如果是他又改变主意要来上海和自己见面，那我就就找个理由婉拒吧——毕竟他一会说见面，一会说回去，这样我拒绝他也不显得那么伤人情了。 “喂，娇音啊，我看见你发的那条朋友圈了。”止语着急地说。 “啊呵呵，是吗？”娇音笑了，“昨天临时有点小感触，所以就发了。”娇音心里说，只是一条亦真亦假的朋友圈而已——她已不希望止语太感动。人到中年，是这样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地入戏煽情，又身不由己地轻易厌倦。 “嗯嗯，但你这样发出去，也太明显了呀！”止语不知如何解释。 “明显什么呀？我没有什么不可以见人的。”娇音语气已经不大好了。 “嗯是这样娇音，你知道吧，那个自从你加我微信后，那个……”止语愈加不知如何讲了。 “加你微信怎么了？我没骚扰过你吧？我的朋友圈是我自己的朋友圈，你不喜欢看就别看呗！”娇音连珠放炮，她这还真是当年真我的风采啊！ “娇音，自从你加我微信之后，我老婆……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你的朋友圈啊！”止语只好如实相告。 “你老婆？每天睁开眼就看我的朋友圈？”娇音奇怪地反问。 她开始觉得好笑了。千里之外，自己初恋男友的老婆，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朋友圈，她所有真性情的喜怒哀乐都这样无遮挡地呈现在这个她见都没见过的初源女人的眼面前，这算怎么回事？ “是呀，她是知道我们之前的事情的……”止语嗫嚅地说。 “知道我们之前的事情怎么了？怎么搞得好像我们之前是做了贼似的？”娇音突然觉得止语这个人和与他相关的整个事件都变得令人厌恶起来。 “不是啊，但我老婆她很介意嘛……毕竟她和你，不好比嘛……”止语恨自己没法把话说清楚。 娇音沉默了片刻。 “娇音，能不能麻烦你把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删除啊？真不好意思……”止语几乎是哀求地说。 “好啊，没事的。”娇音冷冷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五 止语还没来得及出发，小倩的电话又温柔地追了进来。“吃过早饭没有？现在上路了没有啊？” “我在开车，你是不是想我路上出事啊？”止语没好气地说，他感到五心烦躁。 止语给车加满了油，准备出发了。他摸出手机，点开娇音的朋友圈想确认下她是否删除了那条消息。 娇音的朋友圈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拦截的横线——她把他设置成了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 一股浊气涌上天灵盖！！！ 怎么向小倩交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至于自己从此也不能通过朋友圈了解娇音的一举一动了，这和怎么向小倩交代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止语不得不再次给娇音打电话，但娇音再也没有接他的电话。止语想，也许她就要要删除我的微信了吧？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无论如何，止语他要启程回家了。 啼妃2018.10.30
（注：不参与加精与计酬谢谢，没有一一回复的习惯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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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30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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