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人的秋天

再清

一个人的秋天
作者：古再清

　　赶走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何况他们曾经爱过，生活了两年。

　　更何况，她现在还爱着他，不愿意他离开。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那是不久前她买给他的，提着一个旅行袋下楼了。他犹犹豫豫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遗落了。

　　她知道他不想走，于是就不断地催促他。她大声说她有课，一二节的课，还有5分钟就要上课了。

　　他走出楼梯，看到地上的雨，说，我的伞，我的天堂伞。然后停了一下，又说，算了，留给你用吧。她不说话。她知道天上的雨，如细丝一般，并不大。

　　一前一后走出单位大门。她急着上课，他急着赶车。

　　她提着装了批改过的作文的油纸口袋，上了一辆三轮车。然后，就看不见他了，看不见他如何提着旅行袋上车，看不见载着他们两个人的车，如何背道而驰。

　　初秋早晨的凉意浸染着她。

　　这样，她又回到在他之前的生活。

　　一间简单的屋子，地板永远洁净，空气永远馨香。茉莉花定时端进端出。幽蓝的台灯伴她夜读。没有他东丢西甩的书，没有脏衣服，没有她换下几天还来不及洗的内衣，没有扫不尽的垃圾。更重要的，没有谁抢她的被子、枕头。一个人躺在床上是那么舒坦。她是一个人的。她每天无忧无虑，生活简单明亮。

　　而他是阴影。

　　上完课，到农贸市场买了米、蛋、水果，气喘吁吁提上楼。叫了几声他才出来开门，睡眼惺忪，端着漱口杯。早晨走的时候，她就再三地说，不要睡懒觉，早些起来看书做事。他仍旧这样。进屋，发现窗户没打开，被子没有叠。早晨给他煮的鸡蛋，原封原样的放在塑料勺里。奶粉放在杯里没有冲。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惯有的生活方式又出现了：吵架，吵架。她把东西统统扔在地上。书，闹钟，被子，枕头，一片混乱。她说，你走，你走，你不在这里我好好的。你来了，只会让我烦。

　　他狠狠的说，是的，我不该来，我来干什么，我来了破坏了你的好事！你是不是喜欢了别人？你给我说。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话总是让她悲愤而绝望。她要怎么说。她在他面前木讷得像白痴。她只有发毒誓，用她的生命，她爱的人的生命，她将来的孩子的生命，来发毒誓，来告诉他，她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也许，她对于爱情的心，就是这样冷却的。

　　晚上，清理东西。她找她的身份证，去办单位的工资卡。翻出一册旧照片。他拿过去看，说，为什么没有我的照片，却有其他男生的照片？她知道他要冒什么火，说什么话了。那都是她惧怕的。于是小心地说，你的照片，因为一件事，被我撕掉了，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那是他在五月，背着她和美术系一名姓王的女生搞上关系时，她知道了，然后撕掉的。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入睡的夜晚，泪水在心里流淌。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她爬起来，留着泪撕了照片。这些都是她不愿回想的。如今的她变得迟钝多了，对朋友说，她的心是啼出血来长了老茧的。很多事她都不去想。只在它碰痛灵魂的时候，会刻骨地悲戚。

　　停顿了几秒钟，她又说，我留的照片，都是我的普通朋友的照片，没有必要撕。

　　你舍不得是不是？你不是答应过我，全撕掉吗？

　　她不想过多地分辩。便抽出那几张照片，撕掉了。撕掉就撕掉吧，反正如今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交往，就像她的内心至始至终都只是孤单的一个人。

　　他说，扔到外面去。

　　第二天中午。上完课回家，她还没坐定，就看见他布着阴云的脸。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我叫你把我不愿看到的东西都处理掉，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些信？”

　　“什么信？”

　　“我不知道，你自己看。”

　　她打开抽屉，把她的信一封一封地拿出来看。找到了三封男性朋友的信，高中同学，刚上大学的时候写的。还有一位是大学时的学长，给过她很多帮助，把她当妹妹一样爱护的人。她留下这些信，算是对他们的尊重。仅次而已。

　　有时候想她，自己是不是过分地怀旧，曾经用过的拴钥匙的绳子，都不愿意扔。其实放在那里也没有太多意义的。只是不愿意亲手破坏掉。夏天的时候，她把不能穿的白棉布裙给了读高中的妹妹，心里都一阵难过。好象那一段青春骤然丢失。怀旧是一种羁绊。而她如此年轻，就不愿意去看未来。然而这是她的生活方式。她愿意。

　　“你为什么不撕掉？你答应我，都撕掉的。你舍不得是吗？你想重温过去是吗？”说着，一记巴掌摔过来。

　　她没有哭。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怎样。除了暴力，还能怎样对她？她只是她，一个个子娇小、软弱可欺的女孩。而她有着倔强的脾气。爱和悲悯，她知道，她都并没有得到。而她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受着欺侮和伤害。

　　她还是撕掉了。她不想再说什么。只求一个宁静。

　　“还有落和眉给你的信呢？不是也有提到过去的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灾难会降临到她们的信上面。她们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活在世界上最大的慰藉和支柱。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滚落，声音开始嘶哑。歇斯底里的痛苦折磨着她。她已经忘记她 是怎样体面地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态度温和，言语谆谆。

　　信还是撕掉了。她不敢看那满地的狼籍。洁白的心的碎片。

　　他用扫帚扫出去，然后烧掉。

　　她的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来。心骤然空虚。

　　那一刻，她知道他们永远没有未来了。

　　记忆就停止在这里。

　　她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这是一个小县城。四面都是山。容易让人忘记外面的繁华。

　　这里经常下雨。尤其在秋天。学校给每个老师都发了一把翠绿的伞，她每天都带着。早晨很早起床，让风把自己吹醒。窗外是山。可以看到依依的雾岚。觉得自己是在山间度假。上课的时候，她总叫学生读课文，自己却站在窗边听河水的滔滔。看窗外的山忽明忽暗。

　　下了课，她提着包游荡。路上有卖大饼的，她买一个边走边啃，然后思考午饭吃什么。无聊的时候，她就让音乐包围自己，以致被音乐席卷，无法呼吸。有时看书，看英语，让自己明亮，也为了考研。朋友说羡慕她。她也觉得挺好。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来到这里，为了什么。背过身的时候，泪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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舄兢

也许心过于敏感就意味着受伤。
叙述多了一些，再多一点细节就更好了。

左显辉

文章不错，功底是显然的。就本文而言，我觉得中间的叙述是多了一点！
个人之见，请勿介意：）

再清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文章不错，功底是显然的。就本文而言，我觉得中间的叙述是多了一点！
个人之见，请勿介意：）

斑竹见识好，不过我力图避开故事表达情感，有时候故事本身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