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牛老伍 于 2019-1-23 16:54 编辑
一路界石,一路过往 ——读季羡林的《年》
又要过年了,“年”到底是什么呢,流传着各种各样精彩的传说,而我对年的感觉和认知莫过于季羡林老先生的一篇散文《年》了。
先生开篇就说:“年,像淡烟,又像远山的晴岚。我们握不着,也看不到。当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们的心头轻轻地—拂,我们就知道:年来了。但是究竟什么是年呢?却没有人能说得清了。”进而,先生分明告诉我们,我们行进在人生的这条路上,“年”不过是一个路旁的界石,或者说是人生旅途的一个节点、一座驿站。这些界石什么的“只不过在我们心上有那么一点痕。痕迹自然很虚缥。所以不易说。但倘若不管易说不易说,说了出来的话,就是年”。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界石旁,或是那座驿站中让先生这样感慨,写下了这篇精彩的散文。
记得先生曾多次讲过:“凡是没有真正使我感动的事物,我决不下笔去写”,那么我们就沿着先生的来路,去探寻先生那个感动的片刻吧。
季羡林先生写这篇散文的时候,是公元1934年,这个时候的他风华正茂。他1930年19岁时,同时被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录取,最终他选择了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此时先生与李长之、吴组缃、林庚,并称清华“四剑客”,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他回忆到:“那时我们都很年轻,我的岁数最小,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幻想特多,不知天高地厚,仿佛前面的路上全铺满了玫瑰花的年龄。”当年日记里坦言:“我写的这一些文章中,我还是喜欢《年》。”
这个时候,我们从这块界石回望,“我们究竟看到些什么呢?灰蒙的一片,仿佛白云,又仿佛轻雾,朦胧成一团。里面浮动着种种的面影,各样的彩色。这似乎真有花样了。但仔细看来,却又不然。仍然是平板单调。”一路走来,“在白天里,我们拼命填满了肚皮。在黑夜里,我们挺在床上裂开大嘴打呼。”这是出混沌中来,从天真中来,从无忧无虑中走来,经过了23个驿站,23块界石,这是轻松明快的:“就这样,白天接着黑夜,黑夜接着白天;一明一暗地滚下去,像玉盘上的珍珠。……”
正是那个时候,清华有冯友兰先生任文学院院长,朱光潜先生兼课文艺心理学,陈寅恪先生教授佛经翻译学。胡适、傅斯年、汤用彤、朱自清、俞伯平、郑振铎、冰心等等诸位大师也在北大或清华兼课或任教,是中国学术史上辉煌的一个时期,这些老师都对季羡林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季羡林如鱼得水,畅游在文学的汪洋大海。次年,被选为赴德公派留学生,这段岁月,应该是值得先生回味的,值得感动的。
然而,先生写这篇《年》却不仅仅是为了回头看,坐在界石上也看另一边。“倘若抬头向前看的时候─—又是一条微白的长长的路,伸展开去。又是一片灰蒙蒙的雾、这路就蜿蜒到雾里去。到哪里止呢?谁知道,我们只是走上前去。过去的,混沌迷茫,不知其所以然了。未来的,混沌迷茫,更不知其所以然了”,未来是不确定的,然而,季羡林是期待的,“正因为渺茫,却更有味。当我翘首前望的时候,只看到雾海,茫茫一片,不辨山水云树。我们可以任意把想象加到上面。我们可以自己涂上粉红色,彩红色;任意制成各种的梦,各种的幻影,各种的蜃楼。”而季羡林先生以后经历过的那些界石,却没能像先生想象的那样:“制成以后,随便按上,无不适合”,让他“我们大概也要充满了欣慰与生力,怡然走上前去。”,二战的爆发、牛棚的生活无不改变他当年对界石前的期望,只留下来路身后一片灰蒙蒙的雾。
细品《年》的味道,我发现先生把界石生动地比喻“年”,十分贴切。从先生优美的文字里,我读懂了,年,不过是一个句号,你可以往回看;年,同时还是一个逗号,你应该无所畏惧勇敢前行。年复一年,界石过了一块又一块,沧海桑田,先生已远,而我也倚靠在我的界石旁,感慨着来路,对前途充满期待和敬畏,这是我的界石,指向何方?
文末,就用先生《年》的结尾来结尾吧:在前方,“当我们还没达到以前,脚下又正在踏着一块界石的时候,我们命定的只能向前看,或向后看。向后看,灰朦朦,不新奇了。向前看,灰朦朦,更不新奇了,然而,我们要作什么样的梦呢?谁知道。——一切都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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