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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贾平凹《极花》:“斯德哥尔摩症”下的拐卖妇女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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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8 13:1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贾平凹《极花》:“斯德哥尔摩症”下的拐卖妇女现象

  文  雪中侠客

  两年后再读贾平凹的《极花》,有了新的体会。

  2016年这部小说在《人民文学》上连载的时候追着看了几期,最终决定买下完整的小说,当时匆匆看完,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如今大多数已经模糊了。隐约只记得小说里的主人公胡蝶,那个从农村走进城市,一心想要过城市生活的女孩命运真是悲惨:跟随着母亲来到城市后,母亲靠捡垃圾卖维持生计,胡蝶喜欢城市人的生活,她喜欢小西装,喜欢高跟鞋,喜欢一切与城市人有关的东西,并且对房东上大学的儿子心生爱慕。像大多数到城市打工的女孩一样,她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工就遭遇了人贩子,被人贩子欺骗,拐卖到一个比自己家乡更加偏远、更加贫穷的小村落里,过起了非人的生活。开始的时候,她试图反抗,试图逃走,也做过抗争。被关在土窑里的岁月里,她每天都期盼着人来拯救她,甚至也逃跑过。可是,不幸的是,被抓回去了。在她被关300多天之后,被村里的人强行绑起来,然后,被黑亮强奸了,之后,胡蝶怀孕了。再后来,胡蝶生下孩子后逃出了小村落,可是,最后,胡蝶又回到了那个自己被拐卖的地方。

  之后的两年里,脑海里时不时会跑出这样的问题:胡蝶既然已经逃出魔爪,为何又选择回到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偏远山村?带着这个问题,再次对这部小说进行了阅读,透过字字血泪的叙述中,恍然间发现:胡蝶最终选择回到偏远山村的情况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多么的相似!

  简单来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胡蝶作为被拐卖者,被拐卖到偏远山村,过着非人的悲惨生活,是人生的悲剧。可是,在与罪犯(买卖妇女的一方)黑亮,以及黑亮爹和整个村子里的人的相处中,逐渐对黑亮产生了感情,并为他生下了孩子(取名为兔子),对购买自己的黑亮父子,由最初的憎恨和厌恶到最后的同情怜悯的转变,再到逃出小山村又回到小山村的过程,虽然经过漫长时间的适应,但这种转变何尝不是契合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表现?

  这让我想起几年前陈可辛导演的一部打拐题材的电影《亲爱的》,电影里最后被拐卖到安徽的孩子在见到自己亲生父亲田文军那一幕让人看来格外揪心,在亲生父亲找到自己时,孩子已经不认识他了,对他的感情反而不如购买自己的养母来得深,同样的,这也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侧面反映: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孩子和养父母生活得久了,自然和他们感情深厚,这已和亲生和非亲生没有多大关系了,他们不会知道,为了找到自己,父母付出了多大的精力和多么辛酸的经历。

  整部小说的产生,透着贾平凹对当下拐卖妇女现象的无力感与无奈。小说的创作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这个故事早在多年前出版的《高兴》一书后记中贾平凹就讲述了梗概,最后他这样写道:“这次成功解救,使我和老孙很有了成就感,我们在三天内见了朋友就想说,但三天后老汉来感谢我们,说了解救的过程,我们再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解救过程中发生了村民集体疯狂追撵堵截事件,他们高喊着: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老婆?买来的十三个女人都跑了,你让这一村灭绝啊?!后来就乱打起来,派出所长衣服被撕破了,腿上被石头砸出血包,若不是朝天鸣枪,去解救的人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老汉的女儿是跑出来了,而女儿生下来的不足一岁的孩子没能抱出来。这该是怎样的悲剧啊,这边父女团圆了,那边夫妻分散了,父亲得到了女儿,女儿又失去了儿子。我后来再去老汉哪儿。老汉依然在拾破烂,他的女儿却始终不肯见外人。”一方面,贾平凹对被拐卖女孩胡蝶的遭遇给予了深深的同情,对拐卖妇女这一丑陋现象给与了深刻的评判,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作者又对拐卖妇女这一社会大背景下的农村男人们的婚姻状况提出了疑问:是什么导致这些男人不得不铤而走险,向人贩子购买媳妇?归根结底,还是贫穷二字啊!

  小说里向人贩子购买媳妇的黑亮以及村里的立春、腊八等人,你说他们可恶吗?从法律的层面上来说,他们确实可恶!可是,读完小说,读者又对他们恨不起来。鲁迅先生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言之,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们的可怜之处,却深刻反映很多农村男子的共同苦恼:因为贫穷,他们娶不上媳妇,只得从外地购买,于是,又因此而滋生了罪恶——拐卖妇女。他们的本质并不坏,一如小说里的黑亮,他善良、淳朴,对胡蝶也很好,或许,这也是胡蝶对他恨不起来,最终还回到他身边的原因之一吧。贾平凹写这部小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通过胡蝶的命运,影射当下大部分农村男性的婚姻问题和城市壮大本身的过程中,使农村不断凋敝的社会问题。在小说的后序里,贾平凹也表达过自己的困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总能看到贴在路灯杆上的道路指示牌上的公用电话亭上的寻人广告,寻的又大多是妇女和儿童。这些失踪的妇女儿童,让人想得最多的,他们是被拐卖了。这些广告在农村是少见的,为什么都集中在城市呢?偷抢金钱可以理解,偷抢了家畜和宠物拿去贩卖也可以理解,怎么就有拐卖妇女儿童的?社会在进步文明着,怎么还有这样的荒唐和野蛮,为什么呢?

  记得从前在鲁迅先生的文章《娜拉走后怎样》看到过这样的描述:“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忘却了飞翔,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还有一条,就是饿死了,但饿死已经离开了生活,更无所谓问题,所以也不是什么路。”胡蝶当然不想堕落,更不想去死,那在面对外界的质疑,媒体的捕风捉影等等因素造成的不安全感,她只能选择重返,重新回到她赖以生存的地方去,起码,那个小山村有爱着自己的黑亮,有说得上话的麻子婶,有博学的老老爷,最重要的,还有自己刚出生一年不到嗷嗷待哺的孩子。虽然胡蝶无法忘记那个地方也曾伤害过自己,不算是理想之地,这是一种无奈,但在当前却是较为现实而明智的选择。不过,好在这种现象正在潜移默化在改变,而改变它们的,是国家经济的不断繁荣,观念的不断改进,这让人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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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8 15:04 | 只看该作者
看过电影《盲山》,也是让人感慨万千。
侠客此文满含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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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8 15:26 | 只看该作者
柳藏 发表于 2019-2-18 15:04
看过电影《盲山》,也是让人感慨万千。
侠客此文满含爱心。

《盲山》和《盲井》看着都让人特别揪心,而《极花》何尝不是呢,问候柳藏版主
4#
发表于 2019-2-18 18:25 | 只看该作者
拐卖在很多地方还存在,贾平凹这本书很有看点,在几年前看过,感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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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8 19:20 | 只看该作者
经过了许多年后,是不是这种拐卖应该减少了?不得而知。山大沟深的落后地方,娶个媳妇如此之难,也就注定了买卖有市场。
三十年前,娘家就出现过两个结婚媳妇逃跑然后让人贩子拐卖 ,一个男人有实力加上媳妇聪明伶俐,发出了让解救的信,就如同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警察出面拿枪,艰难摆脱众人追击,才解救出来。余下的一个,就没了音讯。嗯,都怪贫穷   
6#
发表于 2019-2-20 08:30 | 只看该作者
倪萍主持的一档寻亲节目。这几天在老家闲来无事看了两期。
对于失去孩子的家庭来说,这种失去的打击机会是毁灭性的。《亲爱的》也看过,侠客的析文,试图探底,但这个话题私以为,像一个黑洞,剥离开来的现实远比电影或者文本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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