疱疹

清风剑

　               疱疹

　　“像是疱疹。”李凤红在橱窗内从门赶出来，让老王往屋门口站站，借着太阳的余光，审视了一会儿：“是疱疹。是带状疱疹。”

　　老王见人家挺明白，暗自庆幸来对了地方，忙问容易治吗。是怎么引起的。

　　“说容易也容易，如果长在腰上，盘了一圈，就难了。”李凤红很是平静，像对老王说，也像似跟坐着输液的老太搭话。

　　老王见老太频频地点头，对疱疹也蛮熟悉，又追问是怎么引起的。

　　“病毒感染。你咋才来？得有三四天了吧？”

　　老王想起前几天，厂长让跟同伴去拆铁皮房，两人都没拆过，先把门框生拉硬拽地扯下来后，开始抡锤砸上梁。谁知铁皮中间夹着石棉，扑簌簌落两人一头一身。两人立时感到刺痒，特别是同伴，一眨眼的功夫，胳膊和脖子这些裸露的地方，起满了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可是第二天，同伴的疙瘩就消干净了。老王却四五天后才起，比同伴要严重得多。

　　老王看到了希望，忙问：“具体怎个治法？”

　　李凤红稍沉思一下，说：“打一个肌肉针，输两瓶液，再抹药膏。”

　　“一次得多少钱？”

　　“我跟你说，你来这就来对了，如果去医院，一千块钱也不见得能医好你。我这一天七十五，打七个基本就能好利索。”

　　“我不想打点滴。”

　　“不打哪行！如果不去根，留下后遗症，脑神经会随时一剜一剜地疼。”

　　老王也怕顺着肩膀发展到腰上，万一真杆屁了，这辈子还没享福哩！留下后遗症也不好受啊！可这么几个疙瘩就得花五百多，心又不甘。思之再三，一咬牙：“打吧！”

　　输上液之后，她在老王的肩和脖子最严重的地方，用针扎破，拔两个罐子，说是先把头截住。待取下罐子，擦净血，统统涂上药膏。老王一看药膏名：阿昔洛韦，正是老婆发过来的那几个字。

　　前半夜，老王就醒了，因疙瘩都在头右侧，他就得朝左侧躺着，时间一长，压得胳膊腿酸麻。醒了就摸摸头及耳朵后。疙瘩偏顺着耳朵后往下漫延，从脖子到肩，又起了一溜。老王担心得没法，看来又要破财了。

　　好容易盼到天亮，等眼镜下夜班回来给看，果然，眼镜惊讶地说大发了。老王打心里不想去医院，也不舍得耽误班，就说晚上下班去跟前的诊所先看看。然后让眼镜拍几张照片，用微信发给老婆。老王平时几乎没生过什么病，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必先告诉老婆。

　　老王也曾想到过敏。在东北老家摘木耳时，谁知木耳袋底下有一个小马蜂窝。老王刚拿起木耳袋，几只马蜂就一起扑向老王的头脸。老王挥舞着木耳袋慌乱地扑打，快速地后退，木耳袋踩倒一片，也没阻止住疯狂的马蜂。耳垂“啧”被叮了一下。老王拍打掉马蜂，揉捏着耳垂，心里害怕，肯定得起一身大疙瘩，得马上回家买息斯敏吃，睡一大觉才能好。

　　目前对照着比看，不像是过敏。老王倒希望是过敏。

　　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微信老婆的留言。原来老婆把照片又发给老王当护士的妹妹，妹妹又打问大夫说是疱疹，并发来了内服和外用的药膏名，都叫阿昔洛韦。老婆生怕老王心疼钱，不舍得去医院，紧跟着发过来五百块钱红包，并一再嘱咐必须去医院看看，别再引起别的病变，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千万照顾好自己。

　　老王感觉李凤红挺专业，遂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别看诊所不大，来的患者可不少，这个喊姑，那个喊姨，拿完药，打完针，都忙不迭地给钱，生怕不要或少要。老王这才细看李凤红，有四十多那样，穿着深红色连衣裙，举手投足，颇有几分气质。只是剪了个小子头，倒是挺显利落，语气蛮和蔼的。

　　回到宿舍，已经快八点半了，老王给老婆打电话，汇报完情况。老婆说：“啥点滴呀，七十五，太贵了吧？我给爸打，一个也超不过二十。”

　　“看你，你不是自己买药打吗？人家哪一样还不得赚几个……嗯嗯，点滴管加葡萄糖也不过五块钱，好点的药也不过十块钱那样吧……哦哦，是有点黑，不是有点，简直是太黑了！”

　　老婆说：“黑又怎样？安心打吧，只要能治好，钱不是问题，不够再给你发。”两个人又说了些情话，缠绵半天，才挂了电话。

　　眼镜正好改上白班，此刻，正在坐在桌前，喝着小酒看直播，戴着耳机的脑袋一梗一梗，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直到他看完直播，摘下耳机，老王才凑过去当他说在诊所的经过。

　　眼镜是当地人，就在跟前村里住，颇有感触地劝道：“为了保险起见，明天最好去医院看看，如果是一样，你就安心在诊所治。”

　　“去医院得请假，又挂号又整乱七八糟的，光看看就得花几十。”

　　眼镜起身出去方便，回来说：“对了，你去她北面那个诊所看看，看看也不花钱，如果也说是，你再治也不迟。我认为你应该多去两个诊所问问，哪便宜就在哪。”

　　老王听眼镜说得在理，第二天中午去了另一个诊所，也说是疱疹，并推荐了两盒内服的药：阿昔洛韦片。老王问多少钱一盒，对方伸出四个指头，回说四块。老王知道诊所贵，上次在这买甘草片，比药店贵三块钱呢。不要又不好意思，就说先拿一盒看看效果。

　　在打第四个点滴的时候，老王的疙瘩明显消了。每次去，李凤红都仔细地察看，关切地询问。老王就说头咋一剜一剜地疼得厉害了呢。她支支吾吾忙着应付其他患者了。老王见插不上话，隐隐感觉她像是在保守治疗，能多靠几天就多靠几天，为的是让自己多打几个点滴。要不为啥她不推荐药吃？难道还不是怕好得快？细观她的面相，又不像。

　　打第六个时，老王继续问头一剜一剜地疼该咋整。她说：“你这疙瘩长得不是地方，那头顶上也不敢给你乱拔罐子，病毒还没完全杀死。明天打完，再不行的话开点药吃。”

　　老王在那个诊所拿的药，没按人家交待得吃那么多。他认为打点滴呢，就减半了。正好也刚吃完，想去那个诊所再买一盒，听李凤红说药，就寻思等一天看她给啥样的药。

　　以往，没人了，两个人闲聊，老王得知李凤红已经五十二了，两个儿子结婚，都是靠她的诊所。她还雇了一个人呢，一个月三千五，只是老王没看到。老王来时，人家下班刚走。

　　因此，老王估计，李凤红一个月挣两万也不止，赶上在顾客兜里任意掏钱了，要多少给多少，没一个讨价还价的。唉，她的微笑，她的和蔼，都是看在人家钱的份上吧？

　　打完最后一个点滴，李凤红继续笑眯眯地问：“你感觉疼，明天再来打一个吧！”

　　面对李凤红的笑，老王知道又打自己钱的主意，立马回说：“可不打了，疙瘩基本也消了，吃点药巩固巩固别再犯就行了。”

　　李凤红像是很失落，接着又笑道：“如果感觉不舒服或又严重了，赶紧来。”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三粒，即使好了也把药吃完。”

　　老王迫不及待地打开方便袋一看，阿昔洛韦片，跟那个诊所的一样。就问多少钱一盒。

　　李凤红犹豫了一下，回说：“七块，你就给二十吧！”

　　“啊？七块？我在别的地方买，刚四块！”老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样的药，竟然贵一倍，比美国黑人还黑。

　　李凤红随手拿起药，指着下面的生产厂家，颇有些自豪地说：“我这可是四川产的！”

　　老王一下蒙住了，四川产的很高级吗？努力地回想自己买的那盒似乎没有这个盒黑，但图案一样啊！李凤红趁机说：“我这个是二十粒一盒的，你那个十六粒吧？”

　　老王见人家如数家珍，立马否定自己，就真的认为自己买的是十六粒的。又寻思万一没好，还得来，整得太生硬了也不好，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十多块钱的玩意！老王笑呵呵地付完钱，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离开。

　　回到宿舍，赶紧从垃圾盒里翻找吃完的药包装。一看咋是二十四粒！和刚买回来的一对照，竟然是一模一样。

　　老王看着药盒，上面一个四方块，四方块里标着：24片1盒，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千幻烟

坐沙发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莹莹子期

哟，二师兄大清早就发文了，我得看看能不能拍两砖

野芒

关照现实的题材，俗话说利令智昏，现在的医院，诊所，已经完全忘却了救死扶伤，不是对症下药，而是对人、对钱下药了，眼里只有利益，完全不顾病人的痛楚。作品很朴实，叙述不俗，情节架构和语言上也没有不必要的枝枝蔓蔓，很流畅。

香薰古琴

主人公我患了一种病，医生拿出的药名不副实。一篇展示医患关系的小说。救死扶伤的医生在利益面前失去了职业操守，作品语言朴实，叙述简洁，标题反喻意味。
问好二师弟。

草舍煮字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唉！

清风剑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7-10 08:39
坐沙发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俺家沙发就一个，还是单人的，千版你坐了，俺就得站着。嘿嘿。

清风剑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7-10 09:14
哟，二师兄大清早就发文了，我得看看能不能拍两砖

拍呀，光虚张声势，嘿嘿。

清风剑

野芒 发表于 2019-7-10 10:27
关照现实的题材，俗话说利令智昏，现在的医院，诊所，已经完全忘却了救死扶伤，不是对症下药，而是对人、对 ...

谢谢野版，上一杯好茶。

清风剑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19-7-10 13:01
主人公我患了一种病，医生拿出的药名不副实。一篇展示医患关系的小说。救死扶伤的医生在利益面前失去了职业 ...

师姐，不带你这样的。

清风剑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7-10 14:25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唉！

咳咳，今年喝凉水也塞牙。

梦游太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7-10 14:25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唉！

打鬼讲，黄鼠狼从不咬鸭子，只咬鸡，不信你捉个鸭子试试？

梦游太虚

为啥不咬鸭子只咬鸡呢？因为鸡血喝起来嗨，鸭子血凉凉的，不过瘾。

草舍煮字

梦游太虚 发表于 2019-7-10 17:21
打鬼讲，黄鼠狼从不咬鸭子，只咬鸡，不信你捉个鸭子试试？

是的，很多俗语都不禁推敲，比如，温水煮青蛙，铁杵磨成针，喝个凉水也塞牙……

重庆霜儿

疱疹长在身上，也长在社会上。清风的这篇小说，以写实的手法，叙述了一次患病的就医过程，揭发了小诊所的黑暗，很有社会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