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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代相传（2） 一 芝兰斜倚身子半躺在沙发上，一只肘撑着半边腮。 嘉杉削了一只雪梨，片成小块装在碟子里。现在，他拿个小银叉叉起一片梨，慢慢送到他妈妈唇边。芝兰噙了梨，细细地嚼了，含笑看一眼儿子，轻声说：“嗳，你倒当真是陈哲宸的儿子。”嘉杉面色微微一红，旋即又露了几分得色，他对他妈妈说：“我知道，妈妈和奶奶不同，奶奶喜欢吃桔子，妈妈你喜欢吃梨的。”芝兰继续微笑着，眼眶却微微潮湿了。 芝兰坐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撸了撸嘉杉一头浓密的头发。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年轻时候，被陈哲宸压在身下欢好的情形，那时候的陈哲宸也有现在嘉杉这样一头浓密的黑发。芝兰喜欢在紧要关头用手去撸陈哲宸的黑发，那种又软又蓬松的手感握在手里，令她很快飞跃攀升高潮巅峰。后来，芝兰看见陈哲宸和他母亲在一块讲话，他母亲也喜欢用手去撸他的头发，满脸幸福满足像蜜糖似地淌出来。她似乎分享了她隐秘的快乐，令芝兰微微地嫉妒。她没有见过陈哲宸的父亲，他不肯多讲，只淡淡解释一句说他很早就不在了。那时候，陈哲宸反复在芝兰耳朵边说的是：我妈一个人带大我，很不容易。 芝兰迷恋用手撸着嘉杉头发的感觉。嘉杉不知这里面前因后果的故事，只觉得只要他妈妈开心他便应该尽力让她开心。 “你现在谈的这个女孩怎么样？”芝兰半闭着眼，用手摩挲着嘉杉的头发。 “唔，还行吧，就那样哦。”嘉杉说。 “已经带去给你奶奶见过了？”芝兰又低低地问。 “嗯，去见过了。” “你奶奶……她怎么说？”芝兰近乎呓语了。 嘉杉顿了一顿，不动声色地说：“和从前一样，奶奶也说伊人不好。” “哈哈哈哈哈……”芝兰忽然像一只夜间的猫头鹰一样怪笑起来，手插在嘉杉的头发里抓紧又放松，用了一点力气。“她老人家总归是说不好的。从儿子到孙子，带到她身边那么多女子，她对哪一个说过好嘛？” 嘉杉不说话，任着芝兰笑够了之后对他说，“那么，你就把这个伊人，带来我见一见吧。” 芝兰的手还在嘉杉的头发里，恍惚中，她似乎又看见自己年轻的儿子压在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那女孩忍耐着呻吟，将葱管似的手指插进嘉杉的浓密的黑发中去。芝兰觉得心脏微微地颤栗，她把手抽出来，闭一闭眼，两颗眼泪滚了出来，两腿之间的深渊处，忽然传来两记不明所以的跳动——就像蜡烛在熄灭前用力跃起的光。 二 伊人还是同嘉杉一起去见他妈妈。进门的时候，由于玄关的光线比较暗，所以她看不清芝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却感到有一股气，从沙发那边静悄悄地涌过来。 嘉杉只给她拿了一双拖鞋，连包都没有替她放下，他就即刻自己换了鞋，跑到沙发他妈妈那儿去了。伊人觉得，嘉杉没有过去之前，沙发那儿的光线是暗的，嘉杉过去之后，他依偎在一位……她不知是用温婉还是用美艳形容更合适的中年美妇人身边，光就突然来了，照亮了客厅，照亮了芝兰，也照亮了伊人的眼睛。所以，伊人就觉得似乎突然闯进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中，那画中人无论是身为母子还是身为情侣都是绝世的姿容，令自己自惭形秽却又无路可逃。 “这是我妈妈。”嘉杉扶住芝兰的肩头，笑着对伊人介绍。芝兰动都没有动，只是把两只好看的嘴角向上提了提。 伊人觉得现在自己是站在暗处了，从对面看自己一定像个面目不清的鬼。但她还是用正常人的声音招呼道：“阿姨你好。”她没有说“我是郑伊人。”她想嘉杉介绍了他妈妈先，总也要介绍一下她吧？毕竟她也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吧？ 嘉杉接下来就介绍伊人了。但他没有动，他没有走到伊人身边来，他还是依偎在他妈妈身边，只摊开手掌对伊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对他妈妈介绍：“妈，这是伊人。” 芝兰在光亮中端坐着，光芒四射。她就这么和她儿子光芒四射地依偎了一会子，才略点一点下巴，对伊人说：“伊人你好，快坐啊！” 伊人已经局促地拽着包，在暗影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三 吃饭的时候，嘉杉是坐在伊人和他妈妈中间。每一盘菜端上来，他都是先给他妈妈布第一筷子菜，再给伊人夹菜。伊人看出来了，嘉杉非常孝顺他妈妈，就像他爸爸非常孝顺他奶奶一样。伊人又觉得有点委屈，自己才是今天重要的客人，不是吗？她愣愣地出神，嘉杉却没有发觉。他言笑款款地不知和他妈妈在轻声说些什么。他妈妈一边轻轻点头，一边用餐巾不时拭下嘴角。 嘉杉妈妈感觉到了伊人的孤单，她略站起身来，夹了一筷子香酥鸡递到她盘子里。伊人心里说，我现在是客人了？我要永远在这里当客人吗？她就忽然很夸张地也站起来，很大声地说了声：“谢谢阿姨！”然后就很豪放地把那块香酥鸡吃了，一边吃还一边笑着瞟了一眼嘉杉。过了一会，伊人又主动夹了一块鱼，细细地剔了刺，再布给嘉杉他妈妈。芝兰赶紧接了鱼，脸上笑着说：“谢谢伊人，倒要你招呼我了。”笑意却略有些硬。嘉杉饶有兴味地看着伊人。 四 饭后的水果端上来了，伊人又殷勤地给嘉杉妈妈布水果。她用牙签叉了两瓣桔子递给芝兰，芝兰笑着说谢谢，接过去，在手里略停一停。嘉杉赶紧拿了纸巾过来，芝兰把牙签叉着的桔子放到纸巾上。嘉杉卷了纸巾，扔入脚边垃圾桶，方抬头笑着对伊人解释说：“我妈妈不大吃桔子的，太酸哦。”伊人还是一笑，她注意到他称的是“我妈妈”。 芝兰擦了手，又饮了茶。然后看着伊人，状似亲和地拉她至身边坐下。 “伊人，啊，真是个不错的姑娘。那么，伊人，你都知道嘉杉之前有谈过几个别的女朋友么？”芝兰漫不经心地说。 伊人顿了一顿，即刻说：“是，我知道的，阿姨。”再顿一顿，看一眼嘉杉，又再看一眼他妈妈，释然一笑说：“但都过去了哦。” “是啊，都过去了。”芝兰也低低地说了一句。她又看看伊人，看看嘉杉，然后立起身来，拍一拍伊人的手臂说：“等我一下。” 芝兰从房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子，她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晶莹碧绿的手镯。她递给伊人说：“初次见面，小小意思。希望伊人你喜欢。”伊人赶紧接过，却有点囧——要当场戴上这手镯吗？万一不合适怎么办？这手镯戴起来褪起来，可都不怎么方便的。芝兰又拍了拍她的手，悠然轻声说：“慢慢让嘉杉给你戴吧。”伊人说“好。”她竟然从这得体的客气话里听出了逐客的意思。 嘉杉知道，当年妈妈带着幼小的他离开陈家时，在奶奶面前褪下了这样一只晶莹碧绿的镯子，她对奶奶说：“还给你。”那么今天这只镯子，是妈妈自己准备的了，但她却又送给了伊人——她自己岂不是从未拥有？ 啼妃 2019年10月9日
（注：随便玩下，不参与加精与计酬，没有时间和兴趣一一回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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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9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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