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弱”说开

未果

    其他城市不曾有机会考察，但西安公交车常设有“老弱病残孕专座”，这是大家都会发现的事情。不过自从首次听见这个语词，于我是有大不快的。后来又见过多次，渐渐就想多了。我自来是个爱咬文嚼字的人，“老弱病残孕”这几字我逐个检校，其他的大略可以说得过去，但“弱”一字我实在很久想不通，且愈觉得不妥，大不妥！

    何谓“弱”？弱必是和强相对着的，这强又是怎样的?所以从强的一面来看，这“弱”必是表蔑视的了。在车上给这“弱”者让位的便自然成了强者？而且即便不如上所理解，就实实在在说是身体羸弱，那么这羸弱也怕不是一眼可以看穿的，有诸多原因左右这看者的眼光，故作为普适的原则来说，“弱”理解为身体羸弱是含混的。这便又回到最初我们所说，“弱”实则是“强”的对立。情况果真如此的话，便要招来非议。孰是“弱”？孰是强？哪个人愿承认自己便是这弱者?

    再者，“老弱病残孕”这几字除去“弱”都是表达事实情况的，但只这“弱”如我们说用来说事实是含混而不可用的，故它便沦为价值判断，且事实上它的大多用法也就表示价值判断。这样便有了大麻烦，在公交车上，你开尊口请一位“身体羸弱”的小伙坐这专座，即所说的让座，怕会得到鄙夷的目光，如果他是深深理解着这一个字内涵的，又是个脾性不佳的人，最恶你可轮到一顿拳脚。

    自然，也有意识到这一个字弊端的，像有几路车上就说是“老幼病残孕”，只换一字便没有那“歧义”了。这是个很好的解决。但大多的公交车上还是沿用旧称。这是足够引起重视的事情了。

    但我想这事总会有它的起因，在最初的时候怕是制造者不善于咬文嚼字故而没有考虑到“弱”的危害，胡乱用了这字。不过说来又不能怪得这人，我以为那真正作怪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那人们久已麻木了的惯常意识。而这惯常又是对于时间之流的顺从与臣服，这便不是对于时间之流的敏感与检校，甚至抗拒。没有了生命的敏感，这种生活方式是大有危险的，它使我们人云亦云，凡事均照例行事，渐渐便丧失了判断力与意志力。海德格尔有所谓现在沉沦态的说法，而我以为这沉沦态正是对于生命敏感的丧失或对时间盲流的驯服。如此下去，时间成为时间，时间成为主宰，相反则是人——之于生活十分敏感或超脱了现在沉沦态的生存成为主宰，时间不过是生命意识之绵延。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或是西安本地之特产现象，作为我来看，这种说法的意思在于说他们多不愿动脑，这是不好说的。只留待有学之士去考证了。

           20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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