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米 于 2020-2-28 14:29 编辑
读了余光中先生的《书斋·书灾》后,就想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书斋——书灾的问题。
余光中先生说“我的藏书不多,也没有统计,大约在一千册左右。”对于一个散文大师而言,千册藏书真不为多。“有用的书,往往发现某本书给朋友借去了没还来。没用的时候,它们简直满坑满谷;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之外,案头,椅子上,唱机上,窗台上,床上,床下,到处都是。”
藏书的余先生这样的状况,不藏书的本人就遇到过。有些好书明明在书柜里沉睡不醒的,不知怎么就不翼而飞了,谁“借”走的,本人马大哈竟然不知。只有一位朋友,“借”走我的书回家之后说,不好意思,拿了你一本书,看完了一定归还。还好没有食言,果然还来了,可谓“借”书人中唯一的“君子”。
迁入新居时,最伤神的是这临窗半间小书斋的旧书。书柜里,凳子上,桌子上,地上,到处是书,兼有杂志,真正成了“书灾”。要自己搬出楼还要用车不远万里搬到新居想都不敢想,于是我找来一卷塑料包装绳子,一本一本地十字架摞个半人高,捆了十几堆,一狠心,忍痛割爱,找来收书报的人统统收走了。反正无书也无妨,需要找度娘。不过书也没有全部扫地出门,还保留了一点。
当然比起我一个朋友的书斋、“书灾”来说,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这个朋友在郊区自建了两层小楼,在一楼的客厅后面留了一个大空间做书斋。打了七组高高大大接到天花板的大书柜,准备容纳他的七千册书。整个屋子堆满了书,客厅沙发上,桌子上,椅子上,地上,人都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他请我去为他的书斋做个参考,怎么登记编书号。我一看满屋子都是书,简直都成了“书灾”,小山似的,头都大了,就别说他自己看着“书灾”发愁发呆了。我建议他先把书一本一本地编个流水号,大致分类摆上书架,把书斋布置起来,把书桌凳子摆放好以后,再慢慢从容不迫分类编号。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一天接到他的电话,说累死累活,总算把“书灾”变成了书斋,图书的流水号也登记好了,请我去帮忙协助分类编书号。
星期天,我和单位图书室的同事一起到他家,家里果然焕然一新,“书灾”没有了,客厅是客厅,书斋是书斋。所有图书都摆上了书柜,七个大书柜都摆满了。墙上挂着书画横幅,大相框,桌子椅子都摆放得整齐恰当,一个高雅品味的书斋爽心悦目,任你足不出户,尽情攀登一壁书山,培育深厚的学养。
观赏之后,进入主题分类编书号。同事拿出了最新版的图书馆分类编号的工具书和书写分类编号的口取纸,提议按照图书馆的分类来编号。朋友一看那厚厚的工具书,打开一看说,妈呀,这么精细复杂啊,别费这么大神了吧 ,自己家里的图书,按几个大类分就行了。
我说自己家里的图书按照方便自己阅读分几个大类也行,你可以自己在家有空时慢慢编号。
就这样我们没有出一份力,倒是朋友老婆还热情地为我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饭后朋友沮丧地说,自己几十年苦心经营地藏书,书斋里的七千册书,经商的孩子并不感兴趣,只怕以后要变为“书灾”了。
我朋友的这个可以预料的“书灾”,就在我一个老师那里得到了预演。
我一个老师家书斋里有一排大书柜,有很多我喜欢的好书,还来借阅过。可是老师的后人们并不喜欢书 ,待老师驾鹤西去后,这些遭嫌弃的书当被破烂卖掉了,书斋也不复存在改做它用了。可叹书香门第后继无人,书斋成为“书灾”。
余光中先生说:“有一次台风期间,中和乡打闹水灾,夏菁家里数千份《蓝星》随波逐流。待风息水退,乃发现地板上、厨房里、厕所里、狗屋顶,甚至院中的树上,或正或反,举目皆是《蓝星》”。这个水灾导致的书灾,水退后尚可抢救一些,可我们家还有人为的火灾引发的更大的真正的书灾,书灾的主人就是我的外公。
外公身前是师范学院教古典文学的老师,七代书香门第,积累了上万册书籍。文革时外公被住进了牛棚,老家书斋的万卷书被红卫兵一把火“送瘟神”,火光冲天,无辜的万卷书“纸船明烛照天烧”了。可怜几代先辈们寒窗苦读储存的精神财富付之一炬。不知牛棚里的外公闻此噩耗怎样的心痛欲裂伤心欲绝!九泉之下的先祖们如若有知,不知会怎么嚎啕大哭,不知会怎么痛骂这些不学无术无知无耻践踏人类文化的大逆不道之文痞匪徒,不知该怎么心痛他们一点一滴倾注几代心血家财积存的万卷书籍。被焚烧文化瑰宝的何止千千万万家!这真是人类历史上一场罕见的文化浩劫啊!书斋凋零,文化有罪,圣人们沦为精神上的阶下囚,一并扫入历史的垃圾堆。无数的书斋,变成了无数真正的书灾!
如果不是那场空前浩劫的书灾,在几个外孙内孙中比较而言喜欢书籍的我,一定可以从那个书斋里获得相当一部分文化遗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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