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树神承托的半截村庄——晓起

戴村方

被树神承托的半截村庄——晓起（一）


走过半截村庄，像回顾我那近半逝去的人生
老樟树在雷火中仆倒化作灰尘
足迹陨落在沼泽里，翅膀的羽毛脱尽


没有了羽毛的翅膀啊，像是手
指甲剥落的时候，那些高傲的人放弃了矜持
奔走着嚎叫，另一半村庄绽放在河流上游


看着村庄摇头摆尾放肆地生长
看着那作为靠背的山脉一手一个象征的自我标榜
让月亮悬挂在水口桥上，桥下用水洗涤神龛
在白昼降临人间之前，我依靠在树上清点炊烟
一脉又一脉地散落在半空的人间烟火
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借着微弱的星光游走在天空


双肩就像两座山——
一个家族端坐一侧肩膀，以清茶比喻烈酒
多么荒诞的比喻，却好似这个村庄一直祭祀的祖先


游历半个村庄，丰厚的面庞可以延续柜台表面的油漆
在柜台里面，多么漫长而冷寂的夜晚
孤单得就像一叶扁舟游走在无限辽远的大海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礼耕堂前被高高的举起
可是我在隔壁房子的后堂，一个人冥思了半个时辰
地漏被雕刻成铜钱，每一个方向都是直线和四分之一个圆
半截生命就在这四分之一个圆里滴漏成雨帘


火焰在村庄的上半截升腾起来了
有人拍打我的肩膀让我看天空中那一抹光亮
我却看见银河深处也已天亮，一声短暂的鸡啼



被树神承托的半截村庄——晓起（二）


我在模仿村民的言行举止，不是外来人
等待那早上出门采摘茶叶的爱情
我洞开房门，点燃油灯，我烧开冷水
倾听巷子里的每一串脚步声，那声音是冰冷的蛇
游走在子夜，一块青石板就是一个方格
守候早已逝去的灵魂归来填写方格之间的空隙


神游的屠宰匠，他借着月光磨砺刀子
烧水的灶台热气滚滚，如同升仙的先人
在一串闷雷中若隐若现于这个群山怀抱的院落
一头待宰的肥猪欢快无比的享用最后一顿


又一串细碎的脚步，月亮正告别屋脊
她要去密会那个已经学会游泳的情人
这条路漫长，足够勇敢的人背负虚弱行走一个世纪


终于可以证明一个荒诞的命题，一群死人
用一百年时间，为一群活人撑起两个半截村庄
都有幽深和冷得清冽的幽巷，和古老而沉重的水井
像北方那个为了爱情决斗致死的诗人一样高尚
我无比幸运的在标示方位的牌坊下看焰火表演
我无比幸运的蹲坐在石拱桥上听水流饱满
让那些为了高贵子孙灵魂的祖先们排好队
守候今夜，另半截村落官轿轩昂
油灯的光芒摆动的样子真像轿夫扭动的腰身


啊，真好，一棵树躲在山坳里承托半截村庄

鲜然

来读，学习问候。远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