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爱

王小鱼

        全都是爱

        锦绣不是一个名字，锦绣是一个人。在我心里。

        我这辈子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认识她。这是一个永远也不能满足的女人，她爱的不着边际，像旷野里的风。我要的她给不了，她要的我又不愿意，呼呼啦啦地刮过，什么也没有。

        我和她认识纯属意外。那时已经参加工作，因为家比较远，只有周末才能回去一次。平时就住在单位，同事中有一个省城的大男孩，也和我一样，碰巧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关系也就渐渐的好了起来。每天晚上，下班的人走的一干二净，整个单位就剩下我们俩个，闲来无事，就抱起单位的座机胡乱拨出去。他有一个很上心的女朋友，在省城某所大学，每次打电话到她们宿舍，俩个人都是亲亲我我。有时，说的累了就把电话塞进我手里，而那头也会传来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甜，像山间清澈的溪流。起初我们也只是嘻嘻哈哈地说一些海阔天空的话，因为彼此根本不认识，所以也就畅所欲言，毫不顾忌了。聊的久了，我也大胆起来，郑重其事地邀请她做我的女朋友，想不到她爽快的答应了，声音还是那么甜。

        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有一些意外之喜，裹在心里，真实又难以忘记。虽然是无意，倒也很是用心，而且专心起来，也是激情澎湃的爱了。天天如此，成了习惯，也就渐渐觉出和她说话的乐趣来。有时放下电话，心里倒还真有了一种牵挂。想象她的表情，样子，从她说话的声音里感觉她的妩媚。她似乎也觉出我的盼望，便大方地提出要来看我。实现总是让人激动，她说了日期，我的心早已魂不守舍了。

        四月的一天，阳光灿烂，这样美好的日子最容易发生故事。她来了，我远远看见春光在她身后，温暖在她左右，跟她一起向我走来的，还有激情洋溢的风。就像在旷野里，或者光秃秃的山上，突然发现一棵开满桃花的树，白里透红，热情奔放。满树盛开的花朵，像是完全为了我，直等我走上前去，落入她的芬芳里。

        她个子高挑，皮肤略略黑一些，嘴巴微翘，嘴唇分明，像是纸被折过的痕迹。肉乎乎的圆而丰满，肩膀窄一些，就显出她的腰部诱人的魅力来。叫人看一眼还想再看，余味中有说不出来的美，就像那片桃花，香气扑鼻已经太轻了。

        我们没有那种初次相识的羞涩，她也落落大方，整个人在妩媚里。说话，谈笑，游刃有余。说着说着，她突然问我喜欢她吗？其实我心里早有了恋爱的感觉，牵挂在心，电话里聊的那么好，现在已到了跟前，更加喜欢了。对着她努力地点点头，她的神情突然凝固了，眼里发出温柔的光，看着我，等着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她的微颤的胸脯，那一起一落的两个圆圈。空气沉寂了，阳光停止了，那一刻整个世界属于我。我吻了她，一股柔软，温热，不可思议的甜蜜瞬间窜进了我的身体，在我电流的神经上，她的缠绵也在一瞬间融化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心被温暖了，似乎已经飞出胸膛，在阳光的天上，云彩的尽头，翱翔了。我深深地陶醉在这幸福里，任她温热的舌头来回的穿梭。睁开眼，看她无比深情的样子，就在那一刻，我决定做她的男人了。

        直到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种美好总在我身体里留着，我难以忘记她在我怀里的样子，那种缠绵和幸福，直教人跟了去。从此，我们便牵肠挂肚，语气里的暧昧，撩拨着思念的心，叫人想入非非。她开始给我起了一个很动情的名字：傻瓜。我想自己不傻啊！我吻了她，而且带有侵略性。

        就这样，我们恋爱了。以后每个周末她都会来看我，因为学业只剩下半年，学习的时间似乎少了一些。我带着她逛商场，凡是好玩的地方我们都去，因为上班，经济上不用发愁，她喜欢的东西，我都会买给她。刚开始也只是一些小饰品，后来慢慢地多了。那时手机刚刚流行起来，淘汰那些笨重的，小巧玲珑的已经上市了，有一种粉红色的翻盖手机她非常喜欢，算是生日礼物，我认真地买个她。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也沉浸在幸福里了。

        然后就是衣服，各种各样的，只要她喜欢，我就买。那时，她家里有一些变故，经济上全靠母亲一个人撑着。再说谈恋爱男孩子也应该主动，况且自己又是那么喜欢，所以我什么都依她。看着她被我打扮起来，我也觉得是很光荣了。

        渐渐地我们消费的项目越来越多，我的工资也不够用了。我就想方设法去搞钱，因为心里真的想跟她在一起，也觉得养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为此我心甘情愿。靠着单位的便利，倒还真的闯出一条路，赚的钱越来越多，够我们挥霍了。等她毕了业，一时半会没有正式的单位，她又不愿在家里待着，出来打工，便彻底自由了。我租了房子，我们开始住在一起，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一天到晚脑子里总想着自己的小家。她在酒店上班，有时白班，有时夜班，每次都会送她，晚上再接回来，真的难分难舍，回到出租屋里，就像是进了天堂。我买了锅碗瓢盆，像一个居家的男人，开始烧菜做饭，研究菜的味道，笨拙的手里倒也真的烧出了山珍海味来。

        “老婆”，我这样叫她。

        “傻瓜”，她这样回答。

        她的脸红红的，眼光迷离。

        语气和身体里完全变成了女人味，回到家，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这是我喜欢的，女人的妩媚全在这里了。但她还有更美的一面，躺在我怀里的温暖，我们已毫无顾忌，欣赏彼此的身体。有时整夜黏在一起，她所给我的是完全放开的自己。然而怀孕了。

        很神奇的事，在她的肚子里，生命又有了延续。想着会有一个小家伙，喊我爸爸，叫她妈妈，真的是兴奋至极了。然而她却犹豫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她不想就这样早早结束，她想再疯一些，青春的美好和浪漫她还没有玩够。我不赞同，既然有人急着出生，那一定是结婚的时候到了，为人父母，我是很乐意的。她却反悔了，一天到晚肚子的不舒服，翻江倒海的呕吐，两个月的期限，孕育催的急，她也把我逼上了绝路。我感觉她完全没有为我着想的意思，打心里不想生下来。只是迫于孩子是我的，只能由我负责，我疑心她爱的真诚，对我而言，也只是暂时的寄托。我疑心她交给我的，也只是肉体的快活。我淡漠了。

        孩子在她的疼痛里灰飞烟灭了，连在一起的还有我爱她的心，也去了一半。但我还是无微不至地帮她恢复了身体，她的激情又来了，我们和好如初，像冬天的冰，破了又凝固，虽然伤痕累累，但还是透明的。也许爱做得久了，倒也变成一种自由，她有些放任，不满足于我了。

        “傻瓜，让我好好疯一次，我不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也不能一辈子只有一个人来爱我，我想尝尝被人争风吃醋的感觉，尝尝他们的爱，被他们爱的死去活来。”

        我迷茫了。一个女人最珍贵的就是安分守己，最关键的就是纯洁的身体。可能传统的思想给我，几千年来的封建道德早已根深蒂固，我的“结发的妻”，我也心甘情愿地付出。然而恋爱是自由的，她有选择的权力，我也有被抛弃的可能。我感觉每天晚上她来陪我的身体，也会随时离我而去。果不其然，她的电话多起来了，开始也只是一些短信，后来就长时间的占线。我看见她忙于应酬，有时又忧心忡忡，对“傻瓜”的亲热似乎也变成一种负担。终于，她被人爱了。终于，她也爱了别人。

        她回来的少了，甚至彻夜不归。牵挂有时因为爱，有时因为恨。我咆哮着。

        “傻瓜，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你要的，我会给你。我要的，我也不想放弃。”

        这是什么话，成何体统。我又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要做了早市的萝卜，下贱的到了跟另一个人去拼抢。就像当街的疯狗，为了争一只母狗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我沉默了，就像风筝，我送开了手。

        她把所有的物品打包带走，我也想解决的干干净净。尽管床头上她遗落的丝发还在纠缠着我，但已经没有牵挂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怎样对她？会不会像我，也拿出全部的爱？只是不知道，他会把爱如何雕刻？然而都是多余的，我冰冷的床铺再也没有她的温度，那些习惯的日子也渐渐地变成了痛苦。想恨，又恨得于心不忍，想爱，又爱的口是心非。觉得没意思，觉得无所谓。

        但是，她的人又回来了，像是被雨淋湿的麻雀，站在风里，雨顺着她的羽毛，一滴一滴落下来。我的屋檐下又变得很暖和，那镜子里又有了春天的颜色。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身体里的冬天还在冰天雪地里，倘若融化，也需要过了春天。尽管春风习习，我也尽力去配合，眼看着春光乍现，我们又回到了开始，可是激情不再。

        女人的柔软可以软化石头，我觉得我的悲哀就在这里。明知已经做了别人的身体，却又来换我的肉，我的嘴唇和心又统统的交了出去。想起有一次，天正下着雨，我去接她，在路边的站台上，她远远的跑来，猛然冲上来，用嘴封住了我的嘴，从她的舌头里挤出一颗糖来，顶进我的嘴里。这蜜也似的甜就这样一直留着。

        然而这次，再好的蜂蜜，也不觉不出它的滋味了。但我还是舍不得，毕竟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的身体，毕竟是熟悉的全部，她的窸窸窣窣早已进入到了我的骨髓里，我拔不出来了。而她的柔软还在，娇声娇气成了我做俘虏的武器。我们又如胶似漆。她的工作换了又换，她的夜晚又属于我。

        但心里的疙瘩还在，感觉我就是那只疯狗，刺激变成了可耻。她倒更妩媚了，诱惑变成了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逛商场，东西一个接一个地买回来。我想今天就这样吧，搂在怀里就是我的，至于明天，她不说，我也不问，爱不能天长地久，但快乐可以。不过担心的事又在她的肚子里，这一次又姗姗来迟。

        “二王子”，这是她终于良心发现，而躺在她肚子里的更是她的肉。很深情地把肚子展示给我，我们的孩子，怎么都是不适时宜。我想这一次老实了，呕吐之后，便有幸福。如果就此打住，她所生下来的，儿子或者闺女，我都心甘情愿为他们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把她当成我的女人，更何况现在，她的肚子已经有了孕相，鼓起来了。

        “结婚吧！如果你愿意。”

        她不说话，嘴在我嘴里，她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手让我幸福。天还没有亮，屋子里的灯光照着她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我看见一个起伏的轮廓，偶尔翻过身去，身体的缝隙露出一缕光，胯下乌黑的毛，把毛茸茸的影子投在墙上。

        “二王子”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谈不上死，更不值得纪念。因为她又爱上了别人，我还来不及考虑，毁尸灭迹的事交给了医院，那些白衣天使却无辜地做了我永世的仇人。连着一起恨的还有她的销声匿迹，真的人间蒸发了。我不知道她有多大的勇气把自己躺在医院里？我也不知道她如此狠心只是为了离去？难道是爱？难道我的爱比另一个爱更悲哀？我觉得残忍，觉得冷漠，她的温柔没有了，从我心里拽出来一双血淋淋的手，但我抓不住她，只能挖自己的肉。疼的时候我会想起，哪一个地方曾被她抚摸？我灌了酒，酒醉之后真的成了疯狗，我咬的是自己，心里还在想着以前的事。

        电话响了，来于广州。声音依然如山间的溪流，却是哭腔。这是半年以后的事，她被人抛弃了。正赶上暑期高峰，三千多里的路程，我一直站了过去。因为心急如焚，我贱的把中国都跑遍了。广州的街道是疯狂和浪漫的代名词，有一条属于我。她站在天桥下，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已经瘦了很多。但她没有冲上来，把嘴贴在我嘴上。她有的却是垂头丧气的眼神，扑朔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我的痕迹。她的第一个男人正站在这里，尽管伤痕累累，却还是胸怀坦荡地迎了上去。

        我们的广州，灯火璀璨，一夜无眠。半年来的思念、愤怒、悔恨、眼泪、血、精、情，全泼在床单上了。只知道天很热，不知道淌下来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不知道天亮了她会不会跟我回去，好好做我的女人？她不说，我也不想问。反正月明星稀，天黑跟天亮又有什么区别？

        我留了钱，可能还有身体里的遗憾，我留下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爱，也可能是悲哀。我不知道。反正她没有再回来。

采菊东篱下

爱，与不爱，其实都是关于爱的主题。学习了您的作品。

香薰古琴

爱情是什么？一次次相聚，一次次逃离，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情感的伤痛和肉体的伤痛，愈合是那么容易又是那么难，小说用细腻的手笔书写了两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关系，是彼此相守还是彼此伤害，读完让人心里思考。不管你走多远，我依然在原地等你。
问好王小鱼老师，文笔细腻流畅，线条明显，可能是第一人称，代入感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