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荠荠菜 于 2020-4-26 14:03 编辑
第一大道右转 文/荠荠菜
第一大道是一座写字楼。可是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也跟写字楼扯不上关系。或者它的寓意是指这座写字楼是通往飞黄腾达的首选之路吧。那么，通往心灵之路该去哪里找呢？
那是母亲节前一天的下午，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第一大道写字楼向右拐的路边，有一个临时的小摊位，售卖的鲜花里，以康乃馨为主。离摊位不远的地方，一个老太太半跪半坐的堆在那里，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子，里面是一些皱皱巴巴的零钱和硬币，还有半块干面包和一个凉馒头。
以前，讨饭的就是为了讨个活命而已，可是现在各行各业假冒伪劣产品太多，其中就包括讨饭的。就有朋友亲眼看见缺一条腿的讨饭人，在离开人们的视线之后，就从趴在自制的带轱辘的小木板上拖着一条腿爬来爬去，摇身一变，变成四肢健全，健步如飞的运动健将，大大方方的上了公交车。类似的事情听的看的多了，渐渐地对那些讨饭的人有了一种防备和淡然，路过他们的时候往往也就视而不见了。
老太太瘦瘦弱弱的，像三天没吃过饱饭的样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五枚硬币，是我的晚饭和公交车钱，我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弯下腰去。而且，她也并没有抬头看我，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鲜花上，表情温柔、慈祥。看来那些鲜花也给她带来了好心情。风摇着她的头发。像摇着枯萎的白茅草。她知不知道母亲节呢？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忽然像被什么扎了似的疼了一下，或者她也有一个在外打工的女儿吧？在外面打工却依然没有钱寄给妈妈。电话里，她也会对女儿说：“我很好！你啥也不用惦记。”这样想的时候，我仿佛看见母亲吃力地拖着一捆柴草从山坡上一步一步挪下来，汗水湿了她的头发，又顺着额头，迷了她的眼睛。我的手再次伸进口袋，摸到那五枚硬币“给她一块钱吧，大不了我不坐公交了，走回去。”我心里想。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两块钱呗，我从山东那边过来找活儿的，手机和钱包都丢了。从早晨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过。”
我回头打量了他一下。他30来岁的样子，脸色微黑，衣服还算整洁，就是头发看起来乱蓬蓬的。
“这么小的岁数，找点儿啥活儿不能活命，怎么偏偏选择了这一行？好吃懒做，不劳而获，劳动人民脸上的雀斑，社会的寄生虫。”我搜肠刮肚的把我这辈子喝过的墨水全都用上，在心里尽量用文明词儿把他骂了一遍。厌恶和戒备使我的表情冷冰冰的：“我没有钱。”
“你有，我看见你把手伸进衣兜里想掏钱了。”
“我去，连这他都看出来了，这么专业。”我在心里嘀咕道。我的厌恶感更强烈了“我有没有钱跟你有关系吗？我有钱就得给你呀，凭什么？”我怒不可遏的向他吼道。刚才在超市里，我的老板就是用这种口气吼我的。原因就是顾客说我收款找零的时候偷了他十块钱，他没有说“找错”或者“少找”，他说“偷！”为了让顾客满意，老板不分青红皂白就附和着顾客先吼了我一顿。然后调出监控一查，原来是那个顾客自己把钱掉在了购物车里。都说老百姓的心是最善良的，可是那个顾客偏偏忘了自己是老百姓，非要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上，来欺负我这个老百姓。那么老板呢？老板或者就不是老百姓了吧？
不管那个顾客和老板怎么样，反正眼前这个男人被我吼得一言不发。他僵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我。“看什么看，我的脸上又没长花。”我气急败坏的刚想转身离开，只见那个老太太用手拄着膝盖站了起来，可能是跪的太久了，又或者是本来腿脚就不好，她往前走了两步，竟是一条腿像个主人似的在前面领路，另一条腿则像个弱智的随从，在地面上拖拖拉拉地抬不起来，她拿起面前的塑料袋儿，从里面摸出两张十元的纸币递给那个男人：“饿了一天啦，快去买点儿吃的吧。”
男人一惊，他看了看老太太，又转头看了看我，也像老太太那条弱智的腿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老太太把钱塞进他的衣兜里：“走吧，快去买吃的吧，还愣在这里干啥？”男人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你……我……”老太太冲他摆了摆手，做出让他快走的样子。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年轻力壮的，干点儿啥不能挣个饭钱？偏要来干这一行，丢人现眼。你在这儿跪了一天才要到多少钱？就这样被他骗去了二十块，你也太容易上当了，他就是个骗子。”我冲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好像没听见我的话，她只是望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钱都丢了，没有钱，这孩子晚上住在哪儿呢？他娘要是知道他在这儿遭这罪。得多心疼！”哪个孩子不是娘的心头肉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忽然间想起《还珠格格》里，小燕子学会后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是呀，要是每个人都能把别人的老人当做自己的老人来敬重，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爱护，人与人之间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是不是人生就会少了很多无谓的忧愁和烦恼？想想刚才，我对那个男人或许真是过分了。伸手进衣兜里掏钱的动作，未必是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看得出来吧？况且，我又怎么能断定他不是真的丢了钱？说起来，我或许还不如那个顾客。面对乞求者，我还没有施舍，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上帝。人之初，性本善。记得小时候，看见讨饭的人，哪怕家里只剩了一个饼子，我都会分给那个讨饭人一半儿。是什么时候起，我们走着走着，就把初心走丢了呢？
“母亲节快乐！”这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在我耳边甜甜的响起。我循声望去，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什么时候又以同样的姿势跪回了原地，而此时，一个小女孩儿正站在她面前，把一支康乃馨放到她的手里。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把小女孩儿揽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她也用温热的小嘴亲了亲我的脸，然后笑眯眯地跑开了。
我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仅有的五枚硬币，轻轻地放在老太太的红色塑料袋里，让它们和那一个凉馒头、半块儿干面包一起，成为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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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6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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