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赵小文被派到一级公路工地做技术员，他很乐意，因为办公室的工作枯燥乏味，换个环境于身心健康有利。忙活一个月，工程近尾期，人也闲下来。赌钱他不会，书报又没得看。带去的棋谱翻了两遍，现在压在草席下面。赵小文觉得还是在局里待着好，至少报纸天天新，早晨十点以前还算好过，吹吹空调，打打点话。而现在要在床上熬到十点，然后等中饭，然后是午睡......。上街吧。
小镇的街一点点大，上坡走上一百米就到。早晨是个露水菜场，十一点左右就散，剩下一地的烂菜叶。镇上有个很小的邮政所，可以买到杂志，但很少有自己喜欢的，只好买本《知音》《警探》之类的混混时间。
这天，柜台后的小伙子问他：“你很喜欢看书？我们这里的书少，很少有人买，象你这样的读书人不多。”小伙子又说：＂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赵小文说：“我是毕业分配来的，在市里上班。”小伙子说：“那你是修高速公路的喽。”赵小文点点头。小伙子说：“你们辛苦了，修路给我们带好处呢。要想富先修路。”赵小文笑笑，心想：我可没那么崇高，想着给你们致富添砖加瓦，我是来散心来着，没想到更加无聊。小伙子热情的说：“你要什么书我给你带，我经常去县城。”“哦？那你帮我带本《诗林》《小说月报》或者差不多的吧，如果有《围棋天地》也帮我带一本。”小伙子轻松地说：“ok.没问题。你下围棋？”“嗳。”“我也下过，不过水平不如你。”“哪里，我也很一般，只是喜欢，有空我们来一盘。”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赵小文正在大院里乘凉。忽然看见老远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嘿，我给你带书来了。”走近了发现是邮政所的小伙子。“谢谢。”赵小文收了书，回屋给小伙子端来一张凳子，递给他一把芭蕉扇。小伙子姓王，比赵小文小一岁。
俩人聊了一会儿。小王说：“我们下一盘？”
小文说：“我没带棋，这次来得匆忙。”
小王说：“下回带来啊。”
小文正准备最近回局里拿工资，就说：“好，明天我回去拿。”
第二天晚饭后，小文去找小王，在他闷热的寝室里下起来。小王的水平不咋样，估计能让他四五个子。第一盘快结束时，小文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小王突破中腹，再左推右挡堵住决堤的洪水，勉强小胜。小王红着脸说：“我不是你的对手。”小文边收棋子边说：“差距不大，来来来。”又下了两盘，夜深了，小文告辞，约好明天再下。后面两盘，小文把握好分寸，使局面咬得很紧，放水放得很隐蔽。
在回去的路上，小文心情愉快，为什么愉快说不清。是终于有了打发时间的朋友（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尽管水平不是一个档次），还是因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地左右棋局的发展？说不清楚。让棋以前也有过，是和同事，但心情总是不太好，好象有着被强迫的成份。 这次是自愿的，而且让得很巧妙，看得出来没伤小王的自尊心。
第二天晚上,小文又去找小王,可小王不在,邻居说,他去县里了。小文很失望。
第三天,小王来找小文,说很抱歉,昨天有事情,明天还得走。
小文将下棋的心思搁下了,郁闷的心情很多天才排遣掉。
突然有一天，小文正在院子里乘凉，小王来喊小文下棋。小文很开心。因为天太热小文，天又黑，小文决定只穿三角裤衩去，反正夜里回来，也没人看见。
那天晚上，小文弈棋的兴趣非常浓，下了四五盘竟然还想下。快凌晨两点钟，小文伸了个懒腰，觉得腰酸背痛。小王说干脆下到天亮？小文也是犹豫，禁不住棋瘾诱惑，就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再战。一直战斗到鸡鸣，小文突然想起自己光穿着件三角裤衩，这样从街上大摇大摆回去，还不给人笑死？
棋没心思往下摆了，小文在心里盘算回工地大院这段路怎么走。向小王借件衣服？小王不穿短裤，要借就借长裤，但腰肯定小，小王瘦。既使能穿上，还得借件衬衫或者T恤。虽然和小王下了几盘棋，毕竟不是铁哥们，借衣服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这盘棋小文输了。
小王说：“看来你真累，陪我下一晚上。”小文哈哈一笑：“你不也陪我下一晚吗？好，回去睡一觉，真困了。”
小文硬着头皮出门，希望小王能在背后喊一声---喂！就这样回去？借你一条裤子穿吧。可是他没有，估计已经倒床睡着了。
早点铺大门洞开，一对老夫妻在揉面，准备炸油条。结伴卖菜的妇女挑着菜从小文身边匆匆走过，“哧哧”笑个不停。裤头的松紧好象随时会失去弹性，下面好象特别鼓......小文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贴着墙跟往回走，仿佛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肯定是赌钱输光了。”“呵！裤子都当掉，惨。”
下了坡，小王松了口气，前面就是大院，全是男人。小文松了一口气.
倒在钢丝床上，小文想：真狼狈，妈的。翻过身，他又想：也许没人注意呢，也许是件很平常的事呢？
后来他们还下棋,但小文给自己定了条规矩------只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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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16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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