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读经典】最初的井 最后的门

恩和

                     【海】最初的井 最后的门


      马克斯·默顿被一个夜梦，拽回香杉墅，海边小镇巴厘来斯的一座避暑旅店。
      半生过去了。重遇那些年、一些人、那一天。往昔历历，震荡如故：
        “陌生的潮涌那日，众神远遁。”
        “有人刚刚穿越我的坟墓。有人。”

      约翰·班维尔获布克奖后的四五年，我都在都柏林。
      整个爱尔兰尤其都柏林周边，像香杉墅的度假屋，应该原型不少。可惜还没遇到《海》。
      就是读了，当时我又能懂到主人公马克斯多少呢：他的不单单源出丧失挚爱的绝望哀痛、回首而生的自认自嘲，甚而他年少、萌动欲念下对成年女子的痴迷，和初恋清凉中、忽然惊醒的一个人永远靠不近另一个人的深度觉知。
      还有那无善无恶、告发两个大人外遇消息的潜意识。
      想想，嗯，大概我那时唯一能明白的，是双胞胎姐弟的投海自杀：
      稚嫩是一个纯度。真的天真，有一念生死的决绝。
      肉身的重、和重要超过灵魂，是成年人的事。

      相比班维尔其他纯艺术小说，同是第一人称写作的《海》，故事简单。《桦林庄园》般的“大房子小说”背景，也只隐含在诸如，默顿曾设想的未来自己是靠近大房子的人、或默顿的初恋克洛伊那自然的倨傲，等等。不是主旨。
      爱尔兰曾长期被英国殖民，由此有了两个最重要的族群：新教殖民者英-爱优势阶层，和天主教本地居民。大房子，就是前一阶层的地主，建造和居住的乡间豪宅，也是各类富裕人群的度假胜地。

      香杉墅即是。
      现在的经营者维维苏，一个温和的老处女。如今以默顿称呼马克斯，马克斯只好也叫她的新名字。

      默顿还是马克斯时，每年都来，家里租住牧人的寒酸小屋，父母继续贫贱夫妻的互伤剧目，日月复复。
      那年，香杉墅来了一家四口：肥满的男主人卡罗，主妇康妮丰腴，十一岁的孪生姐弟，男孩迈尔斯聋哑，女孩克洛伊尖锐、喜怒无常、聪明漂亮。
      20岁不到的家庭女教师罗斯，羞怯、忠于职守，常遭受双胞胎魔鬼般的捉弄。

      马克斯一度迷恋肉感的康妮，一直讨厌常大笑的卡罗，不懂同龄的迈尔斯，敬畏高傲的克洛伊，任其差遣，接受她随时随地眼神、语言的轻蔑。
      某一日在海滩，马克斯由观看康妮从酣睡到醒来，完成了对她的身份认证：一个母亲。
      和克洛伊之间一小部分壁垒的撤除，却与这份沉迷的消失无关，是克洛伊当众突兀地亲吻了马克斯。之后依旧时而亲密，时而疏远。而马克斯发现自己乐于容忍。
      某天，马克斯看见家庭教师坐进男主人的车。
      在马克斯，这和只有他看见的另一片断场景——罗斯倚着康妮，像是坦白忏悔着什么，叠加一起，自动生成一个出轨和背叛的故事：罗斯爱上了卡罗！
      他立刻告诉了克洛伊。

      听到秘密的克洛伊，初始竟躲着，不敢面对似的，忧伤疯狂地嬉戏，继而完全放任了自己，领许了马克斯的肢体亲密，找罗斯大吵对峙，然后一个人激动地跑到海边，孤独地坐沙滩上。
      如影的迈尔斯疾驰而来，一个胳膊搭肩，头也靠过去。

      众神不在的时刻到了。
      一直两体一心的姐弟，平静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奔向大海里。

      布克奖2005年给《海》的颁奖词是：
      “对悲痛、记忆和冷静的爱进行了精妙的探讨。.....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乔伊斯、贝克特和纳博科夫的影子。”

      读小说，我只把自己放进去，不看专业评论。我是看不懂。尤其那些有研究指向的，语言、写法、人物伦理、风格传衍，诸如此类。也不觉得要抱歉。
      存在就是被感知。
      谁的虎皮我忘了，却深以为然。就便和作家自己的解说比，我也更信任小说的自在自成：
      哦，你呈现的，在怎样的深度上还原着世界的复杂性呢；借助语言，向语言去不到的地方，向人的意识，你走了多深多远呢。

      马克斯成为默顿之前，多年都像对克洛伊，直到遇到安娜。富有、却更自立独立的安娜，用“干嘛不做你自己”，像哈哈镜，捋直了马克斯所有的变形，最终他终于做了想象过的，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的那种什么人。
      无可替代的安娜得了癌症，无可如何地被命运叫走。
      马克斯与其说怀念，莫如说是极端愤怒，至再度迷失。

      然后就是那个梦了：
      走在一条乡路，左脚伤了，一人彳亍雪野。不知自己从哪来，笃定是回家。不知家在哪，只感觉必须上路，而到了那里，就能认出来。
      “这就是梦的全部。”

      于一生，不复它喻。
      于故事，自然不是。

      躲了半生的马克斯，终于鼓起勇气，向罗斯小姐、而今的维维苏，小心诚诚地问：您是否也为克洛伊的死，自责过呢？
      罗斯怜悯的眼神，忽然又叫他马克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是那样想的，是吗？
      原来罗斯爱的，是康妮。

      回忆。
      回忆是一束古老的追光，人似乎掌控不了它照亮或忽略哪个角落。其实海海此生，从来一无所遗，全部在这里：无穷的丧失、不得安抚的哀伤、未被看见的疼痛，谁的都可悬垒成井。
      而年少在最远端，最底层哦。

      语言精美、哲思深邃，都不足以让我去读《海》。
      哀痛、悲伤，可以是理由吗？
      想想，嗯，悲伤总是深些的，纯粹的享乐里，可能也有大绝望，缺无缘慈同体悲，也几乎肯定吧。
      若不抵达悯人如己，青涩至苍苍，攀升的梯相援的手、和最近的门，能在哪里呢。

枕石问天

沙个发，从江天漫游过来的。两者只有一步之遥，就看如何掌控。读外国小说麻缠，得夹带了解时代背景。问好丫头。

幸福小草

丫头这是千呼万唤才来了书话，刚进来这时候得下去做饭了，下午再来读文说话。

幸福小草

枕石问天 发表于 2020-7-6 10:19
沙个发，从江天漫游过来的。两者只有一步之遥，就看如何掌控。读外国小说麻缠，得夹带了解时代背景。问好丫 ...

那个麻缠还真是说不出来的麻缠。像我这个连名字都记不住，又理解不了很多深刻东西的人，简直就是连远远观望的欲望都没有。所以对外国作品咱真是一个大盲人。

月牙

爱尔兰真是个神奇的所在。
爱尔兰作家约翰·班维尔的《海》，至今未精读，读此篇，心生向往。
喜欢有哲思的文字，它高于凡庸的生活。
待暑假，我一定读一读，《海》。
:handshake

fonyuan

月牙 发表于 2020-7-6 10:52
爱尔兰真是个神奇的所在。
爱尔兰作家约翰·班维尔的《海》，至今未精读，读此篇，心生向往。
喜欢有哲思 ...

爱尔兰是个宗教国家。。。。这是大前提哟。。。。
米兰昆德拉的作品倒要全部精读。。。。
之后才可以读爱尔兰的。。。

喻芷楚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7-6 10:32
丫头这是千呼万唤才来了书话，刚进来这时候得下去做饭了，下午再来读文说话。

小草给力，撒豆谢一个！

喻芷楚

枕石问天 发表于 2020-7-6 10:19
沙个发，从江天漫游过来的。两者只有一步之遥，就看如何掌控。读外国小说麻缠，得夹带了解时代背景。问好丫 ...

石头说的是，给上茶！  西瓜啤酒都上点！

喻芷楚

艺术史学家马克斯·默顿回到儿时度假的海滨小村。刚刚失去挚爱的他追寻着内心的声音回到这里，久远的记忆也随之鲜活起来。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格雷斯一家出现在小村，他们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马克斯被格雷斯家的双胞胎姐弟克洛伊和迈尔斯深深吸引，他难以想象他们的生活，却又渴望接近他们。故事也由此展开。本文从默顿被梦惊醒入笔，慢慢打开故事解析内容，简说大背景下的爱尔兰人生存状态，人物间的关系纠葛和命运，作者写作手法。稍显不足对小说作者小说内容未有简介。

喻芷楚

问好恩和，从小草文字里认识你，欢迎来到书话版块！

云之飞扬

读小说，我只把自己放进去，不看专业评论。
丫头的领悟永远在制高点，感受自我的真诚和真切，最好。

遗忘之城

书话不常来，不过有几个欣赏的文友常在这里落笔，所以也会来看看，读读。
顺便问候月牙和恩和，祝好！

幸福小草

这个真有点深，俺就是认真读过，却没搞清楚。刚睡醒，理解不在线。反正俺知道丫头写的说的书里的人事肯定都深刻。
南方疯狂的热着，一定要好好的多保重。

千幻烟

俺就是来学习滴。
欣赏点赞！

鴳雀

读小说，我只把自己放进去，不看专业评论。我也是，代入感嘛，过一番别人的生活。
我到过爱尔兰的都柏林，站在海滨，面向爱尔兰海，嘻嘻哈哈。小恩和太深沉，更该嘻嘻哈哈，但可以听听“夜深沉”。每人都有“隐秘的角落”，否则，人类追求“公平、公正、公开”不会这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