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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短篇小说】吴大人(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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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9 16: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程贤富 于 2020-10-16 15:54 编辑

     
   一

      一路上,我见人就问:“有山羊卖不?”  

  这一次运气太背,出门数天,一只羊也未买成。只能往人烟稀少的大山深处,继续前行。这样的地方,养羊户才多。不知不觉地,我已经来到一片以前从未涉足过的大山。在这里,户与户之间简单地来往一下,也得耗去大半天时间。太阳偏西了。若不早作规划,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找不到栖身之处。

  
  当我正开始寻找今晚的落脚点时,一位放羊女子映入了我的眼帘。她透身穿着当地县城里才有的流行服装,与其他放羊人显得是格格不入。她手下那群羊,又白又肥,堪称山羊中的极品。我赶忙大声喊道:“妹子,你的羊卖不?”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现在,雪停了。但风,依然很猛烈。女子将脖子和面部都捂得紧紧的,不方便回话,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你当得了家吗?” 在农村,卖鸡鸭等小牲口,是女人说了算;卖牛羊等大牲口,是由男人当家作主。“把丈夫叫来跟我面谈吧!”
  
  如此复杂的问题,用肢体语言作答显然是不行的了。我连听带猜,她从绷得紧紧的围巾里,费力地挤出这样几句话:“我一个人在家。婚后不久,老公便去广州打工了。我把这群羊处理了,也打算去他那里打工。”
  
  “现在刚刚改革开放,珠三角一带,到处都在建厂房,塔吊就像雨后春笋一样。那里差的是干力气活儿的男子,不需要你这样柔弱的女子。”
  
  “男人能干的事,我同样能干。”
  
  “那好,大的小的,我全买了。” 终于有一桩生意等着我了,我不禁有些激动。但买卖还未成交,往往还有变数。
  
  我小时候养过羊,最近几年又在做羊生意。只要瞄上一眼,这群羊价值多少钱一斤,我就估得十拿九稳。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先报价。就算你报的价既公平又合理,他们也会在你的基础上,再来个狮子大开口。最后只得不欢而散。这样的事,就是此行途中也遇见过好几次了。只有让她先报价,你再酌情出价,这样才能始终处于主动地位。于是,我又向她呼喊道:“多少钱一斤,你报个价吧。”
  
  “你给多少,我就要多少。”看装束,她不像个放羊人。但从这句话来看,她却是个深谙此道的老手。
  
  我又邀请她报价:“讲价还钱,讲价还钱。你喊的是价,我还的才是钱嘛。”
  
  “你给得出,我就收得下。”她又把问题给抛了回来。
  
  不得已,我伸出几根指头在空中晃动了几下,老老实实地给她出了个价。
  
  我伸出的指头,她看也未看一眼就颔首同意了。
  
  “趁羊还没有完全散开,”我迫不及待地催促她说,“那就立刻将羊收拢来,赶回家中过秤付款吧。”
  
  听我这么一说,她就朝一头又大又肥的头羊奔去。此羊有两只朝天的犄角,又长又锋利,跟小时候所见过的,吴大人家里那只大山羊,仿佛是一胎所生的孪生兄弟。只要它往回走,其他羊都会跟着往回走。谁知,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它,它就一脑将她顶翻在地,过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想起吴大人制服那只大山羊的情景,我心里顿时就起了个疙瘩,难道她不是这群羊的真正主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示意让我帮她抓。抓不住头羊,就将其他羊一只只薅回家中,也是一回事嘛。我瞄准身边一只半大的公羊,想来个突然袭击。不料,这只羊的警惕性非常地高,我这样想着时,它就箭一样离我而去了。我们忙活了小半天,硬是一只羊也未抓住。
  
  女子又从裹得紧紧的围巾里挤出这样一句话:“下了一向的雪,它们都饿慌了。不吃饱,它们是不会听话的。”
  
  我熟悉羊的禀性——它们天生怕雨怕雪。即便再饿,在雨雪天里,它们也不会上山吃草。听她这么一解释,似乎她被头羊顶翻的事,也基本说得过去。
  
  天黑得分辨不清眼前的草是有毒还是无毒了时,那些羊才陆续回到我们身边。
  
  我跟在羊群后面回到了她的家。她的家仅有两间茅房,墙是用原木树条夹成的。这房子,与她身上的服装显得极不协调。我扫了一眼这个地方,此处只有她一家人,并且只有她孤身一人留守在家。怕羊没买着,反惹一身事。我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其他地方投宿,可是天色已晚,已然来不及了。
  
  或许,她从我的脸色上读出了我的这个心事,说:“你就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
  
  年轻女子主动留宿,这是何意?从穿着上看,她压根儿就不是个放羊人。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要是她伙几个不干正事的男人,用羊群作诱饵,将我来个人财两空……我越往下想,内心越是恐惧不安。
  
  女子好象又看出了我的这个担忧,她扭过头,用极其轻蔑的口吻说:“我丈夫是个老单身汉,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再加上,这里很少有人来。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么子?”
  
  女子从绷紧的围巾里挤出这番话后,就点燃松明灯,杀起鸡子来。鸡子杀好后,又取下一只腊羊腿。腊羊腿炖鸡子,这是当地山民用来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如果女子想骗我,她是不会干这些笨活的。说不是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价格全由我说了算,还有美食和美女等着我!未必天上真有掉馅饼的时候吗?
  
  二

       小时候,爸爸在外地工作,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们居住在一间用篾笆箦做门的茅草棚里。一吃完晚饭就赶紧上床睡觉,为的是节约照明用的松明。屋内黑洞洞的,心里害怕极了。
  
  一天午夜时分,村中骤然响起一阵母羊的尖叫声。叫声响彻夜空,凄厉而悠长。山民们一起冲出草棚,大声吼叫。吓得我死死裹着一床烂被子,刺猬般蜷曲在一架又黑又旧的木床上。从闹闹嚷嚷声中,听出是老单身汉谭狗儿家中的一只小羊,被豹老二叼走了。
  
  我心惊肉跳地躲在被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出。我们那扇笆箦门,对于凶猛豹老二来说,简直是形同虚设。若是豹老二钻进屋内来了,母亲也不是它的对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次吓得不轻,几天后我还说不出话来。母亲说,虽然我的身子未被豹老二叼走,但是魂魄已经被它吓跑了。母亲筹划着,请个跳大神的给我招招魂。外婆听说后,给我送来一只刚断奶的小羊。有小羊陪伴,我的精神逐渐好转,不久便跟它说起话来。母亲见了,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这只小羊,天天跟我形影不离。我全身仅穿着一条没有裤裆的烂裤衩,每当蹲下来跟小羊玩耍时,小鸡鸡就暴露在外了。小羊错把我的小鸡鸡当成了妈妈的奶头,一见了它,小羊就钻进我胯下,用嘴衔着猛吸。吸不出奶时,小羊的头还一拱一拱的,让我难受极了。尽管年幼体弱,可是对付乳臭未干的小羊,我还是有一整套的。高兴时,我就忍一忍让它闹着玩;不高兴时,我就一把推开它。小羊也不生我的气,我们的关系仍然是那么亲密,那么友好。
  
  每天早晨一起床,我便将小羊带到山上去吃嫩草。小羊就跟吹气娃娃一样,一天天快速膨大起来。原先我很轻松地就能抱起它,几个月后,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抱不动它了。它的毛发又白又软,摸一摸,连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小羊正在山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嫩草。不知从哪里倏地蹿出一只大山羊,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趴在小羊背上就不再下来了。它的嘴里还不断发出难听的声音。
  
  这只大山羊有一对朝天的犄角,又长又尖,我想打跑它,又怕它用犄角攻击我,只好远远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时候,吴大人来了。她问我哭什么。
  
  我愤怒地指着那只羊说:“它以大欺小,要我们家的小羊背它。”
  
  吴大人拍着巴掌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才说:“这只大山羊是我们家的,它没有欺侮小羊,它们是在谈恋爱呢。”
  
  吴大人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还是坐在地上只顾哭。
  
  吴大人走过来,从地上扶起我,轻言细语地批评道:“你连公母都分不清楚啊?小羊是母的,大山羊是公的。恭喜你,几个月后,你们家的小羊又会生小羊了。”
  
  什么公母?什么小羊又生小羊?吴大人蹲在我面前,向我解释了老半天,我还是没有听懂一个字。
  
  吴大人是个小女孩。我们村里的六个小孩当中,数她年龄最大。有一次,我们一起过家家,她自告奋勇地说:“我是大人,你们都是小孩儿,我派你们干啥就得干啥。”此后,我们都叫她吴大人了。其他五个都是男孩,分别比吴大人小一至两岁。吴大人便依照岁数大小,给我们取名为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我叫四毛。过家家时,吴大人什么家务活都干得来,什么道理都懂得,什么都事都让着我们,还真像个大人一般。
  
  吴大人搀扶我的手一松开,我又瘫坐在地上,更大声地嚎啕起来。吴大人生气了!她冲上去,用稚嫩的双手使劲儿攥住大山羊的两只犄角,将它从小羊背上拉下来,牵走了。论力气,两个吴大人也抵不过那只羊。可是,那只羊一点儿也没有反抗,竟乖乖地跟着吴大人离开了。
  
  我迅即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小羊身边。见小羊身上并没有明伤,我这才停止哭泣。
  
  几个月后,小羊果然又生了两只小羊。小羊又生小羊,不到两年,我就有十几只山羊了。从此,母亲种地,我放羊,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全身湿淋淋的爸爸,将我从睡梦中叫醒:“不要对任何人讲,我们今晚杀两只羊吃。过几天,所有的羊都得归公。”
  
  以前爸爸要杀羊吃,我又哭又闹,他只好作罢。这一次,见爸爸是认真的,我再也不敢反对了。
  
  爸爸杀了羊,随即炖了一大锅,我们一家三口都拼命吃。拂晓时分,母亲佯装打猪草,给外婆也送去一大腿羊肉。爸爸又上班去了。那几天,我和母亲顿顿都猛吃羊肉,吃得嘴唇发麻,压根儿就品尝不出它的鲜美味道了。我哭着闹着,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吃羊肉了。
  
  母亲拍拍我的背,用从未有过的郑重神情告诉我:“快别闹了,你今后就是想吃也吃不上了。”
  
  剩下的羊,不幸被爸爸言中,不几天就被一伙人牵走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羊,他们凭什么说牵就牵走了呢?当时我哭了,母亲劝我别哭。然而,牵羊的一离开,母亲也哭了。
  
  我暗暗佩服爸爸有远见。不然的话,我起早摸黑养大的羊,自己连汤也没有喝上一口,就全归了公。
  
  紧接着,又来一伙人把我们家的灶也掀了。临出门时,他们还把锅儿也带走了。说从今往后,不准私人开火,全村的人都要集中到一个地方,统一吃大锅饭。男人进厂炼铁,女人在家种地,大家各司其职。
  
  开始吃大锅饭了。天天杀猪宰羊,上顿鸡子下顿鱼,朝朝每日像过年一样,吃得人们整天都咧着嘴笑。
  
  似乎我们美好的生活,让天老爷也产生了嫉妒之心。开头是一连几个月天天下大雨,接下来的几个月,又天天光出大太阳。草晒枯了,树晒死了,小溪断流了。那娇嫩的庄稼,就别提了。
  
  受水旱灾害影响,大锅伙食团里的饭菜,分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稀,稀到能照见人影。到后来,每人每顿拇指粗四根红苕。吃了这四根红苕,就跟没吃东西一个样。成天心里想的,就是去哪里搞顿饱饭吃。
  
  三

      又一次过家家时,吴大人问我们:“每顿四根红苕,你们吃得饱吗?”
  
  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回答说:“那几根红苕,还不够塞牙缝呢。”
  
  吴大人说:“从今天起,我们就不过家家了。我们来真的,搞点东西充充饥。”
  
  说起搞吃的,大家都高兴得蹦了起来。
  
  大毛说:“我们趁伙食团里的人不注意时,悄悄去偷……。”
  
  没等大毛说完,三毛就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饿死,我们也不能偷。”
  
  大毛不服气地说:“有人天天晚上背着我们打牙祭呢,我们为什么偷不得?”
  
  吴大人先是干咳几声,继而如大人一样双手叉腰,满脸正经地说道:“偷,是万万搞不得的。小溪没水了,我们不如到水塘里捞鱼去。”
  
  我们纷纷跑回家里,拿来木瓢和水桶。在吴大人带领下,我们沿着干涸的河道,找到一个大水塘,齐心协力舀起水来。将水舀干后,却一条鱼也没有捞着。
  
  吴大人总结经验说:“我们先偷偷蹲在一边,看见有鱼的水塘再下手。”
  
  继续顺着河道往下游方向行进,又遇见一个大水塘。大家伏在塘边纹丝不动,鼓着牛眼睛盯了老半天,连小虾子也没有看见一个。水塘里只有倒映着的蓝天,偶尔有一丝云彩。
  
  此时,二毛忽地想起,最近几天时常有人在地里掏东西吃。
  
  吴大人将脑袋一拍,说:“我晓得。他们是在掏去年挖漏的红苕,我们也去掏,咋样?”
  
  我们都认为,这个建议好。将木盆水桶拿回家里,顺便拿来锄头,到去年种过红苕的地里,使劲儿掏了起来。掏得我们眼冒绿花,满身虚汗淋漓,还是一个红苕也没有掏着。当我们都想放弃时,突然听到吴大人高声惊叫说:“你们看,我掏到一根红苕!”
  
  听说掏到了红苕,我们都抬起头来。见吴大人手里,果真捏着一根红苕。那根红苕比大拇指略粗,中间鼓鼓的,两头尖尖的,看得我们都流出了清口水。
  
  “啷个办呢?我们平分吧,怎么也分不均匀!”掏到了红苕,吴大人又为分配的事发起愁来。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想出个好的法子。
  
  吴大人说:“依我看,五毛年龄最小,体质又最虚弱,我们都让他吃吧。”
  
  我们都狠劲儿地咽了咽口水,而后“嗯”了一声。
  
  接着,吴大人便走到五毛面前,将红苕递给了他。五毛眼含热泪地接过红苕,犹豫了好一阵才塞进嘴里。五毛嚼红苕时,我们都跟着错动牙巴,宛然也在嚼那根红苕似的。嚼着嚼着,五毛“哇”地一声呕吐起来。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后,五毛才大声嚷道:“好臭啊!”
  
  吴大人跑过去一看,五毛手里捏着的根本不是一根红苕,而是一截貌似红苕的干狗屎。
  
  五毛哇天哇地的,将黄胆水都呕出来了。
  
  吴大人擦擦眼泪,十分自责地说:“是我的一番好心,反而害惨了五毛。”
  
  吐得精疲力竭的五毛,可怜兮兮地瘫软在地上,我们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本身连路都走不稳了,经过这一折腾,五毛更是寸步难行。吴大人领着我们,若蚂蚁抬蜻蜓一样,将五毛抬回了家。
  
  捞鱼和掏红苕均以失败而告终,仅有上山挖野菜一条路可走了。野红苕,野豌豆,野果子,苦荬菜,草根树皮,凡是能吃的,我们都悉数揽入怀中。
  
  山上的野果子,可遇而不可求的是八月瓜。八月瓜是个天生的小气鬼,一熟透就得及时吃掉。不然就炸开,腐烂变质了。除去薄薄的皮和黑黝黝的种子,剩下的便是奶油状的果实了。但,它比奶油更美味。分散挖野菜时,吴大人总是将我带在身边。遇见美味的八月瓜,她又总是让给我吃。
  
  野菜采回来了,没有锅煮,如何是好?陡然想起我们屋后的竹林里,有一个烂坛子。大毛自告奋勇地说,他去提;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大锅伙食团里当炊事员,吴大人安排我去包火种。
  
  来到煮大锅饭的地方,那位远房亲戚不在,我便在灶洞里掏了一砣火石,用纸包着。还没来得及转身,那薄薄的纸片便立马燃烧起来。老单身汉谭狗儿见了,仰天哈哈大笑说:“俗话说,纸啷个包得住火嘛!你这个傻儿,用木棍夹噻!”
  
  我用两根木棍夹着一砣火石,回到山洞。将火石放进一堆干草当中,我们一起凑拢小脑袋,鼓起腮帮子猛吹。一缕浓烟过后,火“轰”地一声燃了起来。野菜刚倒进烂坛子里,谭狗儿就追上来了。他在山洞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食物,就边说边朝山下走去:“我以为是哪个大人在偷嘴呢,是你们几个崽儿在煮野菜吃哟,算了嘛。”
  
  实际上,我去包火种时,谭狗儿就盯上我了。在那期间,谭狗儿的职责是:只要看到哪里在冒烟就立即前去察看。
  
  吃第一顿饭时,我们娃娃伙食团就立下了这样一个规矩——岁数小体质弱的先吃。吃到最后没有了时,年龄最大的吴大人,常常就饿一顿饭。
  
  吃饱野菜回至家中。见外婆坐在我们家床上,脚下放着一小袋白泥巴。我向外婆打了声招呼后,就提起白泥巴,欲拿去做泥猴。外婆说:“这不是白泥巴,是我给你们挖的观音米呢。你母亲摘葱花去了,等会儿她用葱花煎饼子给你吃。”
  
  外婆话音刚落,母亲就到家了。
  
  我说:“我把伙伴们也喊来一块儿吃。”
  
  母亲说:“要得。”
  
  观音米粑粑,吃起来挺香的,我们六个小孩都吃了不少。第二天,我肚子涨得活像个牛皮大鼓,可就是拼尽全力也拉不出屎来。又去洞子里煮野菜吃时,见他们也都是如此。吴大人这才叫我们撅着小屁股,相互将手伸至肛门处,往外抠。从那以后,就算是饿得要命,我们也不敢吃它了。
  
  四

      进入冬天后,未被挖走的野菜也枯死了,我们就挑选一些带有甜味的植物稿秆细细地嚼。如包谷杆,马二杆,高粱杆,芦竹的嫩根等。我们的牙齿被这些植物纤维磨得又白又尖。我们的眼眶却越变越大,目光放电,射出去都有点怕人。
  
  一连数日都没有吃东西了。为了少走路以保存体力,我们索性不回家了,白天晚上都生活在山洞里。我们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山洞里,跟死了的人没有两样。一天,我忽然想起了那十几只山羊,说:“要是我的那些羊子还在,就杀一只,煮了你们都吃。”
  
  大毛说:“我能一口气吃三碗。”
  
  二毛伸出四个肮脏的指头,说:“我能吃四碗。”
  
  三毛也学着二毛的样子,高举着一只手,然后张开五个小指头:“我能吃五碗。”
  
  五毛说:“你们都别想吃,我一个人全吃得完。”
  
  我说:“五毛,你吃得下一只羊,我就吃得下一头猪。”
  
  “我吃得下一条牛。”见后面的都比他吃得多,大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愤愤不平地吼了一声。
  
  吴大人说:“说着玩的呢,何必当真呢?大家都闭嘴,留口水养精神。”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瞌睡越睡也多,就像欠了多年的瞌睡账一直没还清似的。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整个山洞里。吴大人见了,又嫌太冷清。她说:“这怎么行呢?”她首先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杆。然后要求我们也像白杨树一样,站得标标直直的。不要像马桑树那样,弯腰驼背的。
  
  待五个男孩都挺胸抬头地站成一排后,吴大人便站在我们前面,教我们唱些雄壮威武的歌曲。这些歌曲,是她平时从大人那里捡来的。有胆小怕羞不敢开口的,她就走上去拍拍她的后背,给他壮胆,要他大声唱。
  
  以往,炼铁的高炉上,白日夜晚,山歌不断。尤其是晚上,歌声更加清脆嘹亮。近段时间,息风雅静了。只有高炉上的冲天大火越烧越旺,家家户户晚上都不用点灯。照得夜幕下的村庄,形同白昼,呈现出了一派前所未有的喜庆气氛。
  
  歌声传出山洞,将工人们的激情也重新点燃了。他们齐刷刷地停下手中的活,跟我们合唱起来。笼罩在村子上空的不安气氛,顷刻之间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充满力量充满生气的歌声。
  
  过了不久,大锅伙食团解散了,我们娃娃伙食团赓即也散了伙。各家各户都把没收的锅儿领了回来,薄雾一样的炊烟又从各家各户的屋顶冒了出来。
  
  高炉上的大火也熄灭了。渐渐地,略显忧伤的山歌声又在细雨菲霏霏的天空中飘荡起来。
  
  我们那口补疤锅儿也领回来了。原先补疤的地方变成了破洞。母亲找补锅匠补好后,我们的草棚顶上,也重新冒起了炊烟。还是吃野菜,还是吃不饱,但自由多了。
  
  爸爸发工资后,又买了两只小羊。我计划凭借这两只小羊,来大干一场。当我这个羊司令的队伍又壮大到十只多时,母亲却成天逼我去读书。她怕我不读书,长大后讨不到老婆,犯谭狗儿那样的错误。
  
  谭狗儿,就是吃大锅饭期间,见哪里冒烟就去哪里查看的那个老单身汉。立夏前后,一连下了数天的雨,农民伯伯们都闲在家里过天瘾。一位闲不住的老农肩扛一把锄头,上山找活干。从谭狗儿屋后路过时,老农听到谭狗儿家里那只母羊又在厉声嚎叫,恰似又有豹老二在跟它争夺小羊一般。这大白天的,真是太大胆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个豹老二。老农操起那把锄头,冲至谭狗儿门前,见大门紧闭,屋内母羊仍在嚎叫不止。老农从门缝里看进去,屋内没有豹老二,是闲得无聊的谭狗儿正在找母羊的麻烦。
  
  “我不是谭狗儿,我不读书也找得到媳妇。”我气愤地说。
  
  “你不识黑(字),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呀?”母亲反问我。
  
  “吴大人愿意。”我胸有成竹地说。
  
  听说我要娶吴大人,母亲就扬起手要打我。但扬着的手终究没有打下来,只是耐心地劝说:“吴大人那么能干,还没得板凳高,所有家务活她都拿得下来。你也不屙泡稀屎照一照,你配得上她吗?麻雀选树,树还要选麻雀呢。你愿意娶她,她愿意嫁给你吗?”
  
  “她不愿意,我们在山上挖野菜时,她遇到的八月瓜能全给我吃吗?”我振振有词地质问母亲。
  
  我们当地人喜欢将女孩子成年了,说成是八月瓜要炸了。一听到八月瓜三个字,母亲扬着的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下来,把我的鼻血也打出来了。边打还边骂:“砍脑壳的,吴大人是你叔房小姨呢,你不怕遭雷打吗?”
  
  常听老人们说,对长辈不敬是要遭雷打的。联想起每次下雨前,那炸雷有如炮弹在头顶爆炸时的情景,我的思想就松动了。我问母亲:“读书是干啥子,好不好玩?”
  
  “我没跨过学堂门,也不晓得学生们整天关在教室里干些啥,你去了就知道了。”
  
  五

      来到学校,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整天枯坐在教室里,没有放羊自由且不说,最难的是写不来字。第二天我就不去读书了,还是要上山放羊。母亲宁肯从百忙中挤出时间去放羊,也不让我去。我们当地人常用“一天给你三遍打,三天给你九遍捶”这句话,来形容小孩挨打的次数多。可是,我辍学在家三天,挨了二十四次打。打得我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找不出一块好皮肤来。我动了好几次念头,想拿根绳子躲到山上吊死算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愚蠢的想法。
  
  见待在家里一天到晚光挨打,还不如去上学。老师给每个学生发三个作业本,写完就没了,也无处可买。写不来字,又不敢轻易浪费,只得拿颗石子先在石板上练习,等字写得像模像样了,再写在本子上。经过这种特殊的练习,我的字写得又好又快,老师表扬了几回,我觉得读书也有乐趣,就不想放羊了。
  
  学校距家较远,只能寄读,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返校。
  
  第一周放学回家时,我故意绕道去看望吴大人。母亲说,我找吴大人结婚,就要遭雷打。我在想,若是吴大人愿意嫁给我,我还遭雷打吗?
  
  这个问题,一直像条毒蛇一样盘踞在我心中,让我神思恍惚。假设吴大人愿意嫁给我,哪怕书读得再高,我也永不反悔。
  
  来到吴大人家。吴大人躲在灶门口,好歹不见我的面,还直喊我快滚。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我几时得罪她了?细细一想,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呀。我绕过灶台,径直走到灶门口,这才看到吴大人不想见我的真实原因——她没穿衣服裤子。她的上身用几片棕连在一起,挡着逐渐鼓涨的乳房;下身用几片棕连在一起,遮着屁股前后。她们家里不但穷得买不起布,而且连针线也买不起。她连接棕片时,是用竹签做的针,用棕丝做的线。
  
  稍微动一下身子,棕丝之间的空隙就增大了。即将长成大姑娘的吴大人,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见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我眼前,不想见我也不行了,吴大人这才站起身,拿个簸箕挡住身子。我的眼睛动一下,她面前的簸箕也紧跟着动一下。
  
  一看到她这副惨景,我就哇地大哭起来:“你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衣裤穿,又不止你一人。更何况,你比他们还能干些,还晓得用几片棕来遮羞?”
  
  吴大人直愣愣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哭。泪水风干后,面皮紧绷,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脸上蠕动。待心绪平和下来后,我问她家里目前的生活怎么样,山上的八月瓜成熟没有。吴大人说,饭吃得饱了,只是穿的很困难。说到这里,她走进卧室,拿出三个熟透的八月瓜。她说,已经摘回家好几天了,想给我送去,又由于没有衣裤穿,不敢去学校。
  
  我们之间该说的都说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问题,我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接下来,我又问了其他几个小伙伴的近况。其实,他们的情况我都一清二楚,是我无话找话说,目的是和她多待一会儿。但是,和她待在一起,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我心里又不好受。尽管幼时,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可是从没来过她家里。借此机会,我横扫了一眼她的家。家虽贫,破破烂烂的家具却摆放有序,其表面也一尘不染。地上光光生生的,连一片草也看不见。这都是吴大人善于操持家务的结果。
  
  看完吴大人的家,我便离开了。
  
  一跨出吴大人的家门,我又大哭起来。一路哭着回到家里。母亲见了,就拉着我的手问:“是哪个同学欺侮你了?我们找他评理去。”
  
  “不是同学欺侮了我,是吴大人没得衣服裤子穿,我们是不是给她缝一套啊?”
  
  “虽说你爸爸在厂里当工人,可我们家也是老鼠掉进米汤里,勉强能糊个嘴儿哪。无论怎样说,村里还有赤条条的大姑娘,传出去我们也都跟着丢人。再说,她还是我叔房妹妹呢。”说到这里,母亲也流泪了。“趁你放星期,有人放羊子。我马上去你爸爸厂里,叫你爸爸预支半个月工资,给她缝一套新衣服,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母亲用一把缺了好多牙齿的木梳,匆匆忙忙梳了几下头发,又用手沾些冷水抿了抿鬓角,就脚不沾地地跑了。
  
  让我为难的是,母亲临走时告诉我,星期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的。星期一的早晨,太阳都升起八丈高了,还没见到她的影子。我很不情愿地掀开羊圈门,打算把羊吆上山,母亲就满脸大汗地回来了。母亲说,爸爸预支工资不成,找了好多好友才凑成这套衣服的钱,故耽误了时间。她叫我快收拾书包上学去,并顺道把那套新衣服给吴大人带去。
  
  可是,我去到吴大人家,她死个人也不再见我的面。我将衣服带到学校。星期六放假时,又绕道去她家,她还是不见我。我将衣服带回家,母亲说:“她可能认为你送衣服是假,想找她当媳妇是真。她看不起我们,我们就不为难她了。衣服就放在那里,给你未来的媳妇穿。”
  
  六

      五年小学没有学到什么知识。进入初中了,学校又天天开批斗会——斗老师,斗校长,斗当地基层干部。三年初中就这样混完了。高中实行推荐制度,家里成分不好,升学的愿望泡了汤。我回家种起地来。希望我从书中找一条出路,走出这个穷山沟的母亲,此时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我又数次提醒母亲,我此生非吴大人不娶。母亲的态度也很坚决,说话也很干脆:“跟长辈结婚,那是畜牲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就算全天下的女孩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答应你这个乱伦的要求。”
  
  可是不久,母亲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一天深夜,外婆派人叫走了母亲。母亲当即赶回家里,又将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问母亲是不是又要杀羊子吃。母亲说,不是,是要我娶吴大人的事。
  
  说到这里,母亲痛哭流涕地骂起谭狗儿来。从母亲零零碎碎的哭诉中,我这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村里又发生了一件罕见的大事。趁家人都去亲戚家串门的当儿,谭狗儿钻进屋去把吴大人强暴了。当天晚上,谭狗儿便被大队押解到公社,公社又连夜将他送到了县里。
  
  我们当地人把女孩的贞操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不管是吴大人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种女孩均被视为破鞋,再也无人迎娶了。母亲这才逼我娶她。
  
  我无怨无悔,铿锵有力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母亲怕我将来埋怨她,又稳了我一遍,问我是不是真心的。
  
  我说,心子掏出来见得天。
  
  母亲见我发誓了,便迅速翻出那套新衣,忙不叠地地跑到吴大人家里,跟她通报了我的情况。殊不知,母亲和我的一番好心,却遭到了吴大人的断然拒绝。吴大人说,她现在成了一只破鞋,就不再害我了。还是让我找个黄花闺女,好好过一辈子吧。
  
  此后不久,吴大人陡然失踪了。家人组织人力物力,寻遍了每一户亲戚,寻遍了每一座大山,寻遍了每一条河流,最后在几十里外的江边找到了她的一双烂鞋。有人说,吴大人投河自尽了;有人说,这是吴大人制造的假象,实际上,她跟人私奔了。
  
  吴大人人间蒸发了,我的希望破灭了。在母亲的多次催促下,我也去看过几个女孩子。我一个也没有看上,她们也没有一个看上我的。
  
  又在家里种了几年地后,改革开放了。政策一开放,我就去镇上开了一间专卖羊肉的店铺。不到一年,我就成了万元户。于是乎,尚未婚配的我成了青年女子追捧的钻石王老五。主动找上门来要求跟我结婚的美女,真是踏破了门坎。凡是想跟我结婚的,我先请她干半天家务活再往下说。她们用双手干出来的家务活,吴大人就是用双脚也比她们干得漂亮。久而久之,我发现不是这些女孩不能干,而是我心里仍然装着吴大人,没给她们留下任何空间。
  
  日子一天天越过越好。我们娃娃伙食团的几个成员也都娶妻生子了。他们也先后来到镇上,并且混得很不错。每次聚会时,我们都相拥在一起,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开怀大笑。如若没有吴大人,我们的骨头早烂成泥巴了。每次聚会结束之际,我们就会一起面向天老爷,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吴大人,如果你还在人世,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找到你;如果你不在人世了,就给我们投个梦,让我们来为你收尸吧!”
  
  七

     原木树条夹成的墙,树条与树条之间的缝隙,比比皆是。寒风从中钻进屋来,射在我的身上脸上,感觉比野外还强劲,还刺人。所以,女子的颈部和脸部仍旧裏得紧紧的。不过这四面透风的墙,对我来说却有特殊用处——站在屋里,也能看清周遭的动静。我时而察看女子的一举一动,时而环顾四周。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女子神态自若,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常的表现。房屋四周也没有出现异常。夜已深,要是有不轨行为,他们早就动手了。我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香喷喷的腊羊腿炖鸡子,不知名的山芹野菜,摆了满满一大桌。摆好饭菜和碗筷,女子掀开围巾。我的个天,她居然是吴大人!
  
  怕松明光线太暗,认错了人。我努力瞪大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点不错,她就是吴大人!
  
  真是出乎意料啊!我们苦苦寻找的吴大人,竟然生活在两百公里外的又一片大山里。
  
  一看到吴大人,我就想起了那套衣服。当年,母亲竭尽全力给她缝制的那套新衣服,而今连叫化子也不会要了。纵然如此,我还是一直精心保存着。
  
  吴大人说:“你一露头我就认出你了。先前,我跟你所说的话,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那一次,我脱掉鞋子跳入江中,呛了几口水就昏过去了。我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所幸的是,我被一中年男子救了起来。见我醒来了,他语气轻柔地问我:‘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说给我听听。’我呼天喊地地向他诉说了自己的遭遇。他耐心听完我的哭诉后,说:‘妹子,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啥呢?’在阎王殿里走过一遭后,我确实不想死了。但也不想回老家,只想找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完这一辈子。去哪里呢?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好。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个人是个单身汉,并且品行不错,我这才改变主意,跟他来到这里以放羊为生。他带着我去到当地县城,竭尽所能地买了几套流行时装后,我们就算结婚了。婚后不久,他便去广州打工了。他想挣够钱,将这窝棚改造成水泥洋房,然后和我在这大山里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没曾想,好人命不长,他上班不久,便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工地上死了人,包工头也跑了。得到通知赶过去,一分钱的补偿也没捞着。我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又回到了这山里。”
  
  说到这里,吴大人轻声地嘘了一口气后,又极其谨慎地问我:“你吃八月瓜吗?”
  
  我慌忙点了点头。
  
  吴大人走进卧室,端出一筛子八月瓜,放在我面前,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山上放羊时,一遇见八月瓜就喜欢摘回家里。哪怕摘得再多,我也舍不得吃一根。每年都是放到实在不行了时,我才拿出去丢掉。”
  
  这里地处高山,八月瓜成熟较晚,看样子还能食用。我伸手拿来一根。



















评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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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0-10-10 09:42 | 只看该作者
沙发我就先占了。
这篇相当有分量。整体很好。
一篇地道的短小说。
给程先生点赞。
吴大人的描写非常成功。小说结尾也恰到好处。
小说仔细回忆描写了特殊年代的过往及我的情感心路历程。
非常不错。很耐看。
3#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09:48 | 只看该作者
fonyuan 发表于 2020-10-10 09:42
沙发我就先占了。
这篇相当有分量。整体很好。
一篇地道的短小说。

特殊年代的特殊经历,不知这样写能不能够通过审核。问好版主。
4#
发表于 2020-10-10 10:32 | 只看该作者
好文。质朴却极有趣味,读罢让人意犹未尽。
5#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11:58 | 只看该作者
谢谢你的高评,问好你了!
6#
发表于 2020-10-10 12:12 | 只看该作者
赖旱                                                                  
7#
发表于 2020-10-10 12:14 | 只看该作者
吴大人带领我们,像蚂蚁抬蜻蜓一样将五毛抬回了家。
——————————
形象生动
8#
发表于 2020-10-10 12:21 | 只看该作者
老鼠掉进米汤里,勉强能糊个嘴儿
9#
发表于 2020-10-10 12:26 | 只看该作者
 ……一路上,我见人就问,有羊卖不。可是这一次,运气太背,出门数天,一只羊也没有买成。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养过羊,最了解养羊人的脾气。在养羊人眼里,他们所养的根本就不是羊,而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轻易出售的。
  ——————————
这个“……”,来起结构全篇作用,似乎有些承载不起。
10#
发表于 2020-10-10 12:39 | 只看该作者
文字是好文字,写得也非常流畅,是作者熟悉的生活。文末吃八月瓜,是有余味的,令人想起莫言短篇《白狗秋千架》。只是在详略剪裁上做得不够好,或者说布局谋篇上可能忽视了。另外,吴大人最后的那段故事,在人称运用上也不够灵活,三人称全知视角不如一人称视角吴大人自己讲述。

11#
发表于 2020-10-10 12:41 | 只看该作者
前面大半部分看起来过于散文化,与小说有点游离,到后面稍好些。
12#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13:35 | 只看该作者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0-10-10 10:32
好文。质朴却极有趣味,读罢让人意犹未尽。

感谢你的高评,问好你!
13#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13:36 | 只看该作者

应该是“耐旱”吧,写了这个词始终觉得不对,但一时又没想起。感谢你的真诚提示。
1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13:37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10-10 12:21
老鼠掉进米汤里,勉强能糊个嘴儿

这是我们当地的一个歇后语,是勉强能够生活下去的意思,可能太狭隘,你们听不懂,应该换掉。
15#
 楼主| 发表于 2020-10-10 13:39 | 只看该作者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10-10 12:26
 ……一路上,我见人就问,有羊卖不。可是这一次,运气太背,出门数天,一只羊也没有买成。这在以前,是从 ...

你提示得非常好,我也觉得这样转弯太快,有点不对头,但你这一指,我就明确了,思考成熟以后,慢慢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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