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理论,不作征文,说我所见,我以为的。
最近读王安忆新作长篇《一把刀,千个字》。故事不说,上海老底子的事,淮扬菜红案主厨。
光说小说题词。清袁枚的一副对联: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我是先琢磨这个题词与整个小说有什么关系,有寓意,是题旨?没弄明白,弄不明白就不弄。读对联,不研究对仗,平仄,韵律,也不懂,看成一幅画。
夜晚有月,不是月牙是半月,半个月亮爬上来,照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一间草舍,草舍畔一蓬凤尾竹。月光洒在凤尾竹上,透过竹叶映到地上,闪闪烁烁,斑斑驳驳像一个个字。草舍里走出个白面书生,横竖看,像甲骨文,捻须反复推敲,也可说煮字,仍没懂,自言不如数一数。数一数地上闪闪烁烁,斑斑驳驳的月影有一千之多,白面书生慷慨嘟噜一句,权作一千字。“月映竹成千个字”的上联出来了。
秋去冬来,霜露越来越重,霜重也可说成霜高嘛。那间草舍另一旁种着几支梅,有红梅,绿梅,龙梅,水梅,歪脖子的病梅。夜露在寒冬里都结成白哈哈的霜花,包裹在梅枝上。清晨,白面书生从草舍里走出来,看一眼梅枝,哦呦一声唤道:一夜孕育一身花。于是便有了下联“霜高梅孕一身花”。
我以为这副对联美,故作一说。然而作为帖子字太少,字不够,诗来凑。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唐韦庄) 这是个什么人呢?说美的帖子肯定说的是美人。美人似月,明明白白说美人月牙。月牙干嘛?月牙靠在柜台边。垆就是卖酒的柜台。现在时髦的叫酒吧台。月牙不成了吧女?这种联想属于亵渎,不可不可,千万不可。正儿八经说杭州月牙热情好客,浅浅一笑,眼睛弯成新月;“凝霜雪”则说明她肤白如脂,冰雪聪慧,也有高冷的一面。用今天话说,就是可萌可御,热情和高冷并存,洒脱和端庄俱在,收放自如,可盐可甜。这样的月牙,怎能不叫人喜爱?故,草舍煮字常常来沽酒。我以为这样一说,就将美说明白了。想想这是一幅多美的图啊——月牙在吧台里浅浅一笑。
生活美,艺术美,都离不了人。没有人的自然美,其本质还是人的审美对象,离了人,无所谓美与不美。美就是人自个儿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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