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冬天来临之前的短章

秦皇岛简枫

    妥帖安放的日子

    欢喜要带着兔子去菜地，说要喂它们胡萝卜吃。兔子来过菜地好多次，不敢放出兔笼，找起来费劲。欢喜把萝卜缨子塞进笼子好多，兔子忙乎得小嘴巴来回倒腾。人多噼里啪啦就把白菜砍完了，切菜根掰下几层老叶子，摆在墙根晒太阳。白菜叶子散落一地，兔子吃白菜叶子拉稀。我们把萝卜也拔了，长得大的都几乎被拔没了，剩下的比苹果大不了多少。欢喜累得呼哧带喘的，恭喜来得晚，看见萝卜都收完了气呼呼地说哼也不等我。我指着菜地里剩下的几棵小白菜说是给他留的，他冲过去抓住叶子就拽，噗通一个屁蹲儿。姐姐满地疯跑，唱你笑起来真好看，恭喜也学，姐姐说你唱得没调，恭喜说什么没药？我吃药才能唱的好？我们笑弯了腰。我和欢喜奶奶说着小胡萝卜留着腌菜，切点萝卜条子什么的，总是有很多计划要在冬天实施。我带回来24棵白菜，放在楼下墙角，抱回一大抱梧桐叶子覆盖了。兔子孩子和我，有了暂时的妥帖。我娘说大雪封门咱不怕，米缸有粱酱缸有菜坛子有油。我也这么想，米缸酱缸坛子我都没有。我还真想过腌一坛子闲鱼呢。朴素的周末，我要做白菜大馅儿了。
    周末，恭喜说陪我住一晚，说怕我孤单。我们俩手拉手一起走，没那么黑，我们捡一会儿树叶爬一会树，又碰落了一些树叶。恭喜说树上的叶子都会掉下来吗，我说是的，等风再大一点天再冷一点，它们就都下来了。恭喜说地上暖和，树叶都趴在一起了。他捡起一片新落地的梧桐叶，盖住了他的头，他说太大了吧，我说这是树叶中的大王，小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恭喜说别看蚂蚁小，特别厉害，敢咬我的手。我们又走过一小片槐树，我让恭喜看那些大拇指大小的叶子，落到地上就显得更小了。他拿起一片卷缩称筒的套在手指上，说这个要留给姐姐，我说为什么，他说让姐姐当一个叶子戒指。我们走得慢，星星在头顶亮着，月亮还没升起来。又路过一小片银杏树，我指了指让恭喜看，他说姥姥妈妈最喜欢这些金叶子。我问他妈妈喜欢的金叶子像什么，他说像小扇子你早就说过了。我说那我们先泡澡再一起画叶子好不好，他说画叶子要有橘色彩笔，我说你想给妈妈画一片金色小扇子吧。他说好啊，我还要用绿色的彩笔画细线，因为那是松树叶。地上的叶子那么多，我们俩走啊踩啊踢啊，忙乎得不亦乐乎。他告诉我踩树叶踢树叶都有声音，那是树叶和我们捉迷藏。他嘴里一直念叨藏起来吧藏起来吧。

    那高岗

    我喜欢做梦，也不是我喜欢，那梦境不依不饶地靠近我。先是高高的山岗开满花，我也叫不出花的名字；它们是紫色的，有一些香气的。沟壑也多，看起来像深渊，腐烂的苹果枝新生的蕨类，遍地都是。我手脚并用往上爬，不小心就出溜下来，再爬。我慢慢地登上了眼前不大的土堆，我以为土堆是山。不论是凛冬还是酷暑，我都要一点点去接近那个高岗。我知道每一个春风拂面的日子高岗上都会花开繁盛，我以为那是遥不可及的。活着，有点念想是好的，有盼头有力气奔跑。高岗上的花，在诱惑我，闪亮的眼眸多情的眨啊眨。我感觉再加一把劲儿，能摸到花枝乱颤，能闻到从茎干伤痕处弥散开来的芬芳。更多的人在攀登，喊着号子呦嗬嘿啊呦嗬嘿，我要再努力坚持。我知道这个梦在母亲和父亲看来很牛，他们想听我描述。我描述的时候即使夸大其词他们也不会发现。他们多么信任我啊，我的阴损顽劣都看不能觉察。你是知道的，我后来站在高岗上，繁花锦簇气味如同海浪一样涌荡。我从未见过，我说啥父亲母亲都信。我真想再撒一次谎，说我爬坏了一双鞋子，说我爱上了旅途中某一个伙伴。那高岗啊，喧嚣无比，根本没有人在意我说了什么。我的话像孤单的自言自语，风一刮就没了。
    风刮跑了我的声音，许是去了别处。去了别处才好呢，我念念的那些有可能碰上一些带回一些。有人说人的一生就是自言自语的一生。我说我是树叶的正反面，是一个人的两个极端，在公用一个身体，不断地辩论不断地拳脚相加。所以我每一次爬上一座高岗都会气喘吁吁，热汗涔涔，发誓不再往上爬了。但是，过不了多久，清风褪去汗水，体力恢复了，就忘记了疲累。抬眼看，新的高岗又出现了。03年我的右肩胛被外力抻掉并造成习惯性脱臼，也就是我有一条看起来完好实质上不中用的右胳膊。攀爬之事不太适宜。高岗啊，我放不下。我要借助树枝攀援性植物的藤条山石等等，手脚并用的爬。我这种不服输的性格，让我受累良多，也收获良多。我占领了很多先前看起来壮大的高岗，我又在抵达新的高岗。

    有病吃药

    每年端午都要把门框上的艾草摘下来换新的。我回家也会在开了电梯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抬眼望一下，艾草在家就到了。外面晃荡一天的人，在钥匙插入锁孔那一瞬间完全放松下来。今天则完全不同往日，我看见了艾草，拿出钥匙发现门边有一辆老年购物车，心想渔夫他怎么把这东西推出来了。嗯？钥匙插不进去，左右尝试都不行，我跺脚感应灯亮了，趴近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步行梯口的花多出了一盆，我家的那盆也不是青苹果了，看起来有些陌生，倭瓜不在了，往上看一箱子土豆也没了。我又暗自揣测，渔夫把土豆给了哪个呢？把我的倭瓜扔掉了吗？预备掏出手机打电话，认定门锁和钥匙坏了一样。掏手机的时候，我凑近花盆看，边上的半袋子米也不见了。我忽然发现除了艾草竟然没有一样东西能证明这是我家门口。是我进错了单元门？不会吧，虽然我进门时在打电话。意识到错了，我马上感到恐慌，我设想着我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试图开门入室，真要是门里边有人打开，探头问我找谁，我会不会惊出半头冷汗啊。错在哪里，我并不知道，按下楼按钮，电梯忽悠悠从11层下来，到6楼停下了。我一看防盗门顶上的数字牌是6。我是按错了按钮还是碰到了6，也无从回想了。上到10层，我又看见艾草，看见了门口的大倭瓜，土豆箱子，一应杂物都那么熟悉。而不是在一束艾草的暗示下，忽略了别的标记。我心里对自己说：呆瓜。进屋换衣服，洗地瓜打开烤箱，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候我的味道缓缓弥散。这白昼这暗夜在烤地瓜的香气里一分为二。
    早早地煮好了莲子薏仁粥，炒了西芹百合，又做一个圆葱土豆烧翅中，和妹妹说好了晚上去捎寒衣。我不想去大路口，人多的地方吵闹，妹妹说电动车有电，咱们找一个最好的路口。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也没遇见合适的路口，有一回我俩都停下了掏出了袋子里的纸钱，感觉不安全怕被人发现，因为到处都是戴着红袖标的人。后来我提议就去家门口吧，过红灯的时候看见一溜红袖标，妹妹竟然上上前问人家是不是负责检查路口不让捎寒衣的，人家说看出来了，我们都蹲点三天了，今天最后一天了。我妹妹问那我们去哪里捎寒衣啊，人家往北一指，说再过架米格路口吧，那里没有查岗的。好家伙哪都要带菜地了。天很冷，我感觉风钻骨头缝。按照他们给的安全提示，我们找到了那个路口，今年的纸钱我们带的充裕，我还从家里拿了一根六道木。火光闪烁，我和爹娘絮叨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些琐碎。妹妹的调动岗位我的即将退休，还有闺女和外甥女。孩子们的小小变化，我都说给爸妈听了，爸妈到底能不能听到我不知道，但说了之后我的心是妥帖的，这个我知道。我们去了超市买了牛肉，又去找了二喜耍了好一阵子。我发现没带钥匙，渔夫夜班，妹妹又带我去取钥匙。都问我为啥不带钥匙，是啊为啥呢。

    总有些事物肯于留下来

    它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时候它们是被忽略的。当时光飞一样消逝掉，它们甚至不会说一句挽留。我们就这样丢下许多东西，来不及说声抱歉。或许我们心里连抱歉也没有，我们习惯了边走边丢弃。总以为还会有，总以为来得及。一枚，一根，一支，一段，一生，都那么微小。快乐的时候有人爱着的时候，我们往往是张扬着自己的，不懂得收敛也不矜持。那时手心里有大把的时光可以虚度，都是你的白天黑夜漫山遍野都是。多么快啊，仿佛一个喷嚏一个激灵，就都不是你的了。白天还是白天黑夜还是黑夜，只不过换了别人张扬。漫山遍野都在，只不过换了奔跑的人。我们要学着转换场地，昨天你是张扬的春花今天你就是张扬的秋叶。要芬芳得霸道要飘落得妩媚。晚一点慢一些让眼睛多凝视一会再喊出名字，这多么稳妥啊。总有一些事物肯于留下来作伴，我们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似是而非的话，随时遗忘随时胡言乱语。生活拐进了另一个港湾，自言自语地指鹿为马也没人责备你。那留下来的，不是金子就是月光。

    立冬记

    割了最后的韭菜，一扎高。白菜都满心儿了，胖乎乎地排着队。在白菜畦边站一会，这么多白菜得包多少饺子啊，得多少豆腐配啊。想想就笑了，少时初冬老家最普通的晚饭是大锅蒸地瓜，白菜叶面条汤。偶尔吃一次花生懒豆腐也要满满一大盆白菜丝熬成粘稠的糊状，能吃到肚子滚圆。然后去别家串门，疯玩到不撑了才回。今日得闲，许一个虚度的周末。便去周围转转，看见一蓬野枸杞，闪着红亮的小灯，在野外很惹眼。有人家种了大葱也不收，杂草丛生。有两个男人在搅拌山一样的粪堆，他们是心里有数的人。很多苤蓝没收，冲出地面一尺多高的白萝卜也多。我拍萝卜，让手机镜头贴地，让萝卜有高大壮美的风姿。快中午了我才回家，闺女说一起吃饺子。拿出虾和肉，先和面醒着。择韭菜是个墨迹活儿，一个多小时才弄利索。馅儿拌好了面也醒了，锅里水开了，敲门声响起。两个小土匪奔跑过来拥抱，争抢着说姥姥我爱你。煮了两锅，有六十多个吧，孩子们一扫而光。欢喜说姥姥包的饺子没别的，就是香死个人儿。恭喜说姥姥的饺子真好吃没有别人了。眼睛不舒服，应该睡一会，入睡困难症让我错失好多美妙的午休时间。罢了起来继续择韭菜烤地瓜，一天就这样溜走了。我写下这段无意义的流水，而不在流水消逝的方向，我在流水的过程里活着。

    踢露的人

    温度要一再降低，要加衣戴帽围围巾。适宜露的时间不长，气温高一点是雾，再低就在空中凝结成花了。秋末初冬的那几天最好，没那么冷，凉津津的路在外面的额头鼻尖也是舒适的。最好去野外，去园子也好。水面不那么清澈，太阳光也不耀眼。清晨的雾多凝结在叶片边缘，花瓣和草尖。那是太阳摇晃着就要挨着树梢，在一角偏安的地方，蹲下来先抱抱自己。还有这样的小情趣还真是不错呢。即便是秋雨过去了雪花要开了，这也没什么可伤感的。此刻，我仿佛抱住了雨的来生雪的前世。我舍不得那银色的晶莹的一点，它们在紫色雏菊的花瓣上，那雏菊也颓败了八九。它们在玉兰叶硕大的边缘上，我看见几片叶还青绿着，很怀念的样子。看万般风景都不过是看自己的心意。我喜欢穿着好看的鞋子去踢露珠儿，那样我就带走了它们。但是不一样了，今早的露珠成了霜。像一层薄薄的银箔，贴紧了低矮的草木。我的心忽然柔软起来，像宁静的湖水像初生的大花像刚刚红透的枫叶。今日立冬，今日鞋子簇新，我便忘乎所以地踢了起来。事实上我还未出门，但是谁又能否认我的鞋尖沾满了霜花呢？

    写下这些散碎的短章，冬天就大踏步的来了。山河万里，雪意迟迟。

幸福小草

我写下这段无意义的流水，而不在流水消逝的方向，我在流水的过程里活着。
即便活在流水里，我也写不出一些琐碎来。这就是简与众不同的日子味道。

幸福小草

加分，居然点不动。我这破电脑哎，某些时候的牛脾气真让人抓狂。
北方嗯，雪飘飘了，一点绿意都找不见，只有北风呼啸而过，冬天不可阻挡来了。
我的大白菜淹酸菜，过几天就快一月，可以吃了呢。
种地得有坛子，缸这些东西。门口也堆着土豆地瓜胡萝卜白菜萝卜之类，屋子里热着放不住。住楼房就这点不好，倭瓜不少都坏了呢。只有冻的煮玉米可以吃一个冬天。
你有这两喜宝，可谓天伦之乐乐得无边了呢。

幸福小草

兔子晚上往哪里放啊？那个味道可不好闻的。也想给小子买一个来玩，可就是苦于没地方养
感觉你比陶渊明洒脱多了，这南山样的生活也精彩。

秦皇岛简枫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11-18 14:40
兔子晚上往哪里放啊？那个味道可不好闻的。也想给小子买一个来玩，可就是苦于没地方养
感觉你比陶渊明洒脱 ...

原来的是十一楼，有露台。换了新房子，还在装修，二喜暂时租房住，是一个一楼有院子。萝卜胡萝卜满满的两大袋子，院子里挖了深坑埋了，上面覆盖了沙子和泡沫。妥帖的日子需要辛苦做代价，有孩子也就乐此不疲了。

秦皇岛简枫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11-18 14:40
兔子晚上往哪里放啊？那个味道可不好闻的。也想给小子买一个来玩，可就是苦于没地方养
感觉你比陶渊明洒脱 ...

草舍煮字

枫姐的日子总是妥妥帖帖的，没有刻意安放，随意迎来，随心度过。
记下这些琐琐屑屑，最终目的就是知道自己活过，而且活得细腻，把个世界端到我面前的人、物、情、境都细细咀嚼消化过， 总有些事物肯于留在心里，不是金子就是月光。

莹莹子期

冬天来临，依旧可以读出简的惬意。我们的日子都是由这些烟火气组成，温暖，熨贴。在某一个回眸间让我们感动。

相思红

简章有情趣。自然天成，生活小情，写得随心所欲，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