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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木偶同眠（小小说） 文/ 邱天
穆老汉是民间提线木偶艺人。
那些年，穆老汉人称穆师傅，走街串户为人表演，嘴里闹着鼓声、锣声，咚咚锵锵的。穆师傅玩的提线木偶，一招一式，激烈，热闹，招来不少人围观，都说好玩，都往摆在地上的一个牙缸里扔一些零钱。人群中有一女子，不扔钱，但每逢穆师傅表演都来观看，直到表演结束，还帮助清场。
后来，这个女子成了穆师娘。
再后来，穆师娘也跟丈夫学会了提线木偶。喜欢看提线木偶的人都说，穆师娘表演的提线木偶出神入化，木偶仿佛真人附身，有血有肉，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在这个时候，穆师傅的提线木偶被禁止了，说是毒草。
穆师傅担心，躲到乡下老家去了。提线木偶也躲到木箱子里了。一次，听说要来抄家，穆师娘事先得到消息，慌慌张张中将木偶取出木箱，搂在怀中，她躺在床上盖严被褥谎称患麻风病。小将见一女人得病在床，生怕传染，胡乱搜了几处，没寻见木偶，便走了。
提线木偶就此躲过一劫。
此后，穆师娘夜夜搂着木偶睡。之后，穆师傅与穆师娘有了儿子小穆木。再之后，穆师娘搂着小穆木入眠，穆师傅搂着提线木偶入眠。这样的夜出奇的静，月光特别的明。
穆木长大了。穆木成了大学生。穆木又成了大老板。
不幸的是，穆木当上大老板后，母亲患上顽疾卧床不起，只有搂着木偶方能减轻病痛。
穆老汉默默陪伴在妻子病榻边，轻轻哼着提线木偶戏曲子，泪水含在眼眶里，溢出了，才背过身偷偷擦去。
成了老板的穆木忙着生意，没时间经常回家看望母亲。后来，他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别墅，想让父母搬进城，住进别墅一同生活。
穆老汉对儿子说，你娘生病在床，等她病好了之后再说吧。、
穆师娘一病不起，临终指指身旁的木偶。穆老汉明白她的意思，将提线木偶放入她怀中。穆师娘微微地笑着，静静地走了。穆老汉潸然泪下。
穆木还在北方与商户谈生意呢，终没能奔丧。母亲做“头七”时，穆木方携妻回老家。祭拜事毕，穆木劝父亲去城里住。
穆老汉说，不去！
将老父亲一人丢在老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穆木一再哀求。穆老汉拗不过儿子，让他三个月后再来接。
穆老汉就这样跟儿子进了城。
别墅宽敞明亮，穆老汉有一间属自己的卧室。落地窗朝南，窗外是花园，草坪上有几对中老年人在翩翩起舞。
外面阳光真好。穆老汉从箱子里将提线木偶取出，用衣袖慢慢擦拭着，然后，他打开房门走出去。
有多少年没有玩提线木偶了？他记不得了。想起那些日子那些事，他情不自禁地操纵手中的线，一板一眼，一招一式，木偶依旧活灵活现，在灿灿阳光下舞起来。他心情也阳光般，口中念念有词。
嗨，快来看哦，小区来了一个卖艺的老头嘿！是谁这样喊了一声，草坪中翩舞的人群逐渐围拢过来。这人木偶玩得真好，这老头是谁呀？啧啧声中有人问。
有知晓的人说这位是穆老板的父亲。却有人反对了，穆总经理怎么会有这样一位乡下父亲呢？啧啧。
玩得正起劲的穆老汉听围观的人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收起了木偶。
什么玩意儿！他愤愤地。乡下人，乡下人，乡下人就不是人？他朝窗外望去，草坪中跳国标舞的中老年男女，随着音乐翩翩然。穆老汉意识到自己不入流了，至少在这座城市，在这个别墅小区。
夜里，穆老汉睡不着。
他想起早逝的妻子。他抚摸着身旁的提线木偶自言自语，孩子他妈，你在听我说话吗？咱们的儿子出息了，当大老板了，有钱了，可他的父亲倒成多余的人了，成为丢他人的累赘了，只有你，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啊！是不是？
提线木偶静静地听着，那双能滴溜溜转动的眼珠似乎焕发出精神气。木偶里泊着孩子他妈的魂魄，木偶在她就在。穆老汉这样想，心宽了许多。
他来了神，提起木偶舞了起来，提线木偶在他的怀里转着，一板一眼，一招一式，激烈而且神气……泪水在穆老汉眼眶里转着，转着，吧嗒一声，泪珠落在地上。
就这样，每天入夜，穆老汉就在房里与木偶跳舞，累了，便拥着木偶入眠。
（本文只作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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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3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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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2-24 1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