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酒话

熊荟蓉

　　                                               人间酒话

　　                                              文/熊荟蓉

　　祖上都没有能酒的人，家中除了过年，也不备酒。所以，我长成大姑娘了，都不知酒为何物。

　　十八岁师范毕业，我分到一个乡镇初中教书。在学校的团年宴上，我学着别的新老师给校长敬酒，原准备抿一口就行。哪知教导主任说，给校长敬酒，要喝干为敬。我于是一口喝干了。哪知校长又说，本地方的规矩是，来哪一桌敬酒，跟其中一人喝干了，必须要跟其他人各干一杯。

　　我信以为真，就跟这一桌每个人各干了一杯。十杯酒，如十条火蛇，从我的咽喉游进我的肺腑。我是抱了必死的信念的。为防不测，当夜，我拿了毛线，去找我的闺蜜罗华同寝。可是，织了半夜毛衣，我还头不昏眼不花，心神俱明。我从此知道酒也不要命，没啥好怕的。

　　后来随老公调到他所在的乡镇中学，一次喝人情酒，我坐在女人桌里。有个男同事过来敬酒，说了句轻视我们女同胞的话：“你们女人喝酒不行，我把这杯白酒干了，你们随便喝点饮料吧！”我见他面红耳赤，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就把杯子在桌沿上一敲：“谁说我们女人喝酒不行？我今天就跟你比试比试！”他自然不认输，说若喝不赢我，就绕操场爬。结果，我跟他连干三杯，把他喝得直喊姑奶奶告饶。他当然没有绕操场爬，而是手提鞋子赤着脚在操场唱歌。

　　二十七岁那年，我的《茶人茶语》获得了楚天声屏报的征文二等奖，颁奖宴有三桌。除了获奖作者，都是新闻媒体、文联、作协的领导。我寻思着，若每人喝一口，要喝三十口。我实在不愿把那火辣的滋味品尝三十次，就决定只喝三次。当时盛酒的是那种中号的玻璃杯，一杯大约是二两。我就每桌敬一杯，都是脖子一仰，杯子就空。

　　我这种喝法，地方上称为喝斗酒。三大杯喝下去，所有的领导都认得我了。文联主席和作协主席击掌相庆，说：“天门文学后继有人了，以后，多让这丫头来参加活动！”果然每到周末，我开始有了这样那样的邀约。我借酒敲开了天门文学界的大门，认识了不少文友，地方的报刊杂志也开始潮水般地刊载我的散文、诗歌。

　　二十九岁那年，我的九万多字的中篇小说《雾笼紫烟》，连载在本地的《竟陵风》杂志，创造了把杂志卖断的奇迹。杂志的某编辑以感谢我为由，请我到他家吃饭。我去时，桌上已摆满了酒菜，却只有我一个客人。我看到两只大玻璃杯都已斟满酒，那玻璃杯超大啊，足可装半斤酒，我当即起了戒心。

　　他一边热情洋溢地称赞我人长得美，文章写得好，一边给我夹菜劝我喝酒。我大口吃菜，小口碰酒，我说：“您是知道的，我喝斗酒，呆会儿我一口跟您喝干。”少顷，他女儿来电话，趁他专注说话的当口，我上了一趟洗手间，将一大杯酒换成了一大杯水。

　　等我跟他一口喝干后，他忽然话锋一转，向我倾诉了他正在经历的一场苦恋。他说自己现在日思夜想都是某一个人，这个人才学又高，品貌又好，他为她茶啊饭啊都不思了，神啊魂啊都颠倒了。听到后来，这个她，竟是我！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啪啪直掉，起身就走。他使劲抱住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我双手猛一用力，将他掀翻在地。他大概没料到酒后的我，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颤抖着嘴唇说：“你，你听我说……”

　　我才懒得听他说！哼，发苍齿摇，也不倒一缸酒自己照照，还想潜规则我！我昂首从他家走出。秋风清扬，我的心，比满坡的菊花，更傲然。

　　别以为我恃酒而骄啊！我既不喜欢闻酒香，也不喜欢尝酒味，只不过稍微有点酒量，又喜欢喝斗酒罢了。据说酒桌上最怕三类人，一是红脸巴，二是长头发，三是汗直刷。我是这三类人的综合。所以，只要我一端酒杯，那架势就有点唬人。不过，我始终铭记，酒是穿肠的毒药，所以，一般的场合，我是不喝的。

　　我只在三种情况下大开酒戒。一是自己做东。二是结交新朋友。三是自己是主角。我想起自己唯一喝醉酒的那次，就是在《心是莲花开》研讨会的酒宴上。

　　当时在研讨会上已被别人吹捧得晕晕乎乎的，一上酒桌就忘乎所以了。这个人把我的研讨会主持得好，喝！这个人的发言有分量，喝！这个人对我有扶持之恩，喝！你一杯，我一杯。感情深，一口吞！我渐渐有些把持不住。

　　记得当时同桌的还有非常爱慕我的人，频频劝我不要再饮，可无异于火上浇油。反正有人心疼，我越发喝得欢了。喝到后来，就天旋地转了，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那样告诉别人：“我，我没醉，我，我还能喝……”

　　这些年，我从乡镇调进城区，从普通会员成长为作协副主席，酒在其中扮演着一个可爱的角色。我身边的文学友人，越聚越多。春天踏青、夏夜赏月、秋季采菊、冬日看雪，都是喝酒的理由。我们现在把喝酒叫“浮白”。今天一轻浮，明天一重浮，后天再不轻不重浮一下。几块干鱼，一碟花生米，就可以把人浮得云里雾里。

　　喝酒好啊！喝了酒的文人，就像出鞘的宝剑，光芒四射。又像从浪潮中涌出的红日，意气风发。烟出文章酒出诗！每次酒会后，我们都写同题诗文，家乡的文坛，就是我们的发表阵地，我主编的《西江》，辑录的就是这些酒言醉语。

　　可惜，年华渐老，身体状态频出。尤其是患了声带息肉后，一喝酒就失声，课都不能上了，我只能彻底戒酒了。如今，在文友们的觥筹交错之间，有一杯，是属于我的清茶。熊荟蓉能喝酒，也渐渐成了一个传说。

　　不过，我仍然珍惜每一个喝酒的机缘，仍然敬重那些豪饮的诗兄，仍然喜欢从喝酒风格上看人品。于我看来，酒是水质的诗，诗是心酿的酒。人生得意，本该诗酒同欢。斯世寂寞，更该诗酒共舞。

　　                                                                               2016年1月17日于竟陵

lvhq018

豪爽！读得我心潮澎湃，真想跟你干一瓶。可惜，你不喝了。。。

熊荟蓉

lvhq018 发表于 2016-1-17 20:13
豪爽！读得我心潮澎湃，真想跟你干一瓶。可惜，你不喝了。。。

只要18兄拿酒来，荟蓉保证跟你喝，拼了一周不上课！

lvhq018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1-17 20:23
只要18兄拿酒来，荟蓉保证跟你喝，拼了一周不上课！

看着你那干脆和豪爽劲儿，就知道你戒不了酒。

时光安然

能饮一杯无？

时光安然

能饮一杯无？

一介草民

老师好酒量，真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熊荟蓉

lvhq018 发表于 2016-1-17 20:28
看着你那干脆和豪爽劲儿，就知道你戒不了酒。

不是戒不了，是18兄你合上荟蓉破戒的两条了，你是新友，荟蓉做东，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梅边

这个女人不好惹。

熊荟蓉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1-17 20:30
能饮一杯无？

愿浮三大白！

熊荟蓉

一介草民 发表于 2016-1-17 20:30
老师好酒量，真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荟蓉头上两顶草帽，见了草民兄，定要喝两杯！

熊荟蓉

梅边 发表于 2016-1-17 21:00
这个女人不好惹。

一听就是无量男！

微风轻拂

酒是水质的诗，诗是心酿的酒。女人写酒，也能如此意气风发少年狂，一看就是不善饮之人，因为思维清晰，缺乏酒意

熊荟蓉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6-1-17 22:18
酒是水质的诗，诗是心酿的酒。女人写酒，也能如此意气风发少年狂，一看就是不善饮之人，因为思维清晰 ...

哈哈，微风兄好眼光！荟蓉每每喝酒之后，只感困倦，并无诗意。文章，都是清醒时所为！

休憩花园

这篇文章应该是就着酒写的，它提供的信息太丰富了。一种豪气，一种气度。一种被酒点燃的灿烂，一种被阳光通透的直白。
酒是水质的诗，诗是心酿的酒。非常赞同，续一句，酒是血液中的阳光，阳光是陈酿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