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母亲的房子

随玉

　　


　　她对房子有种谜一样的执着。或许觉得那个破旧狭小的屋子像牢笼一样囚住了她，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逃脱。那阴暗的小屋里，角角落落都是婆婆的喋喋不休和妯娌的家长里短，她想逃避这种吵闹，至少有个方寸之地放置她的安静和随意，屋里不需要华丽的家具，她那些陈旧的家具擦擦洗洗还能用，断了一条腿的椅子，接上一根木头也能坐得稳稳当当。


　　她想要的很简单，就只是四面墙和一片瓦，可这么简单的愿望，她足足想了35年。


　　她嫁过来的时候，婆家还只有半爿泥瓦屋，一半作客厅一半作卧室，卧室用几块破烂的麻袋片儿从中间隔开，住着婆婆和妯娌一家三口。婆婆说，把床放在我这边吧，三个人挤挤。婆婆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一种想要窥探什么的若隐若现的东西，但她没细想。于是，在婆婆所占据的二分之一的空间里，她又分走了一半儿。照样是破麻袋隔开，但两张床仍紧紧挨着，这边一动，那边也跟着摇。夜深时分，她总能感觉到婆婆两只眼睛猫一样睁着，侧耳倾听她这边的动静，有时候声音大一点，那边就响起一串苍老的咳嗽，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丝警告意味。起初她以为是吵到了婆婆，但后来发现，当他们几天没动静后那边也会咳嗽。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婆婆年轻守寡，难怪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有了孩子后，她和婆婆的矛盾越发明显，这狭窄的屋子每一道墙缝都塞满了尖锐的声音。她想要个房子的愿望更强烈了。


　　男人在外地工作，他不同意建房子，理由只有一个：暂时没有条件。他说，哥和嫂子不是搬走了吗？你有一半的卧室和一个客厅可以用。说白了，他不希望他的母亲没有人照顾，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箭拔弩张。


　　男人不建房子，她自己建！她找来一块块小石头，和好稀泥，先是在竹林边试着建了一座茅厕，茅厕歪歪扭扭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虽然这“房子”建得不怎么样，但她很爱惜，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村里人争着抢着排队上厕所。后来她又开始晒泥坯，要在院里搭一个小厨房。冬日稍闲的季节，她吆喝几个孩子挑水挖泥，将拌好的泥一捧一捧抹在模具里，摊在稻田里晒干。寒冷的天气里，她和孩子们挽着裤脚干得热火朝天。她晒出的泥坯也遭到了乡亲们的嘲笑，那些泥坯七扭八歪，有缺了角的，有夹着野草和稻杆的，还有孩子们顽皮的脚印的。她用这些泥坯垒好了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虽不大结实，倒也有了正经房子的模样。她每天最喜欢的，就是蹲在厨房里就着温暖的炉火研制美味的食物。这是她唯一能感觉到自由的地方，是属于她的小小天地。


　　蹲在厨房里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她惊觉村子悄悄起了变化，许多村民把家搬出去了，搬到交通更便利的地方，他们都起了一栋栋宽敞高大的楼房。村里安静下来，曾经热闹的村庄人去屋空，田间地头再也没有人们呼来喝去的闲聊，她曾向往的自由转换成了深深的寂寞。夜晚除了她家那盏孤独的灯，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住在老房子里，她感觉到一阵阵窒息，她也想搬出去，想要一座楼房，一座不管怎么刮风下雨都不必担心的楼房，她还想要一个干净整齐的厨房，她可以在那里鼓捣更多的美食等着孩子们回来吃。谢天谢地！如今的政策于农民非常有利，只要她愿意建房子，政府就愿意补贴房费。她打了申请，并拿到了建房补贴，开始了她的伟大事业，她为之努力了一辈子的事业：建房！她和男人选好了地基，天蒙蒙亮就挽起袖子，用一辆小推车拉了一车车泥土填地基。男人在前面拉，她在后面推，两口儿互相加油打气。此时的她年纪已不小，花白的头发在晨风里微微飘动，亮晶晶的汗珠挂在满是皱纹的颊边。两人的背都弓着，像两只小蚂蚁在不停地搬运着，眼看地基筑好了，眼看砖墙垒起来了，再看着它们长高，终于封顶了！一挂鞭炮响过后，她如愿搬进了新居。


　　眼馋了三十五年，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真真正正属于她的、不漏雨的高大楼房三层，八大间，有客厅有厨房，有亮堂干净的卫生间。她激动地走来走去，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用目光丈量房子的高度和宽度，用粗糙的手抚了又抚粗糙的毛坯房。她一个个给孩子们打电话，告诉他们随时可以回来住，然后，她坐在宽敞的院门口，痴痴着望着那条马路，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

秋实

太稀罕了，玉玉回江天发文了？
这是多久了哦。
那，先送分哟

秋实

玉玉的文字太厚重了，读得让人泪目。
这盼了35年的房子，承载了一个女人多少的憋屈、挣扎、渴望哟，在煎熬中度日如年，终于愿望实现，却是“然后，她坐在宽敞的院门口，痴痴着望着那条马路，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
一辈子，能有几个35年？大把美好的时光，都被消耗在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庭琐碎中了，悲哀……

幸福小草

玉丫头，你最近跑哪个地方去发财了？不知道俺们想你吗！
想挨打了是不是！

秋实声像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房子是农户最基本的生活条件。
她，为之奋斗了35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而且三层楼，八大间。
” 她 “ 是很幸运的，又有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都没有熬到三层八间的楼房啊！
文中的描写很令人动容，结尾草率了点。
两个人就能建起三层、八大间的楼房？令人生疑。

幸福小草

终于盼来了自己想要的房子，虽然历经大半生，也是值得。
试想乡里人活着，养大孩子，建个房子就是一辈子的大事。
其它苦，也就慢慢消融掉了。人这一生千辛万苦，都不容易。

秋实声像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9-28 15:12
玉丫头，你最近跑哪个地方去发财了？不知道俺们想你吗！
想挨打了是不是！

玩玩 “ 失踪 ” 也是不错的选择。休养生息，以利再战！玉，对吧？

随玉

秋实 发表于 2022-9-28 13:18
太稀罕了，玉玉回江天发文了？
这是多久了哦。
那，先送分哟

好久没有来了，谢谢秋秋还记得我，么么哒么么哒！以后有机会会来的。

随玉

秋实 发表于 2022-9-28 13:31
玉玉的文字太厚重了，读得让人泪目。
这盼了35年的房子，承载了一个女人多少的憋屈、挣扎、渴望哟，在煎熬 ...

房子也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家，有了家就有了根，有了底气，虽然普通人穷其一生就是为了有个家。老一辈为了建房子也确实吃了很多苦。
抱抱秋！

随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9-28 15:12
玉丫头，你最近跑哪个地方去发财了？不知道俺们想你吗！
想挨打了是不是！

这一年我收获满满，草儿，嗯，我升级啦！一直没空上来看看大家，以后有时间会来的。

随玉

秋实声像 发表于 2022-9-28 15:22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房子是农户最基本的生活条件。
她，为之奋斗了35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而且三层楼， ...

大秋实说得对，这个结尾草率了点，原本想写长点的，又实在没有灵感，只好马虎了，被你看出来了！
关于建房这个，我确实漏写了，垫地基的时候是我爸妈帮忙搞的，建房是请人来做的，抱歉抱歉。感谢这么仔细地阅读，感动呢！

随玉

秋实声像 发表于 2022-9-28 15:30
玩玩 “ 失踪 ” 也是不错的选择。休养生息，以利再战！玉，对吧？

休养生息，的确是的草儿应该明白我干什么去啦，我以后有空会来看大家的，问好大秋实;P

幸福小草

随玉 发表于 2022-9-28 15:46
这一年我收获满满，草儿，嗯，我升级啦！一直没空上来看看大家，以后有时间会来的。

升级了好。
千万不要成“研究孙”，那个班级毕业得好几年。

秋实声像

随玉 发表于 2022-9-28 15:49
大秋实说得对，这个结尾草率了点，原本想写长点的，又实在没有灵感，只好马虎了，被你看出来了！
关于 ...

玉，是位真诚的文友，我很敬佩。
对我的负评，不仅不表示愤慨，而且，表示的非常谦虚。
鼓掌、点赞！遥握！

青于蓝

唏嘘，女人选男人真的是第二次投胎。
贫穷，真的是原罪。
房子终于有了，大半辈子也蹉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