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案中谜揭秘（三）绣春囊案引发的反击与被反杀

闫广慧

   荣国府的“在野党”与“执政党”之间的博弈一点儿也不输给灯塔国的“象驴之争”，在其乐融融的一家亲的表相下谁知道其实已经是白热化了刺刀见红了。两种力量都在静观其变，一旦有了出手机会，绝不给对方留下喘息机会，必是刀刀喷血，拳拳到肉。


           上一次“虾须镯事件”王熙凤觅得战机几乎得手（倘如是能够坐实了偷镯的人就是邢夫人的侄女邢蚰烟的丫头），偏偏生出了枝节，宝玉屋里的嬷嬷宋妈出来告发是宝玉房里的小丫头坠儿拿的那镯子，致使王熙凤非常被动，不但没敢出手进攻，还及时补救把事情给遮掩过去，没给邢夫人反攻倒算的机会。但“虾须镯事件”平息没有多久，很快又一件丢失案再次引爆了两党的厮拼，同时把王熙凤推到了风头浪尖，差一点儿被王夫人问责和追究她的责任。


         大观园的治安之差大家有目共睹，但就是没有向3上边反应。王熙凤虽然安排每天晚上都有婆子们值夜巡视，掌灯通向大观园的大门角门也都挂锁上拴禁止闲杂人出入，但因为监理力度不够，那些奴仆婆子到了夜里封闭与外界联系后，并不恪尽职守，反而使聚在一起喝酒赌博，最甚至因为赌博输钱二丫头迎春的奶妈把她的累丝金凤偷取换钱捞本。这事后来被反应拿到了平儿那里，奶妈的儿媳答应尽快赎回来还了迎春，平儿才答应给他瞒过去。但纸终是包不住火，一次夜里发生了不明身份的人翻墙进怡红院的事，把宝玉给吓着了，这事才被捅到了王夫人和贾母那里。贾母动怒严查那些婆子们聚赌喝酒的事。结果查明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总共二十多人。贾母问明大头家名姓，钱之多少后，命将骰子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林之孝家的见他的亲戚又与他打嘴，自己也觉没趣。迎春在坐，也觉没意思。贾母处置这件事可谓一碗水端平，她对邢夫人那边的迎春和王熙凤那边的林之孝都进行了通报批评，两方都觉没面子也都觉得有了面子，像贾母这样的制衡高手不得不让人佩服。


          谁知刚刚处理过了聚赌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紧跟着又发生了一件更为严重的事“绣春囊事件“，致使大观园彻底进行了一次从内开始的一次抄家演练。这件事不仅大伤了贾府的元气，也使荣府两党的斗争公开化开了。由此贾府的颓败初见端倪，也离大厦倒塌的时间不远了。


          贾母大动了一番肝火之后，精神明显不济便歇晌了，众人皆不敢散去，只得在此暂候。邢夫人去了王夫人那里做了一个外交礼仪式的拜访后出来走到大观园的园门前，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手内还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一边瞧着，一边只管走，不防迎头撞见邢夫人，抬头看见，方才站住。邢夫人因说：“这痴丫头，又得了个什么狗不识儿这么欢喜？拿来我瞧瞧。”傻大姐原是新挑上来给贾母这边专作粗活的一个丫头。只因她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粗活简捷爽利，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喜欢他爽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呆大姐”，常闷来便引她取笑一回，毫无避忌，因此又叫他作“痴丫头”。她纵有失礼之处，见贾母喜欢她，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力，若贾母不唤他时，便入园内来顽耍。今日正在园内掏促织，忽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绣香囊，其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一面是几个字。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春意，便心下盘算：“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来，正要拿去与贾母看，是以笑嘻嘻的一边看，一边走，忽见了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真个说的巧，真个是狗不识呢。太太请瞧一瞧。”说着，便送过去。


         什么是香囊，现在想必很难再见到。它是中华民族传统服饰中，人们所随身佩带的一种即有装饰作用又有实用功能的小荷包。过去人们无论男女都喜欢在腰带上挂一个这样的物件，里边可以装入清除口腔异味的槟榔和使身上散发香气的香料。可以说这就等同于中世纪欧洲贵族用来遮挡体味的香水的功效。而香囊在民间还有一个额外的功能便是男女之间互表爱慕的定情物。陕北、云南和山东等不同版本的民歌《绣荷包》里边唱的就是这样的感情。


         话题从新回到小说文本。邢夫人接过香囊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那里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织儿在山石上拣的。”邢夫人道：“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后再别提起了。”这傻大姐听了，反吓的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而去。邢夫人回头看时，都是些女孩儿，不便递与，自己便塞在袖内，心内十分罕异，揣摩此物从何而至，且不形于声色，且来至迎春室中。


         读到上边那段文字以及看到邢夫人做出的反应，我们是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在“虾须镯失窃案”中，王熙凤也是同样地不形于色，同样地不让人声张之去，同样地第一时间便想到绣春囊的主人想当然是自己的对手，并且可以利用利用这件事打击一下对手。于是不久，邢夫人便又找到了王夫人，不过这次可不是礼节性的拜会，而是问责了。转回头王夫人便气色更变地去找王熙凤了。在王夫人看来也只有王熙凤这样的小夫妻才会不够检点，把那些不宜示人的东西粗心地丢在了外边。所以，王夫人里间坐下便喝命：平儿退下。然后从袖内掷出十锦春意香袋来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王夫人之所以这样声色俱厉指责王熙凤，是她预见到了授人于柄的险恶处境。她知道如果被给邢夫人一个合理的满意的处理方案很可能会捅到老太太那里，倒时恐怕那就是“性命脸面”的事了。王熙凤听了姑妈这番话也是变了颜色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依炕沿双膝跪下，含泪辩解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子穗子一概是市卖货。我便年轻不尊重些，也不要这劳什子，自然都是好的，此其一。二者这东西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况且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我虽年轻不尊重，亦不能糊涂至此。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人了。况且他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焉知不是他们身上的？四则除我常在园里之外，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皆系年轻侍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知又不是他们的？五则园内丫头太多，保的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或借着因由同二门上小幺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的，也未可知。如今不但我没此事，就连平儿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请细想。”王熙凤不愧是思路清晰能言善辩，他的一番分析听得王夫人也觉大近情理，便放下心语气也就缓和下来道：“你起来。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小姐出身，焉得轻薄至此，不过我气急了，拿了话激你。但如今却怎么处？你婆婆才打发人封了这个给我瞧，说是前日从傻大姐手里得的，把我气了个死。”凤姐道：“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觉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得确实，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的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再如今他们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反悔之不及。如今若无故裁革，不但姑娘们委屈烦恼，就连太太和我也过不去。不如趁此机会，以后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二则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这话如何？”


         王熙凤虽然是接的姑妈王夫人的班儿负责起了荣国府的吃穿用度调配以及府中诸家奴仆役的调度使用。但能力和处理问题上却是高出王夫人的。她给王夫人提出的一番建议其实是非常高明的。她们此番行动即像王熙凤说得那样可以净化大观园的风气，也是给邢夫人一个说法，不让邢夫人把此事扩大化。当然，邢夫人听了她们的建议也是巴不得趁此机会在大观园里再整出一个重磅炸弹把王夫人她们彻底整反。于是达成共识后，查检大观园的小组成员很快定下来。首先肯定能由王熙凤带队，其他成员由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五家陪房参与。首先我们看，这四大陪房皆是王夫人和王熙凤的心腹，这样即便再查抄中出现不利“执政派的情况出现，也能形成默契遮掩过去。不想就在行动在即时，忽见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来。王夫人向来看视她是邢夫人心腹人，今见她来打听此事，就知道她肩负着邢夫人的重托来的，目的就是要监督她们以免作弊。于是王夫人顺水推舟就把她也拉进来，一道参加这次突击检查。书上写她“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寻他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事来，以为得了把柄。又听王夫人委托，正撞在心坎上”。其实这是作家故意用的障眼法，其实就是邢夫人的委派。王善保家的刚被甄选进行动小组，就祭出一个大招，把矛头直指宝玉身边的人。她说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王善保家的意思其实是想难为一下王夫人，看她舍不得从自己儿子身上先开刀。没想到王夫人其实早就听信了袭人告的黑状要借机把宝玉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下，于是就同意了立马把晴雯给叫了来雷厉风行就给开了。这倒是让王善保家的始料不及，仿佛有一拳打空的感觉。在此后的抄捡行动中她又表现的格外积极卖力，而王熙凤也巴不得让她冲在前边得罪人。果然，来保家的一路不知道碰了多少的晦气，招了多少的恨，而她更是因为得意忘形，在二丫头探春乱摸被打了耳光，骂了个狗血喷头。最让王善保家的丢脸或邢夫人没面子的是，她查来查去，居然被周瑞家的从她自己的外孙女司棋箱子里搜出了一双男人的鞋袜来。“这王家的只恨没地缝儿钻进去。凤姐只瞅着他嘻嘻的笑，向周瑞家的笑道：‘这倒也好。不用你们作老娘的操一点儿心，她鸦雀不闻的给你们弄了一个好女婿来，大家倒省心。’周瑞家的也笑着凑趣儿。王家的气无处泄，便自己回手打着自己的脸，骂道：‘老 不死的娼妇，怎么造下孽了！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在人眼里。’众人见这般，俱笑个不住，又半劝半讽的”。看到这里，笔者不禁对司棋生出了一些同情。本来她是局外人，如果不被拖进权利的争斗中，她的事是可大可小的，但只因为邢夫人逼王夫人她们太紧，才逼使她们反击也非常不留情面，最后倒霉的却是司棋和她表哥这对情人劳燕分飞生死相隔。


           抄检大观园由绣春囊事起，到晴雯、司棋和芳官她们被撵出大观园告终。而那个绣春囊的主人是谁，不重要，并成为解不开的谜。当然此役王夫人她们又是化险为夷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而我们惜香怜玉的读者们才不关心她们的明争暗斗。只会为群芳凋落千红失颜而一哭！

高迎春

贾母文明，此处应为：问明。
山雨欲来风满楼，正是这些桩桩件件故事作为前奏，拉开了大观园抄家的大幕。

闫广慧

高迎春 发表于 2022-3-20 10:25
贾母文明，此处应为：问明。
山雨欲来风满楼，正是这些桩桩件件故事作为前奏，拉开了大观园抄家的大幕。:v ...

别字已改过，谢谢！高老师是红学专家，还请多多指教！

荷花淀派

香囊最终查出是谁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