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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抗击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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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4 13: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一窗烟雨 于 2022-3-5 12:48 编辑

      纪实体家史小说《浭水流》第二部 内战篇  策马热河


                                      第二十一章  抗击鼠疫
   


     八月的赤峰,暑热未尽,来参加防疫会议的刘佐斌,人和马都和热汗涔涔,为让山区长大的警卫员能逛逛大城市,进了城,他们就牵着马绕道走繁华的二道街去地委。
  
  日正当午,骄阳把大地晒得滚烫,街上行人稀少。看见这条街最显赫的建筑物——支栋楼,山里孩子连声惊叹,“这洋楼真气派。”
  
  “不光是外表气派,这楼底下都是地道,四通八达。临街这三层的和后面那四层的,两栋楼都是支栋的。”刘佐斌说。
  
  “什么人这么有钱?”警卫员好奇地问。
  
  “就是支栋啊,赤峰商会会长。”
  
  “支栋是人名?还有人叫这名?”
  
  “大概不是汉族。”刘佐斌也觉得这名挺隔路。
  
  “哎呀,耗子。”警卫员一声惊叫,差点踩到路当间的一只死老鼠。
  
  “小心,可能是病死的。”刘佐斌提醒他。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赤膊扛着袋粮食,脚步踉跄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差点撞到刘佐斌。
  
  “这家伙,好像是喝醉了。”警卫员冲壮汉的背影叫道,“走路留点神。”
  
  “不对,没闻到酒味儿。你看见他眼睛没?通红,你听,他还咳嗽。不会是鼠疫吧?”刘佐斌说。
  
  “你别说,还真像,看他走路软绵绵的,脚底下没根儿。县长,鼠疫到底是咋回事?听说赤峰这边死了不少人。”
  
  “我也不太知道,冀东,好像没发过这种瘟疫,反正我是没听老人讲过。地委发的文件说,鼠疫也叫黑死病,是通过耗子和跳蚤传播的烈性传染病,人一传上,必死无疑。”
  
  “这瘟疫挺吓人啊。”年轻的警卫员露出怯色。
  
  “是挺严重,不到一年的工夫,扩散到全省了。”
  
  二人走到赤峰著名富商杨子彬大宅的后门,正要向南拐,就听噗通一声,回头一看,扛粮食的那个汉子仰脸朝天的倒在地上。刘佐斌和警卫员急忙跑过去察看,只见汉子脸色青灰,嘴角流血,两眼上翻、空洞的眼神定定地凝望着烈日炎炎的天空,瞳孔已经散大。
  
  防疫会议详细介绍了这次热河疫情的来龙去脉,最早的病例出现于46年8月,是日本侵略者开展细菌战造成的祸端。丧心病狂的731部队,在东北设置了多个细菌实验室,其中之一设在热河省敖汉旗。抢占东北的我军战士,因为没有文化,进入实验室后,不懂其危险性,将装有细菌的瓶瓶罐罐砸碎,由此造成细菌泄露,鼠疫杆菌被实验室的老鼠传播开。
  
  首批病人在赤峰建昌营、元宝山一带,死亡14人由于战争和缺乏对鼠疫的认知,未采取任何隔离措施。随后,乌丹、南山发现病例,并迅猛蔓延至承德各县。赤峰市的疫情是由一个在乌丹的木匠带来,木匠感染鼠疫后,病情很重,感觉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由于不懂该病的传染性,本着“死也要死到家里”的风俗习惯,他就打算临终前赶回家,起码要跟亲人见最后一面。归心似箭的鼠疫感染者,借了匹快马,昼夜兼程的从疫区往家赶,到家就倒地身亡。他本人了却了魂归故里的心愿,却将灭顶之灾带给家人。死者没多少身外之物,除了身上穿的只有一条羊毛毡子,贫穷无知的家人舍不得烧掉,将其铺到了炕上,毡子中携带细菌的跳蚤随即四处散开,鼠疫杆菌迅即蔓延。几天的工夫,木匠家人就相继出现高烧、咳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经过一年的时间的扩散,疫情已如滔天洪水,肆意泛滥。
  
  在二道街亲眼见鼠疫病人的死亡,让刘佐斌深感防疫如防火,在返回的途中一路快马加鞭,,仿佛在跟瘟神赛跑。恨不得立刻把防疫通知发布到全县。然而,鼠疫杆菌还是跑到了前头,未等他赶回来,黑水区就发生了疫情。
  
  黑水镇只有一条大街,两头与大路衔接,是过往车辆的必经之路。区政府就在路边,对面是一口公共水井,给过路的人畜饮用,也是区政府的饮水井。
  
  这天,杜芳带着干部们给部队运送物资,大热天的搬运了十几车的粮食,干完活,短褂子整个被汗水湿透,他就敞开衣襟到大门外的树荫下乘凉。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凉快不少,正要回去,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第六感提醒他情况异常。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边琢磨边打量四周,忽然意识到是来自水井。
  
  这口井旁有两间土房,住着一户人家,靠着给过往车辆做饭喂牲口为生。这家只有一个闺女,乳名春儿,生得很俊俏,老两口十分珍爱。俏丽的春儿,年方十七,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黑油油的大辫子垂到臀部,辫梢扎着两寸宽的大红头绳,齐美的刘海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情,上扬的嘴角使得鹅蛋脸总似带着笑意,春儿缠过足,走起路来有点摇晃,两只碧玉耳坠摆来摆去,撩拨得那些过路的车把式心旌摇,不管渴不渴都会停下来,在这口井饮水;不管饿不饿都要在这户人家吃饭;有事没事,都要跟春儿搭讪。春儿姑娘生性活泼,闲着没事就到井边跟车把式们说笑,清脆的笑声飞进区政府大院,引逗得区里的年轻小伙都争着抢着去挑水。
  
  然而,今天这个大正午的,井边却空荡荡,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再一细想,杜芳蓦然一惊,“好几天没见春儿姑娘出来提水了。”没了漂亮姑娘,这口井的吸引力大降,难怪会冷冷清清。“春儿为啥不出来了?”他正这么想着,就见这户人家的大门开了,老两口搀扶着闺女出来,姑娘双颊通红,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们闺女咋了?”杜芳问。
  
  “发烧。”老两口闷闷不乐地回答。
  
  “发烧?”杜芳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赤峰那边闹鼠疫,急忙追问,“找大夫看了吗?”
  
  “大夫说是上火,给开了几副汤药,喝了,也没见好。”老两口满脸的愁云惨雾。
  
  杜芳不敢迟疑,立刻让果景玉把区政府关押的一个西医大夫带来,给这家闺女看病。这个西医大夫没见过鼠疫,看了半天,也不敢下诊断。不确诊,就不能让人家隔离,而且春儿姑娘的父母听说怀疑闺女是鼠疫,很不高兴,冲杜芳拉长了脸。
  
  杜芳感觉这事很棘手,到了吃晚饭时还在翻来覆去的想对策。
  
  “老杜,你好像有心事,怎么光吃饭,不夹菜?”新调任的区委书记李景耀问。
  
  杜芳刚要回答,突然闭上嘴紧盯着墙角,李景耀顺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只大耗子,从阴暗处吃力地爬出来,爬到地当央停住,转了几圈,紧接着一哆嗦,伸直腿,死了。
  
  杜芳跳下炕,“紧急召集干部,鼠疫来了。”
  
  “鼠疫?真来了?”李景耀看了看地上的死老鼠,半信半疑。
  
  “不能再迟疑,马上行动,井边的那家,立刻隔离。”杜芳果断地下命令。
  
  “是。”果景玉答应着飞跑出去发通知。
  
  “区政府马上搬家,刻不容缓。”杜芳又对李景耀说。
  
  “好吧,我同意。可是该搬到哪儿?哪里安全?”李景耀茫然无措。
  
  “地方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南庙,既宽敞,周边又没有住家。”
  
  “不错。”李景耀点头。
  
  搬完家,杜芳又召集全区干部,分片下到各村组织防疫。刚分完,县委的通讯员就骑着马急慌慌地赶来,“快,区长书记马上到县里开防疫会议。”
  
  会场气氛凝重,刘佐斌告知与会者:“赤峰已经封锁,成立了防疫司令部,由热辽军区卫生科长葛力任防疫司令。各路口都设关卡,出赤峰城,必须有葛司令的亲笔批条,行人要留住三天,消毒后才放行。”
  
  “可是,昨天还有赤峰过来的人从黑水镇经过,据说,送几件皮袄,就能弄到葛司令的批条。”
  
  “杜芳,你可不能没有根据地瞎说,要真是这样,等于扩散疫情,葛司令就是犯法。”
  
  刘佐斌声色俱厉地提醒妹夫言辞要谨慎。
  
  “我,…..”杜芳本想争辩,转念一想,感觉没必要,就算了。
  
  不幸的是,杜芳所言并非谣传,葛司令的贪婪,导致赤峰疫情防控失败,封锁线被他的渎职撕开豁口,疫情迅疾蔓延到围场平泉平庄等地,以平庄最为严重,葛力,最终,也为他的贪欲付出五年徒刑的代价。服刑当然是该入狱,然而,荒诞不羁的是,不知何故,葛司令的五年刑期,竟然是在法院度过。从他被收监开始,千军万马就挥师南下去解放全中国,无数人牺牲流血,而这个罪人,不仅在后方优哉游哉,刑满后,还当上了法院的科长。纵观历史,不乏此类荒谬的奇葩事件,其中缘由也十分复杂,笔者无须赘述。
  
  为控制野火般的疫情,热河省委采取了最严格的防疫措施,刘佐斌向县区的干部们强调:“贯彻落实省委疫情防控委员会的精神,不能放过一只老鼠一个跳蚤。”
  
  “具体都采取什么措施?”杜芳发问。
  
  刘佐斌刚要回答,陈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杜芳,快回黑水,你们那儿死了仨,书记留下继续开会,你赶快回去处理。”
  
  “你可回来了,都要急死我了。”木森一见杜芳就嚷嚷,“你前脚刚走,井边那家的闺女就死了。紧接着,咱们区小队就死了个战士,我就派人去县城买棺材,这人还没到地方,又死了一个,就派人追上去告诉多买一个。这俩还没埋,老百姓就来报告,说咱们派去他们村防疫的干部死了。你瞧,接连死了仨。我就赶紧派人去县里找你。”
  
  二人说着话进了庙,杜芳发觉院子里空空落落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咋就你自己?大家都在哪儿?”
  
  “都感染了。全趴下了,我把他们集中到后院一个屋隔离。”
  
  “都感染鼠疫了?”
  
  杜芳感觉不可思议,疫情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一天的工夫就全体感染吧?跟着木森到隔离室,推门进去,只见一铺大炕,齐刷刷躺着十几个区干部,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着,此起彼伏。
  
  “都给我起来,你们这是干啥?集体撂挑子吗?”见此情景,杜芳怒从心头起,厉声叫到。
  
  见区长动怒,众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只有吴耀堂仗着跟区长是老朋友,嗫嚅着辩解,“区长,起不来啊,感染鼠疫了。”
  
  “感染鼠疫了?我咋没看出来?”
  
  “是真感染了,你想想啊,那口井就在区政府对面,天天顿顿的喝那水。”
  
  “好吧,就算你们都感染了,说说,想咋办,就这么躺着等死?”
  
  “我们还年轻,不想死啊。听说大烟能治。”吴耀堂可怜巴巴地看着杜芳。
  
  “那好办,咱们区里有烟土,木森,你去仓库拿出来,让他们抽。”
  
  木森从仓库搬了箱大烟土,分发给他们。
  
  呼噜呼噜,这帮家伙抽了一夜大烟,第二天早晨,各个精神抖擞。
  
  “都好了是吧?”杜芳扫视了一圈故意问道。
  
  “好了。”齐刷刷的回答,声音挺响亮。
  
  “我告诉你们,谁都没得鼠疫,你们一不发烧,二不咳嗽,根本就没感染,要是感染,早死了。都给我起来,下各村带领群众防疫。”杜芳板着脸,瞪着眼。
  
  “妈的,你们都他妈是烟鬼,谁不起来,老子毙了他。”木森在一旁助威。
  
  木森骂他们烟鬼,并非无中生有,这些区干部基本都是前伪政权收编过来的,伪满时期染过烟瘾,包括吴耀堂,都有抽烟土的嗜好,只是被革命队伍纪律约束,不得不戒除。
  
  从这天起,杜芳亲自带领区干部深入各村,跟村民一起垫圈、填坑,灭鼠,撒石灰,每天忙个不停,成效却并不显著,疫情继续肆虐的原因之一是村民对隔离措施的抵触。
  
  为了切断传播途径,哪个村庄发现有病人,全村就被封锁,所有人不许出入。村民感觉生活不方便,为了逃避封村就隐瞒村里有病人的消息。又因为传说谁家死了病人就连房子点火烧掉,很多死者家属就偷偷将死去的病人埋在自家院子,导致瘟疫的源头控制不住,结果往往是一人染病,全家死光。
  
  谣传的烧房子并非凭空捏造,实际情况是这种全家人都身亡,而亲戚害怕被传染,不敢前来处理后事,防疫队只好就地将尸体和房屋一起点燃,被以讹传讹,演变成了死于鼠疫就烧房子。
  
  随着疫情加重,死亡率直线攀升,被鼠疫灭门的人家也越来越多,烧房子的事也随之增多,差不多每个村都有。那段时间,滚滚黑烟带着刺鼻的焦臭味儿在空中飘荡,死神的阴影笼罩住村庄。起初,浓烟火光中还夹杂着亲友乡邻的哭声,随着死亡率的攀升,人们逐渐麻木,不再哭泣、不再悲叹,只是呆呆的观望,甚至没了逃走的念头,也不再抱生存的希望,泥塑木雕一般,僵硬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绝望的情绪在无声地蔓延,啃噬着人们的意志,连杜芳都感觉身心俱疲,他暗自叹息,“战瘟疫比打鬼子都难。”从抗战起始,他还从未这么气馁过,从未觉得希望如此渺茫,怕影响士气,每天强打精神,竭力不让沮丧的情绪流露。
  
  凄风苦雨中挺到深秋,树凋草衰,大地凝霜,江河封冻,人心悲凉。夜长昼短,染疫的人,打着冷战发着高烧,秋日的光线不能带给他们一丝温暖。每个夜晚都有人熬不过去,每个清晨都有再未醒来,那醒来的,也未必能起身,那起身的也随时可能倒下。
  
  又是个雾锁云埋的早晨,杜芳刚起炕,就听院子里有人呼喊,“区长,区长…..”,他急忙迎出去,见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我是大营子村的,我、我…..”老汉喘着粗气,费力地说。
  
  “别急,有啥事慢慢说。”
  
  “我隔壁那家,”老汉用力喘了口气,“全家,都、都……。”话没说完,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死了。
  
  区干部们闻讯都出来,默默站到杜芳身边,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甚至连老木森都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心头都像压了块巨石。从面前的这具尸体,人们看到了无法逃离的命运。
  
  “拿火来,就地烧。”杜芳脸色铁青。
  
  战士们搬来一堆柴禾盖住尸体,杜芳从灶膛锅底下抽出一把火,扔上去。火苗颤抖了一下,旋即燃成一团,浓烟升起,形成团乌云,遮住天空,让挣扎在雾气后面的太阳更加惨白。闻到烟味儿的居民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空无一人,鸦雀无声,黑水镇如一潭死水。
  
  死寂是崩溃的前奏,杜芳深知,疫情再这么猖獗,会造成居民的集体崩溃,历史证明瘟疫的大流行往往伴随战争和骚乱,绝望中的人们早晚会发疯。
  
  “也许,下场雪能压住疫情。”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杜芳就每天都默默祈祷初雪早点降临。盼到十月底,终于刮来一股潮湿的南风,久盼的雪,带着希望,徐徐地、轻轻地飘下。气温不是很低,雪花很大,像鸽子抖落的羽毛,又如一朵朵白梅,旋着,舞着,安抚着疫情中人们焦躁的心。
  
  杜芳站在区政府门口,欣喜地看着白雪飘落。空寂的街道,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白茫茫一片。“冻死老鼠,冻死跳蚤,冻死细菌。”他在心里默念。
  
  “区长,你都快成雪人了,回屋吧。”小果叫道。
  
  “雪快停了,你看,”杜芳示意小果云层后透出亮光。
  
  “再下大点才好。”杜芳有点惋惜,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发现街的尽头冒出匹马,“怎么回事?这种天气,还有人赶路?”
  
  马到了近前,是县委的通讯员。
  
  “下雪天,你来干啥?有紧急通知?”杜芳问。
  
  “通知你们去县委领疫苗。”通讯员下了马,拍打身上的雪花。
  
  “疫苗?”杜芳又惊又喜,“你说疫苗?”
  
  “对,是疫苗,从哈尔滨运来的。”
  
  疫苗运来, 老木森欢喜若狂地高叫,“疫苗,有疫苗啦。”
  
  果景玉带着几个小战士,跟在木森身后一起欢呼。木森抓起一把雪朝他们扬过去,战士们立刻攥了雪球还击。区政府大院打开了雪仗,你追我赶,大呼小叫,嬉闹成一团,几个雪球甚至打到一旁观战的杜芳,弄得他满身雪粉,于是,也高喊一声“还击”,攥了个大雪球,加入混战。
  
  雪,还在下,雪花很大,静静地落在人们头上、肩上、钻进衣领,悄悄粘到眉毛胡须上。雪中的人们,却未感到一丝寒意,反而有种春天近在眼前的喜悦。
  
  看着玻璃瓶里的“救命仙丹”,李景耀第一个想到了技术问题,“疫苗是有了,可谁会打针啊?”
  
  一声轻语,像颗重磅炸弹,让人们的狂喜顷刻消散。
  
  “是啊,没人会打针,白高兴了。”木森沮丧地附和道。
  
  “我教你们注射,都跟我学。”杜芳分开围观的众人,拿起一支注射器。
  
  “什么?你还会打针?”李景耀大感意外。
  
  “没听说我在药铺当过学徒吗?早就会。”
  
  杜芳说着,抽了支疫苗,“老木森,你过来,我给你打,你们大家伙儿都仔细看着。”
  
  木森像根木桩子似的站着不动。杜芳奇怪,“你咋回事?胳膊挽起来,打针。”
  
  “我不打。”
  
  “为啥?”
  
  “啥也不为就是不打。”
  
  杜芳莫名惊诧,不明白木森这头犟驴为啥犯混。
  
  “有谣言说打疫苗断子绝孙,很多群众都不敢打。估计他也是听了谣言。”李景耀凑到杜芳耳边小声说。
  
  “那好,我先打。”杜芳说着,撸起袖子,嗖一下就把针头扎进自己的右臂三角肌。
  
  “我来,打我吧。”李景耀把胳膊伸过来,第二个注射疫苗。
  
  区长书记带了头,区政府的干部们就都注射了疫苗,最后剩下老木森,杜芳瞪眼看他。
  
  “你看啥看?不就是打个针吗?”木森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撸起袖子,闭上眼睛,“打吧。”
  
  杜芳抽了药,刚捏紧他的胳膊,没等针扎进去,他就叫起来,“哎呀,疼死了。”
  
  “你喊啥?针还没扎呢。”
  
  “没扎?”木森睁开眼,“没扎,咋这么疼?”
  
  “胡说八道。”杜芳嘲笑道,“你个大老爷们,堂堂七尺男子汉,成天吹自己生死不怕,打个针,就吓成这样。”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针。这辈子没打过,这是头一遭。”
  
  “行了,打完了,转过脸吧。”
  
  “啥?打完了?”木森半信半疑地转过头,恰好看见针从肉里拔出来,顿时呲牙咧嘴地大叫,“哎呀妈呀,疼死了,疼死了。”
  
  见他一张黑魆魆的脸吓得惨白,众人哄堂大笑。
  
  防疫队员们学会打针后,分头到各村给村民注射疫苗,但是疫苗只能保护未感染的,对已经感染和发病的没有作用,而且,接种率也有限,所以死亡率并未明显下降。直到48年6月,苏联医疗队带着特效药磺胺来到,才最终结束这场疫情。
  
  苏联医疗队带来的特效药有限,极其珍贵,每个区只分到很少的量。
  
  “区长,就这点药,发给村民也不够,杯水车薪,就发给干部吧。”有人提议。
  
  “干部没得病,要磺胺干啥?”
  
  “预防啊,每天下去防疫,说不定啥时候就中招。”
  
  “病人急需磺胺治疗,你却建议给干部发药预防,这不成了保干药?共产党的干部能这么做吗?”
  
  在杜芳的坚持下,黑水区分到的全部特效药都发放给了病人。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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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2-3-4 16:56 | 只看该作者
中国最后一次鼠疫好像是1910年哈尔滨。
3#
发表于 2022-3-4 20:11 | 只看该作者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第六感提醒他情况异常。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边琢磨边打量四周,忽然意识到神经系统的警报来自水井。      哈哈! 这个医学术语在这里用得有点生硬。
4#
发表于 2022-3-5 07:17 | 只看该作者
战时的鼠疫是很可怕的,如果不防治蔓延了,就麻烦。
小说写得不错,继续!
5#
发表于 2022-3-5 10:2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王排 于 2022-3-5 13:42 编辑


记得曾经发生在东北的黑死病事件,时隔百年,依然不会忘记伍连德所做的贡献,是他发明了口罩和焚烧尸体以隔离传染源的做法。


写作辛苦,问候楼主。
6#
 楼主| 发表于 2022-3-5 12:45 | 只看该作者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3-4 20:11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第六感提醒他情况异常。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边琢磨边打量四周,忽然意识 ...

因为我本身从事医务工作,所以没意识到。惭愧。
7#
 楼主| 发表于 2022-3-5 12:46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3-4 16:56
中国最后一次鼠疫好像是1910年哈尔滨。

广东近代发生过大流行。
8#
 楼主| 发表于 2022-3-5 14:53 | 只看该作者
王排 发表于 2022-3-5 10:27
记得曾经发生在东北的黑死病事件,时隔百年,依然不会忘记伍连德所做的贡献,是他发明了口罩和焚烧尸体以 ...

热河的鼠疫疫情也很严重,战乱和瘟疫叠加,导致更多生命的失去。谢谢王排赏读点评。
9#
发表于 2022-3-13 14:41 | 只看该作者
原来疫情隔离这法子从解放战争就开始了的。看看现在,新冠大流行下咱中国的死亡率极低,真是翻天覆地的进步。
阿弥陀佛,看过历史记载,疫情一起,一大半的人口会从地球上消失,真是可怕……
枪林弹雨,疫情疯狂,能活着的都得经历何等苦难,……
10#
 楼主| 发表于 2022-3-14 09:11 | 只看该作者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3-13 14:41
原来疫情隔离这法子从解放战争就开始了的。看看现在,新冠大流行下咱中国的死亡率极低,真是翻天覆地的进步 ...

战乱导致疫情,疫情引发战乱。这两者在历史上如影随形。
11#
发表于 2022-3-15 07:53 | 只看该作者
小说除了艺术表现力,还有很多功能,历史的记录和承载就是其中其一。作者为读者呈现出一段“鼠疫”的历史,现在正值抗击新冠疫情的攻坚战时期,在两个不同时代出现的两次传染病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愿天佑我华夏,让我们平安渡过难关。
12#
发表于 2022-3-15 07:54 | 只看该作者
一窗烟雨 发表于 2022-3-5 14:53
热河的鼠疫疫情也很严重,战乱和瘟疫叠加,导致更多生命的失去。谢谢王排赏读点评。

热河省一次的出现,给人科普一段历史。
13#
 楼主| 发表于 2022-3-15 10:58 | 只看该作者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3-15 07:53
小说除了艺术表现力,还有很多功能,历史的记录和承载就是其中其一。作者为读者呈现出一段“鼠疫”的历史, ...

如果新冠疫情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很可能是千里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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