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牵 于 2022-5-12 16:31 编辑
时间是疼痛的理想解药
读四四的诗,能感受到一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力量,一种冲毁又重建的强烈意志。这种冲击的力量会把某些沉睡在知觉深处的意识瞬间敲醒,内生出一种激荡的痛快感,让人欲罢不能;又仿佛矗立在呼啸山庄的某所房子,大风飘摇却被吹不倒。这种意识流动的紧张感在《在清晨冥想》这一首中同样存在,这次它涌进房子的内部,被诗人直接带入了冥想的幽微空间。
这里不需要灵魂的服饰,披着睡衣,于惺忪中思想觉醒,她起始于情绪:"铺天盖地的忧愁将我围困之时""而我恐惧,而我悲伤″,黑鸟与狮子是两种侵犯角色的图腾,它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而冥想是人在天地间的性灵发端,它指向"阳光下的人间",那里有一些温暖的事物诸如短毛猫,故乡、母亲,以及自己长短不一的影子等。冥想中时间穿透黑暗,"凌晨五点四十,黑暗依旧沉沉地覆盖着大地/远处闪烁着零星灯火″,这些"微薄的慰藉″并不足以抚慰内心,"可我依旧孤独,并且愤怒″,不安的情绪在黑暗中回旋。
而意识在时间中流动……"再过两小时,我将混迹于一群木偶/八点四十的顺德路,阳光普照″(那么此刻应是清晨六点四十),此时想像人们将像木偶一样向笼子奔赴!奇特的是,四四对这个"笼子"这样比喻,"就好像它是父亲,或者尤物!″,这个阳光下的事物与前面提到的"故乡、母亲,以及自己长短不一的影子"二者间产生了意象上的对峙与情绪上的冲撞,作为在人群里试图逃逸的那一个,在强大的秩序面前,渺小的个体需要一个安心的角落来旁溢,于是"只在傍晚出现的男子″出现了。
最后这一段的句群充满了隐喻,"他贩卖咸花生和熟鸡心″"他并不吆喝,建筑一样沉默,/他摊开手掌,掌心有米″,实指之句是"他比我幸福。″。而"三五麻雀飞来又飞去"又实指轻盈而有限的自由,自此冥想照进现实……诗人在日常景象的画面里找到了心安的去处,以此达成与现实的平衡同和解。 四四曾有诗写道"我写在白纸上的细节不是真实,也不是虚构,而是闪电″"它厌倦现实,对抗绝望,它塑造未知″,作为女性的自我,四四以《在清晨冥想》作为情绪出口,试图在时间的穿行中找到可以医治心疼的理想解药,她是有经验可循的,一一辛波斯卡在《不会发生两次》一诗中也曾这样感叹,"你这可恶的时间,为什么把不必要的恐惧掺杂进来?你存在——所以必须消逝,你消逝——因而变得美丽。″唯有时间可以将情绪的皱褶熨平,在这首《在清晨冥想》里,四四借用可能的语言片断与现实场境,以吞吐有力的思考对冲突中的情绪做了一种有效的释放,并怀柔的安排。
附: 《在清晨冥想》
四四
铺天盖地的忧愁将我围困之时,
清晨即将莅临,而我恐惧,而我悲伤。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黑鸟——,
也许,它是一只倔强的、怀揣阴谋的狮子。
再过一小时,阳光下的人间将会复活——
一切悲喜剧重新进入秩序——人和万物渺小如斯!
短毛猫在桌子的一角打盹,它须臾不愿和我分离,
而我一直眷恋故乡、母亲,以及自己长短不一的影子!
凌晨五点四十,黑暗依旧沉沉地覆盖着大地,
远处闪烁着零星灯火,它们有着僵硬而迷惘的面孔。
即使我得到微薄的慰藉,即使这慰藉真实可信——
可我依旧孤独,并且愤怒。
再过两小时,我将混迹于一群木偶,
八点四十的顺德路,阳光普照,人流如织——
而我,再一次奔赴一个笼子——它无所不在!
每个人都朝它奔赴,就好像它是父亲,或者尤物!
而我,怀念一个只在傍晚出现的男子,
他贩卖咸花生和熟鸡心——他比我幸福。
他并不吆喝,建筑一样沉默,
他摊开手掌,掌心有米——三五麻雀飞来又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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