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幸福小草

    秋高气爽的季节，故乡的清凉真是舒爽，惹人陶醉哟。大早晨跟同学去爬了东山，然后下来顺着河堤闲逛，天南海北、过去如今的胡侃。沿途道两边都是卖瓜果蔬菜的摊子，小贩吆喝，买菜人扎堆挑拣各自所需。烟火气息就在这闹哄哄的道边飘散。


　　同学不时停下跟熟悉人打招呼，我左顾右盼打野眼。人流里挤窜了一截，发现同学没跟上又转回去，细瞅这个边买菜边拉家常的女人，原来是二嫂的大女子。六十多年的风霜，白了头发，皱了脸庞，还是让咱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喊了一声名字，她转头茫然望着咱发愣。


　　“不认识？”我奇怪着问。她摇头嘴里一个劲说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骂一声：“你个哈怂，连我都认不出来，啥眼神？”她讪讪摇头。只好报上名字。


　　她不相信地审视半天，然后来了一句：“几十年了，咋比年轻时候更好看了？这打扮得太利索，真不像了。”咱翻个白眼。


　　她也没瞅咱脸色，就叨叨着要加我俩微信，我懒着不想掏手机，后来抹不开面子，只好从了。同学又买了她的一些菜，我随口问了她弟弟近况，都是年龄相仿一起长大的，有点想念。她热情：“要不我收拾摊子拉你过去，他在城南开着茶园，做生意呢。”赶紧拒绝，客气让她卖菜，跟同学快速离开。


　　边走边跟同学说：“瞧不起这人，心术不正。六十好几的人，居然不认二嫂，难怪过得不顺。鄙视她！”


　　我两个人扯着闲谈散步，就这样扯到二嫂身上。


　　街坊二嫂跟我妈年龄差不多，就是辈分小了点。


　　二嫂大方热情，高嗓门，特别喜欢管闲事，唠闲嗑，属于热心肠女人。她男人是大队赤脚医生，戴着眼镜、文邹邹的，一天价背个药箱各生产队给社员看病，地里活计不干。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士。


　　男人不喜欢二嫂这张扬的个性，见她叨叨就骂她像个“老鸦，一天天嘎嘎的聒噪得很。”二嫂在男人面前一直讨没趣，时间长了就吵吵，夫妻俩过得鸡飞狗跳，冤家对头的日子真不好熬。以至于当书记的叔公断家务事时候会摇头：“嫁这侄儿，可惜了这侄媳妇。”


　　吵得年成多了，大女儿跟儿子也都嫌弃二嫂，跟父亲同鼻子呼吸，挤兑当妈的，二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但挡不住二嫂的好人缘，二嫂还是努力按照自己的样子过活着。


　　我跟二嫂儿子前后毕业，然后春种秋收两家搭伙着播种、收获，彼此熟稔得跟亲人一样，关系处得极好。这时候二嫂的大女子已经出嫁，生了外孙女后，女儿忙了就把孩子送她妈照看，这娃我们都熟悉得很，两三岁的小娃娃挺好玩，随便忽悠、逗趣、给我们解闷。


　　这段相处的时光里，我们是忽略掉二嫂男人那张“拖鞋脸”，僵尸表情的。真讨厌那种严肃得近乎毫无生气的模样，也跟二嫂在我们跟前一直说男人咋样不好有关。


　　六月麦黄时候，打工的父亲回不来，我妈领着我弟弟妹妹全家上地拔麦子，二嫂跟儿子小女儿，也没太计较谁家地多地少这些，谁家麦子黄了就先收割谁家。拉麦子上场时候，就指望二嫂儿子跟弟弟两个小伙给两辆架子车驾辕出大力，我妈跟二嫂看着码麦垛，指挥着把一年的口粮打碾收回家里，这样辛苦好久，才能缓一段时间。


　　累趴了的时候，就后悔自己没好好学习，没跳出农门。我妈也想着一定要把丫头都嫁到平川，不能再跟她一样受苦。


　　终于得偿所愿，出嫁到河西，跟娘家二嫂离了很长的距离，每一次回去二嫂家是必须要去看看，彼此才会心安。


　　后来娘家回得少了，某些时段，居然间隔了十几年。


　　弟弟来了告诉我：“二嫂儿子离婚又娶了媳妇，大孙女让媳妇领走后就没承认他们，断了联系。二嫂跟这新媳妇不对付，让男人跟儿子轰出了家门。二嫂心强，去县城租了房子，一个人靠给别人看娃赚几个生活费，加上县城当老师的小女儿接济，日子倒是过得比在家里还舒心。”


　　哀叹这父子太恶，咋就可以这样对待二嫂？真的无法想象那么热情的二嫂，在儿女成家后，让男人儿子嫌弃到无法忍受走出家门，得是多么无助哀伤。这都是先世的仇家，来寻她报仇的，真为二嫂不值。


　　妹妹来了告诉我，她去一次县城，都会去二嫂租房里坐坐。陪着二嫂说说话。咱队跟咱们年龄差不多出嫁的女子都感恩二嫂的好，都会去看二嫂。倒是二嫂的大女子不认二嫂，说一切的过，都是二嫂“作”出来的，都老了还往外边跑租房住，就没顾忌男人儿女的脸面，太丢人了。


　　这还不说，还教唆自家孩子外婆从来没有管过你，咱也不管她。


　　我听得气愤：“白眼狼！心黑了还说胡话，就不怕遭报应！”大家都骂这是个无义女。


　　二姐来了同样聊起二嫂，得知：“二嫂男人七十不到就得病死了，儿子当了几年包工头，现在城市开着茶园，母子还是死对头。”


　　她每一次去县城也会去看看二嫂，二嫂也每一次念叨着咱，打听我的近况，心里暖意跟哀伤对掺，人生百味的感觉。无力。


　　还说二嫂早就在“岳麓山公园”里花两千块钱，给自己买了墓地，死了也不回老坟，不跟男人埋一起。


　　这是对的，是二嫂做派！活着都分开几十年，死了不去才好，要不又得纠缠更累。


　　后来回娘家时候，我也去看二嫂，花白的头发，有点清瘦，身体还是硬朗着，这真是好人好报。


　　看着二嫂，虽然有点孤寂，但她身体没毛病，有低保也活得舒畅。不由想起已逝去母亲晚年的现状，比二嫂凄凉。多子多孙的父辈们，让儿女榨干了毕生，也没得到多少福啊，活得真太累，也没享受到啥。值得吗？回答不上。


　　前几天家族群视频，又说起二嫂，还是一个人过着。只是二嫂已不再坚持死后的事，她说自己真的无法主宰后事。

     因前年二嫂摔骨折了腿子，儿子才来给妈下跪认错，一通骂后，二嫂还是认了这不孝子。
        
     现在儿子明确通知她：“死了他得大办，得收回这些年放出去的礼钱，不能二嫂说了算。”

　　小女儿也不坚持，说他哥是顶门立户的人，她出嫁女不掺和后事。

　　暮年的二嫂终于低头妥协了！

　　哭笑不得啊，这算啥的事呢？可这就是真实的农村生活，烟火里的俗气味道。

　　尽管有违孝义，可它实实在在存在着，且存在得心安理得！


　　

喻芷楚

我坐下沙发吃早餐先…

秋实

我先来报个到哦。坐一下，板凳正好
热死了

香薰古琴

作家的悲悯情怀，善于发现红尘俗事中那些不幸的人不平的事。人活着的时候可以主宰命运，死后要听从子女安排，唯一的办法只有妥协。

幸福小草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8-12 08:14
我坐下沙发吃早餐先…

挺利索啊！谢谢！上茶

幸福小草

秋实 发表于 2022-8-12 08:16
我先来报个到哦。坐一下，板凳正好
热死了

哎呀，这里没有雪糕冰棍安稳秋秋，只能请喝茶了。

幸福小草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2-8-12 08:46
作家的悲悯情怀，善于发现红尘俗事中那些不幸的人不平的事。人活着的时候可以主宰命运，死后要听从子女安排 ...

这次终于逮着古琴了，很难得啊。
谢谢啦！
暑安！

香薰古琴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8-12 08:54
这次终于逮着古琴了，很难得啊。
谢谢啦！
暑安！

最近写得少了，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来，可以经常写一写了。向老师您学习啊。

香薰古琴

写文章就跟练手艺一样的，越写越能写，万物皆可写。一段时间不写，手就生了。
这个老师你最有发言权。

云馨

小草的新作有味，赞一个先，回头上电脑再细读！

喻芷楚

夫妻儿女应该如何共处？恐怕没有一个模式。二嫂的爽朗乐于助人成为丈夫假模假式性格的厌倦成分，也不为子女所喜，导致了她的悲剧人生。她抗争命运，只是她抗争不过世俗。文笔无修饰，以具体人物为范本，描写乡村家庭故事。欣赏。

幸福小草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2-8-12 08:58
写文章就跟练手艺一样的，越写越能写，万物皆可写。一段时间不写，手就生了。
这个老师你最有发言权。

你这一个客气“老师”，惊吓出一身冷汗来。
俺就是个种地的，闲时候没章法胡扯一通，哪里可当老师？
诚惶诚恐。

喻芷楚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2-8-12 08:51
挺利索啊！谢谢！上茶

这茶地道，一起品尝喝口……

邱天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这经还得念哈！就是这般纠缠。

文字闪耀生活

人生有多少喜乐悲伤，又有谁能够完全主宰？二嫂是有血有肉的人，但老了便会忍，现状，无法抗拒。